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 斯人传业于世

作者:印法流 更新时间:2015/5/25 13:56:30 字数:4666

南北大江,涅波民主共和国其实也就是个各方面很平均的小国家。

没有经济方面的优势,没有资源方面的富裕,没有科技方面的发达,也没有军事方面的威严,这种小国家的人民,安心的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偶尔去去教堂向牧师发发牢骚,安静的度过一辈子,也算得上是享受。

沿着江边行走,简单逐渐远离了人群。

她喜欢人潮拥挤之中独立而观望的那种遗世错觉,也喜欢孤处自若的那一份潇洒。这两种情绪虽然衍生于不同的环境,却可以魂归本源,也算得上是人性矛盾的体现。

芳草鲜美,赤道附近雨水丰盛的地方,就不缺乏茂密的雨林。翠绿的几乎可以寄出油水的鲜草,被她泥泞的靴子踏过,倒也坚韧,似乎少女的体重完全不可能把它们压垮。

与北国蓬松的土地截然不同,南方的大地明显是湿润的,这一点连空气也是如此。

暖色调的千般华彩映入眼帘,斑驳阳光的倾泻,点缀在简单那件单薄的背心和小麦色的肌肤之上。

寻常人物,是绝迹不敢在这九月夏末的十分独自一人踏入雨林,尽管风景璀璨,却也需要性命来欣赏。

但简单却不是寻常人物,她可是举世无双的高手。

也不是自傲,更说不上为了证明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因为兴趣,才会穿着这一身破烂的着装,背着半身高的旅游包,在雨林里头漫步。

雨林是茂密如斯,但若果一直沿着江边行走,那也不需要劈山斧仍旧有路可寻。正如之前说过的那一半,南北大江,流淌的不是淡水,却是海水,既然如此,两岸经过盐碱侵蚀,还是多少能够腾出些沙滩来。

既然是雨林,又人迹罕至,那么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多少会有些奇珍异兽。自然简单是不怕,奇珍异兽倒反过来害怕她。她不是沦廻,沦廻是喜欢收敛自己气息的男人,而简单更喜欢利用这一点。

少女的奇妙心情愿意看见各路猛兽在远处闻到自己的气味便为止色变遁走,这多少带着点作弄的心情也就成为了她旅途上少有的娱乐。

但说到沦廻,她绝对是不认识的。

只不过最近见到了一些人,然后得知了一些事情,远古的神话,以及矗立在这世间各路神佛,都对于少女来说十分新鲜。她本来就是个来自偏远向下的乡巴佬,这一点就算长得有些姿色也是无法改变。

那是一处被严寒覆盖的村庄,一年四季也就只有两三个月的翠绿可闻,没有便利的交通,也没有发达的科技,甚至连教育也都是爱上就上,活的洒脱,也正造就了简单的那近乎男子的豪爽个性。

然而正因为没有什么文化,所以接受新鲜事物才会来得迅速。她不会惊愕于外面的风光世界,也不会于初次碰到所谓高手和满天神佛时候产生畏惧与敬仰之情,她就是简单,正如父母所起的名字,简单而纯净,哪来这么多混沌。

沿着江边散漫的行走,速度却并没有落下。

许久,眺望远方,也终于是看到了一种小小的教堂。

雨林中的教堂,突兀却又不让人感到诡异,相比里头定然住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才能够布置下如此温暖的结界。

想到这里,简单温婉一笑,一脚就踏了进去,大巧不工,浑然天成,不撕破结界,也好不惊扰里头的大人物。

教堂很小,宛若民宅,若不是有个尖尖塔顶,上头挂着个主神雕塑,还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偏隅修身的藏身之处。

也许是察觉到了有外人的摆放,灰白的教堂入口被拉开了木门,一位两鬓花白的中年人从里头蹒跚着踱步而出。

简单微微侧着脑袋,扫了中年人一眼,然后很礼貌的浅笑了一下。

“我在这边住几天,借你的结界挡挡雨。”

简单如是般的说道。

中年人面不改色,然后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

“我有帐篷,就不进去了,不打扰你。”简单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爽快的说到。

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回屋关门。

简单笑着卸下自己的背包,然后三百六十度的环顾了一下周围,这可以说是雨林中莫名其妙的一处平底,鲜花绿草,有几分北国松林的味道,可结界之内一切都算不得数,顶多也就是人造花园,只能够慢慢的讲述着这偏僻教堂的年岁之久。

