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除了一地散乱的物资什么都没留下,而我也没什么能给她作为回报的——如果她不想吃人肉的话。我知道,我作为她漫漫医人路上的一个病人,一个过客,绝对不是特别的。把我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她都会这么做。我看着她的背影,就像一只漏水的热水袋般泄掉最后一口勇气。
我承认,那一刻我很想寻求她的帮助——寻求这位尽职医生的帮助。即使她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依旧想想她索取。很厚颜无耻,但我真的很怕。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怕死了——废话,能活着谁想死呢?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很多时候也就是说说,真到死的时候还是会怕。
应该说,我的求生欲强了一些才对。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把这当成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梦境,只需要以头抢地就能重返我那安逸的废柴生活,那么现在或许是因为那一句看似荒谬的嘱托与承诺,或许因为是她善意而慷慨的帮助,我变得不太敢轻易去死了。
我的父母希望我活着,而嘉维尔——她如此不求回报地帮助我也一定如世上的医生一样,希望包括我之内的所有病人都健康平安。或许是因为背负他们的期许,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服输。玩个游戏还能上头越级干boss呢,何况人生?
不过老实说,前者可能性还大一些,我有时候也搞不懂我自己的想法,有些举措,有些话,往往脑子一抽胸脯一挺就出来了。我前世一直是个蛮佛系的人——学习也好,工作也好,游戏也罢,我从来都是低底线低要求,得过且过。
说白了就是贱。来啥吃啥,没啥追求,混吃等死,逆来顺受。而现在,我总觉得我并不普通——普通人绝对没这么惨。好多电视剧小说不都是这么讲的吗?叫什么来着,逆袭!对,没准我真是主角呢?!我不禁露出我也不知道算什么笑的笑容。
人呀,就是这么犯贱的生物(把全人类拖下水还真是机智)。前一秒还怨天怨地,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好处就温暖——你炸服,开毒池,不搞活动都没事,只要肯给的多我就给你洗。
总觉得我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我察觉到一旁托马斯叔叔的目光有些怪异,面部不由得僵住了。
那么,又到了喜闻乐见的面对现实时间了。
“额......他们不让搭伙,过会可能会来查的......”托马斯叔叔有些尴尬地说。
言下之意就是我在这不能久留。我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告诉我,这边每片区域都有各自的休息区(就是一片简陋的木棚子),一些住处远的或者没有住处的人都可以住在这里。而各片区域在休息时间时不允许串门的,更不允许晚上搭伙聚堆,据说是为了防止传染病。
或者合伙谋反。我默默想道。
这片贫瘠的地区什么都缺,除了石头和地皮,随便伐几棵树搭成棚子,可以住工人和猎狗之类的兽畜,只要宣称免费提供食宿,又可以笼络人心又可以提高工人劳动力,真是桩好买卖。
不过人吃的是猪食还是狗食就没人关心了。
托马斯叔叔轻轻扫了一眼地上的食物,喉咙悄悄滚动了一下。
“丫头......这些,可得收好了。”
“......”我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一件马甲和两件内衣——等等,嘉维尔为什么把内衣都装在背包里?!还看都没看一股脑倒出来了......又捡了两只面包和一块肉干,小心地用一件短风衣里包好揣进棉衣。
我的内衣先前撕破了一大块,正好可以系住这个包裹。
我指了指地上那剩下的一片,努力让自己的微笑得自然一些:“这些,您替我收着吧。”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懂事”:“哎......哎......”
“照顾我这么久,真的非常感谢。”顺便换个人情而已。反正多了我也拿不了,我可不能大摇大摆地抱着一堆走出去——毕竟官兵是温饱无忧,饿昏头的工人就不一样了。
没再多说,我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随口招呼一句就往外走去。
既然那个叫什么卢柏的包工头说我在三号区域,那就该往那片去吧。
各个区域间都有明显的分界线,其中有路灯和标牌,我沿着灯光开始折返。
我真的饿坏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腹间的包裹充斥着温暖——老天,我三天没吃饭了......简陋也无所谓,只要有个地方歇歇,遮着风就好。这色泽金黄的面包可绝对比不上那能硌掉我的牙的黑面包,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它的柔软(其实是错觉)——哦!又香甜又柔软!再加上一块肉干!死而无憾啊——
这人呀,就是贱,贱就贱吧......没有点盼头活着多累啊是不。这么想着,我的步履似乎也轻快了起来。说起来,嘉维尔到底治了我什么病?
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等等等等,我有什么病吗?
我就是累了点,饿了点而已啊?
(黑人问号脸)
“治病后”比起“治病前”,唯一的区别就是脑袋好疼......
《我仍未知道那天嘉维尔小姐到底给我治了什么病,又是怎么治的》
......起码结果是好的嘛。
"三号 休憩区。"我轻声念出贴牌子上漆的字。能看到成排的木棚,落锁的就是住着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越往远处越暗,最前头漆黑一片。一盏一盏仿佛是在指引着过路的人走入黑暗深处。
正在这时,前面的声音清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兄弟~你拎着什么好宝贝,给哥几个悄悄呗?”
“可......可这是我逮到的!”
“别管什么你的我的,见者有份嘛,下次我也分你点......”
......果然。物资紧缺的地方总会有办法,而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矛盾。
我默默退后几步,看了看周围的几处木棚,亮的地方的几处无一例外地落锁了,估计是因为靠近某个地方,不过周围很黑无法辨识。
我只得慢慢往黑暗里绕远路,尽量躲开前面的争执。
起伏叫声和话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