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认为传言中的狼神遗骨、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挚友缪里遗物的赫萝与洛伦兹一行,追寻着狼骨的蛛丝马迹来到了由迪巴商会独占的北方异教徒城市——雷斯科,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继承缪里遗志的佣兵团长鲁瓦德,并得到了由团长之手传递的挚友之物。
拿到挚友遗物情绪低落的赫萝,迟钝又精明的老好人洛伦兹,来自约伊兹的悠远的风吹开了两人的心扉。离别总是会到来,如赫萝所说在人生顶点处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抑或如洛伦兹认为的、在经历过漫长平静的生活之后笑着说再见?答案我们留在最后...
序幕:
【这飘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醒了的啊,天花板不停的打着转,似乎还有一层白色的雾状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当然,我们的老好人洛伦兹可不知道贤狼大人在想些什么,不过从脸上显露出很是担心的表情可以看出内心正在受着煎熬吧。
【那个大傻瓜还在旁边看着咱呐,看那口型像是又在说咱的坏话,为什么就是动不了,自己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只能傻傻的望着旋转的天花板,啊,对了,就像是书中记述的灵魂出窍的感觉,咱还是第一次体验呐。】
【就这样睡过去也许挺不错的。看那个样子,大傻瓜现在应该着急的在呼喊咱的名字吧。】
“赫萝!”勇士的呼唤似乎起到了作用。原本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纤细少女轻轻的勾了勾手指,于是,我们的男主人公更加急切的呼唤起床上的美人儿来。
“赫萝!还好吗?担心死我了,你刚才无意识状态说了好多话。”
【看样子是睡不着啦,还是不要欺负老好人了。】
“嗯,有些起不来,什么?汝说咱说了好多话?”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约伊兹、皮鲁...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洛伦兹似乎犹豫了一瞬间,并没有把话一次性全说完。
“就这一些么,汝看起来还对咱保留了一部分!汝说好的要一直爱咱的,看来雄性的誓言比古人用草编织的栏杆更不可靠。”赫萝摆出一副吃定洛伦兹的哀怨表情背过身去。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提到缪里的名字。”洛伦兹摆着他那标志性的思想者造型作恍然大悟状,不过表演看起来并不像洛伦兹认为的那么自然。
“嘿嘿。”背对着洛伦兹的赫萝似乎在偷笑,只是想象一下赫萝那坏坏的笑容,洛伦兹便感觉一切都被看透一样,不自觉的脸红起来了。
“汝啊,雄性应该更加自信哟,还记得诺尔菈的话吗。”赫萝转过身来,用一种把玩的眼神直视着洛伦兹。
“宽广的胸怀…吗?”
“不过啊,汝的表现咱非常满意!”
拥有一个在意自己的人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啊,即使是生活了上千年的贤狼也不例外,不过赫萝之所以如此高兴还包含了另外一个原因——洛伦兹遵循了约伊兹的传统,像约伊兹的狼神们一样,在挚友生病时一直守护在身旁,虽然缺少了重要的“舔舐”一环,不过足以让赫萝感到满足了吧。