于是,简单住了下来,而这晚,结界的外头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下的大极,根本就听不到点滴的声音,而是如同盛夏的阳光般肆无忌惮的剥落下来,让人无处可躲。

可豆大的雨水打在结界之上,不说润物细无声罢,居然是有趣的荡漾起风铃般响叮当的味道来。

简单躺在帐篷的外头,嘴里塞着写难吃的肉干,仰望天空波动荡漾的结界,聆听起了雨落之歌。湿润的泥土,翠绿的草地,游走在鼻息之间的芬芳,以及耳畔回响的雨铃,简单缓缓的将双眼合上,渐渐睡去。

一觉天亮,尽管天仍旧灰蒙。

简单被连串的肉香给勾引醒来,只好是懒散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才一头凌乱的爬起。

定睛一看,那中年人居然是拿着个铁架在烤肉。

简单眼前一亮,毫不掩饰自己那小小的欲望,笑着跑过去。

“你也需要吃肉的么?”

中年人正扇着篝火,抬起头无奈的看了简单一眼。

“我想吃。”

简单立即接着说道。

中年人不理他,低下头继续看着火势。

“我口水流出来了,不要这么多小气,来吧,分享一下好东西。”简单继续说道。

中年人又抬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允。

“谢谢。”简单似乎完全不担心对方拒绝,直接就是在篝火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我吃的挺多的,你拿多点肉来吧。”

中年人好生客气,随手一提,旁边木桶里头几公斤的牛肉就是拍到了铁架子上头。

————————————————切——————————————————

回到家里头,随便是洗了个澡,沦廻便和自家老婆关灯睡觉。

沦廻开始有些后悔为何要将自己的手臂打断。

黑灯瞎火,这都凌晨三点了,自然也是万籁寂静无声,加上阳台那落地窗帘里三层外三层十分严严实实,这皎洁的月光也是被拒之门外。

然而床上躺着两个各种意义上的高手,倒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

“要我抱么?”

诺兰韵律淡淡的浅言细语在沦廻的耳边响起。

两人自从同房一来,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共识,那就是在床上没有交集,完全不做交流。床很大,沦廻几个翻滚也不一定能够碰得到诺兰韵律,更别说这女人一个不开心就可以用斗气将自己踢出床外。

软绵绵的大床似乎可以让沦廻半个身子镶嵌进棉花里头,但沦廻自己的口味则是更加倾向于硬板床。与其让自己的身体去体会那种床垫的柔软,倒不如让生硬的床板来提醒自己这副早就松懈了的身体。

“你会么?”

沦廻在这种时候,仍旧大着胆子来挑衅道。

诺兰韵律并不说话,但沦廻开始感觉到了床垫的颤抖和肌肤摩擦被单的声音。

这只半精灵还真的朝自己爬了过来。

“不,不用了,我错了。”沦廻赶紧拒绝道。

半精灵闻言,顿了一顿,也不再进一步行动,躺了回去。

真真假假,谁又知道,沦廻虽然满口拒绝,但倘若真的不抗拒,这女人会抱过来么?沦廻冷静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

两个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有梳理清楚,可迷糊之间,却是要真的结婚了。

“律子,当时你说过的那个口头结婚协议,其实都是假的吧。”沦廻忽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样想?”

黑暗之中,两人互相看不到对方,除了说话的声音,也只剩下淡然的呼吸起伏。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和我离婚。”沦廻如是般的说道。

当初在车上,达成所谓的口头协议时,沦廻还清晰可记得诺兰韵律狡黠的神情,他自己是断然不会看错的,这种表情的背后,永远只会隐藏着另外一幅表情作为支撑。就好比当你要苦笑出来的时候,这种鬼魅的笑意之下,永远是用痛苦在构建。

沦廻也不是说目光如炬,但他了解诺兰韵律。

“你的手感觉怎样?”诺兰韵律似乎并不像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就是跳过“打了石膏的话躺着会不舒服吧。”

“长川谷下手很重,看来他真的很爱你。”沦廻无厘头的说道。

“他只爱自己的一身武艺。”

“那我和你说这手其实是我自己打断的,我认识长川谷,他放了我一次,我嫁祸给他,然后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沦廻忽然说道。

暗夜之中,诺兰韵律沉默着。

这次的沉默比以往要来的久一些,足足有两三分钟之多,静谧之余,仍旧充斥在耳边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平稳,有力,似乎内心从没有任何的动摇。

