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五十多年前,老贼沦落背着破烂的葛布包裹离开了南月帝国的一个小小村庄,投奔到了柳荆帝国资本主义君主立宪制度的怀抱里。
老贼当时心怀着天大的抱负,展望未来,却又在私底下承受着无数代战神者轮回消弭的永恒痛苦。一代又一代人,无论生活的富足也罢,贫苦也好,为人义不容辞助人为乐博得完全喝彩也好,还是狡诈滑头坑蒙作恶,都得放弃所有,在人生中的某一个时刻抛弃一切,背井离乡,奔赴极北之高山,完成先辈们所仰望的唯一目的。
想必定然有无数先辈都曾经在那座神山之下嘀咕着一个永恒的话题,弑神,弑神过后又会是什么?带着彷徨,带着迷茫,所有战神者们只能够没落的在这片雪景中迎来自己生命的结局。
可老贼认为,人真是闲的蛋疼无聊的生物,与其去思索成功之后的种种,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徘徊,还不如好好思考着怎样去面对应付这砍不死剁不烂的至高神会来的简单一些。严格意义上来说,战神者家族,血脉相传,确是就没有几个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是人可以不去恐惧,但却会疲惫。
老贼和他孙子小贼不同,体谅也理解那些在悠长岁月中逐渐放弃的战友,背负起所谓祖辈的光荣传统,所谓的使命,这种事情本身就太过于自私,自作主张的把自己的子孙一辈子都给预定了下来,自己死了也就作罢,却还透支着自己基因链里头的种种未来。
老贼是个坏人,杀人无数,但同时老贼也是个温柔软塌塌的男人,也许唯一继承了下去的便是沦家那不改的一抹倔强,但老贼一辈子原谅过太多的人,他和沦廻不同,只要情况允许,他绝对会给任何人任何的机会。
他那个年代,朗斯通的黑色恐怖笼罩全国,老贼便是幕后黑手,杀人如麻磨牙允血,可却也放过了无数男女,许多古老家族至今还留有血脉,以后者说能够东山再起,何尝不是老贼的几分不忍……
有人恨他自然就有人感谢,情仇两相依,老贼只是觉悟做的要比自家儿子沦理要好,他性子虽软,但手不软,杀人心慈,但手却利索。最重要的是,老贼是个有担当的人,不怯弱,也会一直挡在前头。
黑颜团本来就是个颇为势大的部门,只是到了沦理接任之后,才逐渐的退居后线。老贼当年的风格,都开始在明面上让黑颜团介入到各个领域行业和部门里头,不说雷厉风行,但至少让人死的清楚明白。可是沦理却天生性子和老贼相反,喜欢骗人,热爱背后耍阴招,让人死的不明不白,更加享受那种背后阴人于千里无痕的感觉。
而小贼沦廻有若何?此刻的黑颜团团长站在索伦斯的身旁,大半张脸被冗长的帽檐所遮挡,看样子也就是能张望到脚底下的景色,只是千人目光灼灼雄浑,盯的沦廻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来。
然而他究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想当年南月帝国当着百万人长街送别,他还是照样哭棺哭的死去活来。
但任谁都十分清楚,索伦斯十二世的出现,不说惊天地鬼神,吓得跳出六道轮回之外,撑死了也就是震惊的程度,只可惜皇帝陛下却也绝对是,此时此刻千人议会厅中最不受欢迎的角色。
他的出现,自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大手一挥,许多人几个月几年的策划就将会付之东海。可米丽娜若何,诺兰赫道有若何,总归是他们并非这个国家的名义之皇,那不仅仅是区区的一个头衔,而是代表着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年的柳荆人对于这个家族最强烈的认可。
“陛下!”
一声高呼响起,却是还在台上晾着的门德松。
他绝对不是反应最快的,但绝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愿意叫出声的重臣,这一吼,意义非凡。老头当场就是站在高台上朝着索伦斯远远的鞠了个躬,其他人见有人出头,也指的是纷纷站立起来,千人弯腰,连绵不绝的如同浪涛一般波动。
索伦斯朝着台上的门德松轻微的点了点头,却对周围的豪门贵族毫无反应,缓缓的是领着身后三人走下了阶梯。
“好久没出现了,看来太多人都忘记朕了,现在这些小年轻,记忆里都不如人家一个老头子来得好,门德松元帅,你说是不?”