【就像那个时候的...缪里一样...】赫萝的表情永远是那样的捉摸不透,前一秒钟是阳光,后一秒钟也许就会让你全身湿透。
意识到赫萝可能因自己想起了什么伤心旧事的洛伦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赫萝的脑袋、温柔的说道:
“抱歉,是我的疏忽,我一直忙于应付那些商业上的事。”
“大笨驴,咱只是饿了!...想吃小麦面包。”虽然赫萝凭借她上千年的智慧瞬间把内心的波澜隐藏于无形,不过作为和贤狼一同旅行、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洛伦兹还是能够发现赫萝脸上闪现的那一丝软弱。
鲁瓦德·缪里,继承了狼神遗志的缪里佣兵团第三代团长,一位藻绿色短发、披着足以及地的棉制披风的年轻男子,若不是因为多年佣兵生涯历练出的果敢强势的气场,初看之下,更像是某一位贵族家的少爷。赫萝也就是从鲁瓦德手里拿到了挚友缪里的遗物——半只前爪骨,并得知了鲁瓦德的祖先与狼神缪里定下的契约。不过按契约上的说法,狼神真是捉摸不透啊,缪里的要求与他施予鲁瓦德祖先的恩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在自己死后,把自己的的前爪一分为二,一份留给皮鲁村的村民,给予村子狼神的守护,保佑村子不会受到自然的侵害,以感谢自己受伤之后受到的村民的照顾;而另一份则是希望借鲁瓦德祖先之手传递给【亲爱的】赫萝。
当然,最后那【亲爱的】只是洛伦兹的想法,不过任何一个男性发现女伴收到与女伴相熟的第三位男性赠与的贵重物品时都会如此想象的吧。更何况,在那一件含义与生命等值的物品上的留言并不是与之相配的“大秘宝”,而是简单的“好久不见…”四个狼族文字。
洛伦兹没有正面回应赫萝的期望,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赫萝,轻抚着赫萝脑袋的手顺着栗色的刘海滑到了赫萝的额头上。“嗯,果然有些发热,还是应该按惯例先来一杯淡淡的苹果酒。”
“咱可不要喝那白水一样的东西!”赫萝又尽情的展示了她所具有的那种深厚的表演功底。
想必第一次看到赫萝鼓着脸颊生气的样子都会把她当作撒娇的孩子,洛伦兹也没有少上赫萝的当,不过两个人一旦相处久了、还是可以在即使彼此都带上面具的时候理解对方所想的事情吧,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虽然知道赫萝只是在表演,洛伦兹还是决定满足赫萝的要求,权当是作为自己对赫萝疏忽照顾的补偿。
“好啦,肉、酒都随你啦,不过只许吃一些温和的东西。”
“嗯!咱先下去啦。”没等洛伦兹把要交代的事情说完,赫萝兴奋的翻身下床,轻快的步伐夺路而去,全然看不出一丝疲态,这就是狼与人类的差别吧。
【真拿你没办法】洛伦兹带着无奈的微笑信步走下楼梯,赫萝已经坐在靠旅店大门右侧的位置上了,转身正向着洛伦兹挥舞着手臂。
洛伦兹自然的坐到了赫萝右手边面朝大街的位置上,旁边的赫萝正拿出缪里的遗物审视着上面刻下的文字,并不停的用纤细的指尖抚摸着古老的纹路。
两人静静的并排坐着一言不发,不过想必两人的脑海中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汝认为约伊兹还存在么?”赫萝首先打破了平静。“还记得在卡梅尔森遇到的那个炼金师狄安·鲁本斯么?
