你曾见过飞舞的蒲公英吗?
微风吹拂的碧绿草地上,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蒲公英将起舞,蒲公英将远去。而终有一天,蒲公英会落地。
杀戮的意义,是什么?
它象征着的,难道仅仅是常人所不敢直视的威慑与强大吗?
它是……
……
阿里夫·奥利弗,17岁。
他是特伦巴的好友。但更确切地说,他其实是特伦巴的……崇拜者。
常人永远无法想象的事实是,一个杀戮着的、强大的背影,对一个从小生活在一眼能看到头的村庄里的平庸孩童来说,是何等的健硕而伟岸。
阿里夫就像被微风吹拂的蒲公英种子。随风而去。
它追逐着风的脚步,追赶上风的脚步,又终于,与它所钦羡的风相随而行。
“可恶……”
“可恶!!”
特伦巴是不可能输的!
他绝不可能输!那个男人,他或许会被暂时打败,但无论谁都别想阻止他再一次站起来!
身后有一个魔法师在追赶?
会被杀吗?我?被那样一个贵族家的该死的少爷?
阿里夫咬紧了牙齿。
他并不憎恨贵族——他仅仅是,敌视着那些无能却窃据着高位的蠢物。
真正的强者才应该站在众人之上。
真正的霸者才应该被万人跪拜!
所以,那个特伦巴不会输;自己也同样不会!!
“就让我来告诉你现实的残酷吧。大少爷……”
捻弓,搭箭。
和特伦巴不同的是,阿里夫更喜欢在远处对敌人施以致命的一击。
他快步奔走,回身,射箭。
给我死!死!死——!!
但那个魔法师却轻易闪躲开了他的箭矢。
即便那些并没有被闪避的,也都在命中对方身体后,不留一丝伤痕地滑落了下去。
“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普通人,和那些该死的魔法师的差距吗?
阿里夫,不服!!
但是,他只能逃。他只能在特伦巴生死未卜的现在拼命地逃——将一切寄托在自己作为凡夫俗子的智慧上,寄希望于……
哧——
轰!
好!!!
中了。
阿里夫此前在远处设置的陷阱,被那个魔法师刚巧踩中。
对方的身体直接下陷——那下面,早已被他布置好了尖刀和锈钉。
若是能一击致命就算他运气好,如若没死……
阿里夫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作为一个在边境地带由利刃与鲜血磨砺成材的杀手,他和这帮天真无邪的少爷们,在人格上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不仅是为了活着。
哪怕只是不必要的凌虐——他也会竭尽所能的,用一切可以想象到的手段,尽可能残忍的、使这个贵族少爷痛苦死去……
于是,他返身逼近至陷阱处,意欲查探……
倏——!
突然,光芒炸裂。
迅猛的尘埃扑卷袭来,阿里夫避闪不及,只得遮掩口鼻。
但就在他刚想眯着眼睛去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前一瞬——砰!他的右手被连带着捶向了鼻梁。
咔,咕——
这一拳,直打得他鼻骨折断。鲜血立时从鼻孔中流淌出来。
阿里夫惶然把箭向周围刺,但在这阵子尚未平息的尘埃中,他根本找不到、更刺不到敌人的所在。
“你去死吧。”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奥术冲击!”
阿里夫心说不妙。他刚要抵抗,腹部却冷不丁又是一凉。
短暂的寒意后,紧随而来的便是仿佛被数万只蚂蚁一并咬住小腹的剧痛和火辣辣的烧灼感。
“嘎,咔咔!”他干哑地咳嗽了数声。
将手从脸上移开时,有血。
从鼻子里涌出来的血。
(我……)
他想,我得赶快逃走。
我中了计,我的陷阱根本没起作用。现在,我必须赶快逃……
得赶快逃到……
渐渐、阿里夫眼前的光越来越黯淡。
是灰尘更多了么?他想。
气力在流失——是我就快死了吗?他又想。
而在这个念头刚刚涌现的瞬间,阿里夫朝前一跪,再一倒。就此没有了气息。
只留下他胸口至小腹处的一个血粼粼的大洞。洞口的边缘,尚在沸腾……
阿里夫死了。
诺尔松了一口气。
坦诚地说,这个人并不难对付。只是,他一直在逃,又偶尔往回射箭,时常会干扰到自己的集中力。
至于那个他刚刚踩下去的陷阱?当然是将计就计。毕竟,像诺尔这么厉害的……
厉害的……
正当他准备留在这里,等待柯琳丝过来接自己时。异变突发。
孵化,重组。
在阿里夫的血肉中,有一种新的生命正在诞生。
“我说过了——”
“我说过了————”
“我说过的!噶哈哈哈哈哈——!!”
像是鲜血。
像是绯红。
就仿佛是,由一切的灾厄拼接成型的妖魔。
从脚掌到小腿,从下身到上身,从身体到头颅。
首先是**着的,无毛发的;但很快,衣服、靴子、头发,乃至于诺尔记忆中的那个人的一切——都在重新生成并再次连接蔓延组合。
大……
大小姐?
诺尔恐惧地瞪着双眼。
理所当然的,这只生物——这个有着与大小姐长相、形态、临死前穿过的服饰,甚至连体表毛发都近乎一致的生物——它绝不可能是大小姐。
但同样地,诺尔记得它死了。
被烦闷的露西珐,甩手一发光炮轰成了游荡在空气中的齑粉。
可是,既然如此——
“为什么会是这样……”
诺尔咬牙切齿。
他惊恐地向后退,将剩余的全部魔力灌注到防护罩中,试图在怪物袭击前做好保护。
“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嚎叫之地!”
怪物颤抖地缩着脖子,扬脸朝天。
她咕啊地伸出并不长的舌头——用力翻动着舌尖,就像是想舔舐整片蔚蓝的天空。
“诺……”
她舌头左右翻舞。
“诺尔。诺尔——嘿嘿嘿嘿,嘎嘿嘿嘿嘿!!诺尔、诺尔——!!”
所以说……
没有魔法杖的诺尔,便等同于失去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和防御手段。
他只能竭力在对方超强的魔压下,保持着自己的身形。
(为什么,它一定要继续模仿大小姐……)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死期吗?
就像大小姐曾说过的那样——
(“诺尔,咱们虽然不是同一天出生的,但将来无论谁先死掉另一个人绝对要跟上哦。”)
(“诺尔,如果你先死了的话,我是一定会紧随其后的。”)
(“但是呢,姐姐我总是在怀疑一点——如果先死的那个人是我……”)
记忆。
怪物究竟吞噬掉了巴缪妮雅丝的躯体。还是记忆?甚或是魂魄?
(大小姐的身体,绝不会被这种怪物抢走……)
诺尔坚信这一点。
毕竟,尽管怪物模仿出的模样与真实的大小姐很相似——但是,现在的它,完全没有大小姐平时那种色色的感觉。
啊啊,即便现在的这个扭动着身体、衣衫破烂不堪、还故意露肉……
在危机关头,诺尔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按说,他本不该这么轻佻。
“果然啊,你绝不是大小姐。”
“我家大小姐,才不会像你一样疲弱不堪!!”
“我的大小姐她啊。她可是那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女孩子啊!!!”
大小姐有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气质。
只有那个即便身上衣服穿得再多,也从内到外流露出妩媚感的少女。才是那个只属于他的巴缪妮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