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的双腿早已经酸痛乏力了——在崎岖的路面走了许久,这具身体有些吃不住,只能说寒冷和饥饿把这股不适盖了过去,现在只是又有点发晕。
晕......(((φ(◎ロ◎;)φ)))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女孩大概和我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有的一比。(所以原先爬几层楼都气喘吁吁的我,到头来只能去跟一个小女孩比......我应该感到欣喜吗?)
矿场很大,走过好几片带着矿洞的工地,托马斯叔叔停了下来,正盯着一旁把脑袋探进工地的工人出神的我一下子撞在他背上,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饶是穿得还算厚实,我也被摔懵了,愣是在地上呆了呆。
“哎?丫头你没事儿吧?”托马斯叔叔回过头看到我在地上连忙走过来拉起我。
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我摇了摇头。稍缓神志,我看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紧张?
“行。这样,走这么久也累了吧?”托马斯叔叔指了指我左手边一片工地外的小矿车,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叔叔一会就给你带吃的回来。
他......还想着?我抬头向他看去,这个高大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我,发白的厚嘴唇两边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是在等着我的回应。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毕竟我可不是原先这个小姑娘,虽然不爱说话还有社交恐惧......我可是个成年人!
可是......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向那辆小矿车,只是脚步怎么也迈不快。
察觉到又有什么用......知道了又如何?无论是被卖掉还是被丢弃,我都没有任何办法。在这场不给人留活路的寒冬,托马斯叔叔能照顾女孩这么久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或者说能卖掉还算好的,说明有价值,更坏的情况是女孩现在别说是卖——说送都没人要,除了吃粮食不会做其他事的孩子,与拖油瓶没有任何差别。我回头看了一眼,托马斯叔叔在远处成了一个大点。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男人的话——一个小女孩能拿来干嘛?能、拿来、干、吗?!能。乌萨斯士兵或许还会嫌弃我的身份,不过......我悄悄扫过周围不远处的几个工人。
其他人可不好说。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涌上脑海。这具身体在害怕,而我也跟着怕了起来。
不会吧?
我情不自禁地蜷紧了身子靠着那辆冰凉的小车,好像这样就没人会发现我了。
我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
跳下矿洞,能一下被摔死吗?我有些神经质地观察四周。撞在石头上能把自己撞死吗?咬舌头真的能自杀成功吗?舌头真的能一口咬断吗?诸如此类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默默在心中发誓——真的出现里番剧情,我会尽我所能在这之前结果自己,让这场悲剧提早终结......
这么一想,我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我低头看着矿车车底,摸索着,在一堆石粒中找到了一块稍显锋利的石头。轻轻在白里透红的手背一划,一道清晰的白痕便出现在皮肤上。如果用力割,大概能割开喉咙,或者直接吞下去划开食道。
想到这,我打了个寒颤,手都软了。很痛,肯定很痛,老实说,我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毕竟我在上辈子是那种被纸张划破手指都不敢放开洗手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脑子里装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这种剧情呢对吧?大家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上,哪来的需求?
我盯着手中的石块眼神晃动,终是把它放进了棉衣的破口袋里。
突然,我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很轻微,必须仔细去听。
“我带来了,就在那边——”
是托马斯叔叔。我微微一惊,这样看来我的听力好得异常——这都隔了几十米了吧?
“你事先可没说是个小拖油瓶。”
“这......”
“老子缺的是干活的,不是嫌粮食多吃白饭的——”
“小是小了点,多少也能干点轻的吧?打打杂务也......”
果然......我不由得靠紧了矿车,可惜它比我的身体更冰冷。
“卢老大,我也是没办法......她爹娘这刚死,我也实在叠不当地管她。与其放那一不小心饿死还不如......”
“行了行了,你滚吧,一会我去找她,没你的鸟事了!”
“那卢老大,那你看我这......”
“滚滚滚!少不了你的,赶紧滚!你个滑鸡儿头以后有事没事少来烦我。”
“是是是,谢谢老大!”
其他地方似乎也偶尔有声音,不过非常细微,应该是没什么人作声。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石堆里,等候我即将到来的命运。我没有能力改变,只能竭尽全力去迎接。
一段时间后,低沉的脚步声,慢慢向我这边靠近,从最初的细不可闻越来越响,似乎那就是宣判我命运的锤音。我的心脏似乎也随着这道声音跳动着,越来越响。
我应该做点什么,多少做点什么......
我扶着矿车奋力站起来,摆出近乎凝视的姿态。
直到从我的背后传来那道粗犷的人声。
“看什么呐?”
“......在想,虽然我吃的很少,但多少能推动它。”我压下不安,转过身,近乎平静地说道。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高,但很非常壮实,手臂比我的大腿还要粗。那张大脸盘上杂乱的络腮胡占了一半位置,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我。他手里拎着一只小盒子,听了我的回答眼珠子似乎闪了一下。
“那正好——”男人大胡子动了动,“你就在这个3号地干点活吧——事先说好,没本事的人可抢不到饭吃。”他说着,把那只灰白的木盒子递到我面前。
“骨灰。”
“......”我的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或许是事情比我想象的顺利,又或许是面前的一切让我想起了我之前不愿回想的事实。
我该,悲伤吗?
我已经悲伤了。
“这年头,也就老实人才配有骨灰盒了。”他咧咧嘴,没管呆滞的我,没再多说扭头就走。
“哦对了,那夫妻托我给你捎句话——嗐,这么多年差点忘了......”他脚步一顿,没有扭头。这话却惹得我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