“啊,那个鸟神的化身。”
赫萝的故乡——约伊兹的森林在数百年前被猎月之熊毁灭的传言,也正是出自狄安收藏的编年史书中。经过之后在雷诺斯的毛皮交易事件,洛伦兹与赫萝在确定了一种牧羊人与羊的关系之后、继续开始了寻找回到故乡路线的行商旅行,而后两人经历了南北文化冲突之都坎贝尔的“双城之战”,雪之国度温菲尔王国的寻骨之旅。旅途并非如料想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堵上了生命的旅行也不为过。不过,经历了许许多多故事的两人关系更加的紧密了,一辆算不上大的装满货物的马车,车上并排坐着的、正在轻声说笑的人类年轻商人以及狼神化身的少女,路边时而经过的小动物、近处的不知名野花、远方作为背景的青色山脉,和谐自然得就像一幅大师的佳作。
虽然洛伦兹一行人已经成功的得到了回到约伊兹的路线图,但是赫萝并没有催促洛伦兹向目的地前进,反而两人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如果按之前的计划,赫萝到达约伊兹之后,两人的旅行即会画上一个句号。照目前两人的行为来看,洛伦兹和赫萝都十分享受这种旅行的生活。赫萝这边不必多说,数百年寄居于麦田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作为第三者观察着农夫们播种、收获、祭祀,并按照大地脉络的变化赐予村子里的麦田丰收,即使是伟大的神明也会因此疯掉;洛伦兹,从小独自生活,成年之后单独作为旅行商人行走各地的他,虽然有所属商会的支持,但至始至终,洛伦兹都是一个人在孤身战斗着...同行商途中染上的疾病、还有那些商场中的“野兽”们。
孤独是如此的可怕,就像一种慢性的疾病,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心灵,无论是神还是人类都无法幸免。
“自从咱和汝一起旅行以来,因为汝这个大笨蛋的贪心,咱也跟着多次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不过与在帕斯罗村麦田的平静生活相比...呼~虽然咱不愿意承认,但是咱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赫萝露出在雷诺斯听到洛伦兹骑士式的告白之后出现过的害羞表情、侧着脑袋对着洛伦兹说下了这一番话。
在雷诺斯,洛伦兹被卷入了教会与投机巨商之间的暗战中,并在号称“罗姆河之狼”的合伙商人艾普手里一败涂地。只要利益足够巨大,生命亦可以弃之不顾,商人就是这样一种如同地狱里爬出的猎犬一样疯狂的生物。因此,为了深爱的少女舍弃成箱金币的洛伦兹还算不上真正的商人。
洛伦兹微笑着正打算接过话茬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少女紧接着的一句话让空气的温度急转直下。
赫萝回过头去注视着双手中捧着的被棕色细线穿过一角制作成项链状的狼足骨:
“甚至...喜欢得忘记了咱除了是汝的旅伴之外、也是约伊兹的贤狼赫萝...”少女的音量逐渐放低。
“...”洛伦兹一时语塞,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洛伦兹这样迟钝的人不知所措,只好伸出右手去揉揉赫萝的脑袋。
“约伊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咱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一下。”赫萝再一次转过头来,带着坚定的眼神对洛伦兹说道。
愉快的旅行如同醉人的美酒,忧愁在酒杯的碰撞中随着暗红的**消散在每一滴血液里,明天将一如既往的充满欢笑。
不!这难道不是在逃避吗?难道不应该是正视那一页页的伤痛,把它们铭记于心,再勇敢的翻开新的一页,谱写下美丽的篇章吗?
赫萝不止一次的透露过,贤狼这个称号在约伊兹即是头狼的称谓。赫萝继承了约伊兹森林之王的位置,却抛下了她的子民,独自在外旅行数百年,又受人类所托寄宿于麦田中作为丰收之神几百年,即使是王国遭到猎月巨熊的入侵,人民四散奔逃,自己都不曾得知,挚友也在与巨熊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而亡。
迟来的机缘使赫萝得到了缪里的遗物,并唤醒了赫萝心中那名为责任的种子。忘却意味着背叛,这个时候的赫萝的内心也一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吧。
洛伦兹转过头来避开赫萝的视线、直视着旅店大门的方向。仔细观察的话可以通过洛伦兹紧蹙的愁眉发现他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斗,不时,洛伦兹的眉间舒展开来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要是不亲眼看看约伊兹的森林,你一定不会罢休的吧?那么、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我和你一起去吧,一个人行商有时还得摆脱旁人照看货物,真是不让人放心呐。”洛伦兹那柔和的笑容格外的温暖,原本满脸阴沉的赫萝露出呆呆的表情,脸颊浮上了一抹嫣红。
端着热腾腾佳肴的旅店侍从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一盘、两盘...散发出浓郁香味的十几种各色菜式摆满了餐桌。“客人,您点的菜齐备了。”
看着满桌风味各异且制作精致的菜肴,洛伦兹和赫萝顿时一惊,不过接下来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一脸挂着狼一样的【我要把它们都生吞下去】的兴奋表情、口水都要溢出来的赫萝;还有右手捂着额头靠着手肘支撑脑袋、仿佛丢了成箱金币的洛伦兹,啊!准确说是真的丢了。
一边是晴空万里,另一边阴转小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下该是换做洛伦兹满脸阴沉了。
“我说,你能吃完这么多东西么!”
