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我去拿一些能对付亡灵生物的东西。”伊芙一脚踏出,离开了魔力屏障的保护范围,空气中弥散的死亡魔力立刻找到目标朝着她的脚汇聚过来,吓得伊芙赶紧把脚缩回去。
魔力屏障的范围实在太小,辛洛安只能一步一步紧跟着伊芙,甚至是同手同脚前进,最后在伊芙俯下身翻找物品的时候,辛洛安也要配合贴在身后弯腰。
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伊芙抱起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怀里,挤压变形。
伊芙非常利索地把所有工具排好,准备大干一场。
“这个东西叫试管,别的药剂师都这么叫的。”伊芙指着细长的容器说道:“这个主要用来测试,每次测试只要用少量的材料就可以完成,不用耗费太多成本。”
辛洛安皱了皱眉头,总感觉伊芙不单单是在研究自己的血液,还在教自己有关于炼金的知识,难道是想让自己成为一名药剂师?
伊芙抓起盛放着血液的药瓶,在每个试管中都倒入了一些,然后对着试管内放入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对亡灵生物造成伤害的东西。
最奇特的莫过于看似是药水实际上是种子的玩意,据伊芙所说,这是已知的对亡灵生物效果最明显的武器了,辛洛安不明白食腐草的“食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种子生命力极强,以死亡魔力和腐肉为生,就算是磨成粉也能发芽。
这是伊芙压箱底的东西,前面的试验都失败了,以往杀伤中低等亡灵生物无往不利的药水全部失效,如果食腐草也不管用,就说明她现在没有能够对付传说阶亡灵的底牌。
试管内发出“嗤嗤”的响声,食腐草溶液和亡灵之血产生了激烈斗争,细密的触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成功了!”伊芙转头看向辛洛安,像是一个完成父母任务等待夸奖的孩子。
试管的声音戛然而止,伊芙注意到发芽的食腐草已经全部枯萎,快速腐烂。
“啊这怎么可能!”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伊芙的精神大为震动,两道红线从伊芙鼻腔中涌出。
辛洛安看到伊芙突然流鼻血,伸手指了指她的脸说:“你的鼻子怎么回事?”
“?”
伊芙伸出手背抹过嘴唇,入眼是一抹鲜红,她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感袭来,一天三次身体受伤,她再也坚持不住,两眼泛白地向后倒去。
“喂!”辛洛安连忙抱住伊芙,要是向后倒去,一定会把工作台砸得一塌糊涂,这么弱的身体要是沾到自己的血必死无疑,到时候自己就要变成整个推进城的公敌了。
这个女人不会是看到血就会晕吧。
正好伊芙现在失去意识,辛洛安可以用精神探测她的身体状况。
早就觉得伊芙的身体有古怪了,就像是一具脆弱的身体强塞进过于强大的灵魂,这样做不会让身体受损吗?
果然,辛洛安看懂了伊芙身上的问题所在,灵魂强大而又刺目,它无时无刻都在压迫肉体,用不了多久这具脆弱的身体就会被撑爆。
食欲,再度向理智发起挑战,如此强大的灵魂,辛洛安想要将其吞噬吸收,伊芙的灵魂远比自己强大,好在身体足以承受这种强度的压迫。
辛洛安摇了摇头,如果伊芙死了,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整个推进城都会视他为杀人凶手,更何况伊芙有可能是自己突破传说阶上限的机遇。
辛洛安坐在地上,用大腿枕在伊芙后脑勺下方,他仔细端详着伊芙的脸,即使她身陷昏迷,脸上依然时不时的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如果只吞噬一部分灵魂,她的压力是不是就会相应的减轻一些。
“就一点,我只吃一点。”
辛洛安一边克制着自己的食欲一边吸取灵魂,取食的过程十分吃力,把自己的灵魂比作烟雾,伊芙的灵魂就像浓稠的面糊,辛洛安憋得眼角直跳才抠下一点。
在进食的过程中,辛洛安也看到了些许有关伊芙的记忆片段。
灵魂过量,伊芙从小就患有这种疾病,并且无法治愈,因为灵魂伤害肉、体,伊芙从小就遭受自己灵魂的迫害。
父母双亡、双目失明、被退婚、被扫地出门,甚至连唯一亲近的护卫也因亡灵生物而死,自己也永远失去了一条腿,只剩一具苟延残喘的残躯。
辛洛安把手放在伊芙看似完好的腿上,隔着手甲也能感到坚硬,那是一条义肢,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你的命运比我更悲惨,至少我还快乐过。”辛洛安喃喃自语道,他的同情心又泛滥了,生活就是人与人之间交流不幸,得知对方悲伤的过往从而得以慰藉。
饱了,仅仅是几粒灵魂,竟然让渴求灵魂的自己有一种饱足感。
本着害怕伤害到别人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汲取灵魂,没想到自己的饱餐一顿连别人的指甲盖都算不上,辛洛安意识到自己太低估伊芙的灵魂强度了,早已超出了传说阶的范畴。
辛洛安对伊芙的灵魂造成了一点点创伤,这点小伤口在灵魂碎屑剥离后瞬间被填补,一个狭小的容器中压缩着一团密度极大的物质,就算取走一点,剩下的物质也会立刻膨胀出来填补空缺。
大概几百个自己才能把伊芙瓜分掉吧,辛洛安吃撑了,灵魂就像饿疯了的人见到美食一口气吃到肚子鼓胀,额头突突跳个不停。
昏迷中的伊芙表情逐渐趋向平静,看来辛洛安吞噬灵魂并非徒劳无功,她的痛苦暂时减轻了些。
“真是难以置信,仅仅是一点点灵魂就让我吃到有些不舒服,你是如何用这么脆弱的身体挺过来的?不痛么?”
辛洛安褪下护手,用手掌抓住伊芙的脑袋,只要稍稍用力,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戛然而止。
但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伊芙的脑袋。
从利己这方面,伊芙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灵魂上的食量,从感情这方面,大概是于心不忍吧。
当自己遭遇了不公与不幸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为自己陪葬,但是一旦遇到了相似遭遇的人,难免会下不了手。
“哦,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悲惨。”或许绝大多数心中怀有怨恨的人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会这么想。
或许有的人会说“管我P事”继续收割生命,而有的人会迷途知返,考虑过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亦会造成他人的不信。
这样的人,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面,一方一路向恶:“我要让别人比我更痛苦,这样我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另一方则是认为:“我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无关的人体会我的痛?”
辛洛安夹杂在这两者之间,他永远不会放弃对光明神教的复仇,决不妥协,但他看到身世更凄惨的人也会心生怜悯。
他能感受到伊芙的痛苦,或许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能让她彻底放下负担,但辛洛安于心不忍,他想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