“怎敢。”门德松低着脑袋,额头冒出了一抹冷汗。
世人皆知,索伦斯十二世是个武痴,早年也曾为情所困干过傻事,似乎如今帝国强盛都是长谷诺兰家族配合在这米丽娜摄政王一起强撑起来的。可别人不清楚不代表着踏着老一代军方无数鲜血上位的门德松不清楚,朗斯通大帝驾崩起初一两年,柳荆积怨已久的各大家族心怀鬼胎,山雨欲来,看的还是年轻的小皇帝索伦斯和他父亲一般相似的手段镇压下去。总归是那句话,荆棘花家族,可就没有出过几个蠢人,皇族血脉,又岂非易于之辈。
索伦斯展演一笑,走到了阶梯的最低端,他双手负在背后仰头看着台上满头冒汗的门德松,而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是过道的正中央处,左手边是议会为首的诺兰赫道等人,而右手边则是米丽娜摄政王!
“父王,您的身体……可我上个月去看您的时候还不太好,御医还和我说不容乐观,怎么就忽然过来了?”
达达尔一脸惊喜的表情从右座忽然蹦跶出来,十分微妙的抢先一步在米丽娜大皇女之前说话。
沦廻心想门德松这老奸巨猾的货色,别看年纪这么大了七十来岁,可是一身筋骨硬朗少数还有个大师入门的水平,怎么可能流汗到满头水珠子的地方,果然是演技过人不服不行。
“身体一直都这样,只是想着觉得练功需要,躺着两年也比较合适,再说了躺着的时候可以听到很多平时站着的时候听不到的话……吾儿可懂?只是站起来了就麻烦了,这里可是没有朕的座位,大概有很多人都不想看到我来吧。”索伦斯意味深长,居然是当面嘲讽,压根就没有打算沉住气来。
“这怎么会?皇兄身体有恙都愿意抱病前来参加中央议会,勤勉之极,实在是国家之大幸,皇兄来,我身侧还有座位……”
有趣的是,米丽娜话是这么说着,但是屁股下头的右侧首席却是死活不肯挪动,而是让达达尔让开他的位置,看来似乎也并不打算让步。意思就是你皇帝陛下来了,今天也得坐在侧席,在我身旁。我米丽娜为国为民鞠躬精粹,哪有这般消失了这么久时间回来就直接抢位置的。
索伦斯听着却是不动神色,沦廻则是心里头默默感叹一句大皇女还是太嫩……
果然皇帝陛下故意不去搭理自己的皇妹,而是朝着一旁的黑衣小贼说道:“也罢,朕今日就席地而坐,在过道中央拜个位置,至少不偏不倚还是个大正中的席位。”
沦廻哪敢真让皇帝索伦斯坐在过道之中,只是小贼滑头的要死,稍微揣测一下上意,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隔着米丽娜不过三四个座位之遥的路和承大人跟前。
“丞相大人,陛下要把椅子,还不乖乖献上屁股……哦不,您屁股下头的椅子?”
路和承哭笑不得,可这不正是小贼的风格?
“这位大人,既然陛下需要,那就尽管拿去好了。”
路和承这话一出,米丽娜的脸色瞬间一变。
“咳咳,周围的人都让一让啦,拆东西了要。”沦廻也不管路和承身边坐着的是米斯王子殿下和另一名老亲王,居然是直接拨开路和承的身体,然后双手抓住老大的皮椅上段,斗气一涌,直接将椅子底部固定用的钢条崩断!
好一个沦廻,抡起椅子抗在肩上,大刺刺的就是走回到了索伦斯的身后。
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老沉的椅子发出闷声巨响,惊的满堂议员小心脏跳个痛快。
“陛下,请坐。”
索伦斯笑着扫了沦廻一眼,一甩裤摆,大马金刀就是坐了下来。
“对了爱卿,朕坐着,你累不?我这两边还有着和么多椅子,你随便找个人要去,只要你说了,他们大概都不会不给的。”
沦廻刚一站直小身板还没有喘过气来,就听见索伦斯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就打算要造反了。皇帝老头的椅子用的是老头的名义,拿的是本来就站在皇帝这边的路和承的位置,这就算了,还要让沦廻拿别人的椅子,就单纯是为了得罪人而坐的傻事。
“小的还年轻,福浅,能够站在陛下身边就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了。”
“就你小子嘴甜。”
沦廻的黑色风帽转过头来和索伦斯对望了一眼,一主一仆丝毫不顾仪态的就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嘶哑,飘满厅堂。
这一刻,却是分外诡异。
诺兰赫道却是袖子一甩,坐回到了位置之上,大声的对着台上的门德松说道:“将军,既然陛下来了也坐好了,我们该干的事情是不是要继续下去?大家时间宝贵,有许许多多的要政事要处理,还别忘了耽误。”
门德松听着也对,略一点头,扫了一眼身旁的红衣主教,清了清嗓子。
“那么,接下来就按照传统,进行长老院议会投票制度,票多者当选下一任总元帅之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