“当然,咱可是约伊兹的贤狼,是狼哟。”一口咽下三分之一块羊排,带着狡黠笑容的赫萝自夸到。
“还钱!今天这一顿看样子至少要花掉3枚崔尼银币,这可是3个星期的生活费啊!”精打细算可是商人的本能,如此的浪费无异于在洛伦兹的胸口重重的捅上了一刀。
“这又有什么,咱的智慧可是帮汝赚了不少卢米欧尼金币,还让汝在那头母狼艾普面前出尽风头。再说了,汝也说咱要快点养好身体,对狼来说,最快的方法就是在胃里装满美味的食物。”
赫萝的说辞无懈可击,那可是数百年人生经验的沉淀,再加上赫萝惟妙惟肖的扮作柔弱女性的表演技巧,此刻,任何经验丰富的雄性都会在赫萝的攻势下变成赫萝口中所称的“幼崽”。
“好啦、好啦,你说的总是有理。”洛伦兹不得不拜服在赫萝的正当理由下,随手叉起一块富含汁液、并在表面涂满了褐色不知名调味料的羊排往嘴里送去。
“那是咱的。”赫萝毫不客气的用叉子从洛伦兹那里把即将进入口中的羊排截留了下来。洛伦兹本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让狼放弃到嘴边的羊肉,这恐怕是连世上最精于演说的思想家也做不到的事情吧】。
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在赫萝独自一人清扫光桌上所有食物之前,选择正确的目标下手填饱肚子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吧。
独自一人享用美食显然没有两人互相争夺着来得有劲。
最后一块饱满的虾仁进入狼口,赫萝喝了一口葡萄酒,揉着微凸的肚子,斜视着洛伦兹毫不掩饰的发出“嗝~”的一声,那表情显然就是在说【晚餐结束,汝该去付账了】。
打包好剩余食物的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回到二楼的房间,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好像在向人们反复的低吟“走不动啦~”“走不动啦~”。
“累死了。”一进屋赫萝就迫不及待的仰面躺在自己床上,用双手轻轻的画圈揉着左右脸颊,刚才大快朵颐,应该是伤到了嘴部左右的韧带。
洛伦兹来到赫萝的床头坐下。
“这就是神降下的作为对贪吃者的惩罚。”洛伦兹学着赫萝的语气奚落道。
“哼!咱认为与其被其他野兽抢走食物,伤到嘴巴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显然的,赫萝是在说洛伦兹被另一头狼艾普抢食的事。被欺负到头上不还以颜色可不是赫萝的作风。
“我说,你就可怜可怜被抢走食物的我吧。”洛伦兹苦笑道。
“咱累了,不想多说话,晚安。”赫萝说完即胡乱抓着毯子转过身去背对着洛伦兹。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毯子底下露出的尾巴在床单上微微的划动着。
洛伦兹低下头靠近赫萝的耳朵轻声说道:“虽然这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不过既然拼死战斗的缪里能向鲁瓦德传达约伊兹发生的一切,想必大家都一定平安的离开了吧。”
赫萝的耳朵似乎动了一下。
洛伦兹站了起来,帮赫萝盖好毯子后,坐到了桌前的大靠背椅子上。
【要计算一下最近的费用开支么...还是算了吧。】
洛伦兹的表情舒缓开来,宁静的夜晚,既不明亮也算不上昏暗的烛光,这种气氛若要用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安详”吧。
洛伦兹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卷缩成一团睡着的赫萝,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吹灭了蜡烛。
伴随着蜡烛被吹灭后的嘶嘶声一同传来的是洛伦兹轻声说出的“晚安...赫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