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尽是些西边佬想出来的狗主意。总寻思着弄死、弄残咱们维特里兰家。”
大哥口无遮拦：“这下可遂了他们的愿了！”
“……”（柯思尔）
若是往常，这样的话他们可不敢任由家族成员说出口。
只是这次，就连嫁给了西部地区贵族次子的玛娜尔，也愣是没敢从嗓子眼儿里吭出半个字来。
“尤其是玛娜尔你！在我们弟兄几个还没回家之前，家族的大小事务，应该都是由你把持的吧？”奥威尚未尽兴，他继续加强火力：“只希望你能尽心！别因为自己个儿也跟了西边佬，就忘了哪儿才是你的家！”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玛娜尔急了。
她起身欲辩，却才刚开口，便意识到母亲正在以很刚硬的目光盯着自己。
于是，她只得悻悻然疲累坐回了原处。
“奥威，你别欺负玛娜尔。她还挂着咱们家的姓，又待在咱们家，这就证明她绝没忘本。”
母亲重又展露出了温柔的眉眼：“再说，比奇（玛娜尔的丈夫）算是蛮厚道的汉子。玛娜尔他们，也一直在我身边，我能保证她家和她家的两个孩子，是咱们维特里兰家族不可或缺的成员。”
而后，这妇人话锋一转：“不过。这偌大的家业，终究还是要你们几兄弟守护着，大家才好放心。”
德利曼托拉看着母亲。
过会儿，他道：“我还是觉得，母亲你没必要认定妹妹已经过世了。”
“再说，我们三兄弟，也只能为本家分担荣辱。”
“家族真正的命运该往何处走，还得看父亲安排。”
“也许巴妮再过阵子就回来了。又或者，父亲也可能捡起过去想让丽芙主政的想法。这些都说不准的。”
尽管掺杂了大量含混的表述，但德利曼托拉还是将他的真意清楚地展露了出来。
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那就是喜欢直奔主题，懒得绕弯子。
“一切都得由你们父亲做主。过去总是这样。虽然很多时候，他的决定并不见得是正确的、也不见得能得到家族成员的认可——但因为总是有分量很重的元老们支持他。所以，他的狂想才经常成为现实。”（莉莉玛）
柯思尔吃惊地瞥向母亲。
在封地的这些年，他听说过太多关于自家父母感情不和的传言。却从未放在心上。
但这次看来——这所谓的不和，也未免太过了点儿吧？！
这可是他的亲妈！
这可是和父亲在一起时，哪怕他说“艹，我踩到狗屎了”，也会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从鞋底往下蹭狗屎的那个恋爱脑母亲！！
如此说来，母亲现今也不过才四十六岁。
自家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爱迩今年八岁——以这对夫妇过去二十多年来的造人效率，若说他们这些年来，矛盾演化极深，柯思尔倒也不至于不信。
但亲眼见证这一幕，却还是会令他的世界观隐有崩溃之势。
“只是，这次不该再由着他的性子来了。”
莉莉玛淡漠道：“再说丽芙这几年也的确不像话。他要是还想肆意妄为，不止我，家族中的其他人，想必也会一起帮忙拦下他。”
毕竟，父亲作为领主最大的两个支持者，正是此次远征嚎叫之地的领头人。
虽然不好说他已经被剪除了羽翼——但身上的羽毛被拽下去了不少，这倒是确凿无疑的。
“哈，实在太可惜了。”
嘴上这么说，大哥脸上却根本看不出可惜的样子。
他难掩喜色，却假装不置可否：“也是个挺有才能的丫头。你们说，她怎就自暴自弃了呢？”
目前而言，三兄弟的战线还是统一的。
他们需要对抗的依旧是父亲和丽芙。
那丫头固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闭目不出。可谁知道她会那里做什么？更何况，以天赋论，即便还没达到三阶魔法师，可她只要重新将魔法捡起来，想突破到三阶至多不过是两三年后的事。
“这么一想，丽芙她也老大不小的了。”
大哥继续兴奋道：“总待在家，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任由她一直颓废下去，也会显得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不负责任——不如等这次的事过了就尽快为她挑个夫婿。以她的才智和美貌，即便嫁去国外当王后，也绝对是绰绰有余！”
“还是该尊重丽芙她自己的想法。”
如有可能，柯思尔绝不希望丽芙结婚。
虽说维特里兰公爵领地处极东边陲。可谁能保证这位貌似颓废的妹妹，将来不会领着他们的侄子回乡探亲——带着许多兵回来。
“她不像是那种会被世俗束缚的女人。”
于是，柯思尔道：“只要她愿意，即便在屋子里宅一辈子家族也养得起。那种与世隔绝、悠然自得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可女人一辈子不结婚，总说不过去吧！”大哥又嚷了一嗓子。
“……”
正因如此，柯思尔才不喜欢自己的这位大哥。
脑子跟不上也就罢了，嗓门儿还总那么大，难怪父亲当年会更换继承人。
“夫人。”
这时，有侍女快步小跑进了会客厅。
她及时止步，又在留意到围坐在圆桌边上的几位后，慌忙再次点头：“各位少爷。小姐。”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莉莉玛恬然自适。
需要侍女汇报的事情，想必不是会导致内忧外患的突发要事；
但需要侍女紧急赶来汇报的事，大概也不是小事；也许，是家族中的哪个人惹了什么麻烦吧？
“禀告夫人，是诺尔。”
侍女谦卑地低着头：“刚得到的消息。他们说，诺尔在三天前和家族取得了联络，他当时已经从南边回到了公国……”
“哦，原来是诺……”莉莉玛，家族的主母，十二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面部表情连同脸上的淡妆一并僵硬了。
大哥奥威原本在吃葡萄，这会儿咬到了手。
三弟德利曼托拉更是直接从座位上骇得站起。
玛娜尔环顾着三位兄长和母亲，她暂时没搞清楚状况；等搞清楚了情况后，则不知自己应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个现实。
至于柯思尔？
柯思尔的身躯微微摇晃。末了，沉沉地陷入了身后的柔软海绵与皮革之间。
他闭着眼，手指很用力地点按着自己的印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