“我有点生气。”

沦廻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我也有点生气。”沦廻点头道。

“你是不用和他比的,他没有你重要……”诺兰韵律说道。

“这些话说的真没有营养。”沦廻忽然打断道“你我都是聪明人,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之间,应该这么一段距离。”

沦廻指的就是自己打着石膏的手。

“我一直有告诉你我的底线,我们两个应该处在的位置,但你却总是在试探我的立场,你让伊芙住进来,让言向花住进来,让诺拉姐旁敲侧击,甚至让长川谷找我麻烦,我总是会告诉你,那就是其实对你来说,我真的没有太多可以知道的东西。”

沦廻继续说道。

“不用假设些什么,你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你没有喜欢过我,可能以后也不会,我想你在某些事情上理解错了,我有点生气,你并没有掌握住和我之间的这个距离。”

沦廻不知道这女人的底线,他真的很想知道,可为什么想要知道,到底也不是喜欢,也许只是因为两人如此亲密接触,所以才更加想要去了解。想要了解对方这种出发点本身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太过于了解,关键的时候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从而犹豫不决。

所以两人之间必须有着距离,太过于接近,只会看不清楚对方。

“没关系的,因为我们之间,一直有距离。”诺兰韵律是这样回答的。

“没有谁从你这边试探到什么,因为你一直在躲避,在逃离,你只想让我们知道你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让我们懂能懂的,而该懂的却从来不让我懂。所以这个距离,一直都被把握的很好,哪怕你谁在我的旁边,我也完全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这一点正好,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沦廻反驳道。

“我质疑你这句话。”诺兰韵律立即是否决“退一万步说,你也没有打算知道,因为这不就是你的风格么?正因为不清楚不了解,所以才容易舍弃。”

不清不楚,弃之无味。

沦廻心头一凛,倒也不是对话超出他的预计,可预计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内心情感的接受程度,却是另一回事。

“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东西,舍弃起来又如何呢?”

“人总是有回忆的,而交际的圈子,连接每一个人的其实都是利益与情感。我总是认为我和你是一个圈子里头的人,但一个圈子的人也是脸朝四方,看的东西也完全不同。”诺兰韵律说道。

沦廻顿了顿,内心也不知道是翻涌起了一股怎样的情绪,但沦廻最擅长的是什么,其实是欺骗,亦或者是隐瞒。他直到现在,也可以思绪纷飞的处理这谈话之间透露的信息。有些话似乎惊鸿一瞥然而却只是试探,但有一些话语看似轻描淡写,却宛如重拳出击。

“人都是有记忆的,有圈子,回忆造就的是连带的情感,所以我一直都说,你太宠想晚了。”沦廻叹了口气。

“我是我,她是她,并没有关系。”诺兰韵律究竟还是个武痴半精灵,这一点沦廻是知道的,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仍旧如同当年一般的……好骗。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么,我想你有些事情误会了,我没有说明白,你还想让我解释给你听么?”

“不需要,我自然是清楚。”诺兰韵律似乎在黑暗之中咬了咬嘴唇,这种错觉从发声上可以为妙的区别看来,但沦廻觉得这定然是自己的错觉,诺兰韵律,应该还如同以往那般的安然自若。

“不,你不清楚。我想就算是依笑也有这种情绪,但你运气不好,当年是被赫道大人和想晚一起点名了,所以你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负担。”

沦廻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平躺着,双眼冰冷的看着天花板。

“想晚的诅咒和你没有关系,我对她好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是她的替代品……最后一点,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喜欢我。”

小时候,最宠想晚的,确实平时最不搭理想晚的二姐诺兰韵律。诺兰赫道的罪过的大人物之中,似乎有着关于生育后代的情报,也不知道具体是巫师的诅咒,还是生理上的用药问题,生养了四个女儿,后继无人之余,还必须面临着舍弃双胞胎中的一个作为惩罚。

小屁孩的内心还真是简单,诺兰韵律倘若觉得亏欠想晚什么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想要将这种单方面的情感硬生生投入到别人的情怀之中,那则是赤裸裸的犯罪。

“这样么?”诺兰韵律却出乎意料的轻声反问了一句,似乎在问沦廻,也似乎在问自己。

“当然是这样啦。”沦廻点了点头,尽管暗夜之中对方看不到。

沦廻累了,想睡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结婚吧。”

诺兰韵律忽然说道。

“……”

沦廻背过身子,却再也没有回答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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