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完全浸入明显阴暗的地带,人声也完全消失无踪了,只能听到嗷嗷乱叫的寒风。我瞄一眼身后,一座座木棚静静排列,远了看就像一排排墓碑 。而我观望着,有种已经游离出这个世界的怪异感。
周围隔了好几座木棚才有一盏小路灯,周围也只能勉强看清路,甚至分辨不出前面是一块石头还是树枝。
很静,静的让人心慌,也只有我腹间系的那只包裹才能给我些许安全感。
我突然有点想念嘉维尔小姐。
三号的这片休憩区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更大,直到现在已经能看到几个没落锁的木棚了,我决定再往前走走——我不想跟这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因为我确信,这里根本不太可能再碰到像嘉维尔这样的“好人”。
那个包工头的话蹦上脑海:“这年头,也就老实人才配有骨灰盒。”
我只能确定我还没走出界,但具体在哪个位置、什么方向我一概不知,这些恐怕只能等到天亮再确定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避避风,把我的面包和肉干吃掉,以慰藉我脆弱的小心灵。
我最后在一处掉漆的路灯旁的木棚前停下脚步。而再往前似乎都是一片黑了。
有灯,不至于太黑;而且前面很黑,应该够偏了;没落锁,应该可以。
等等,我好像默认黑=偏吗?这个逻辑没问题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也很绝望啊,除了这样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我摇了摇头,放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把门扉上的铜锁取下来。
脚步声,不止一个人。不是由远及近的而是突然出现,说明他们本来就在附近——
“小妹妹,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哟。”
那是一道带着点轻佻的男声,我似乎能感受到其中的不怀好意。
还是被找上了吗......不可能啊?我不是绕了这么远了吗?还说是游手好闲的工人到处都是?我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
我转过身,眼前是四个男人,为首的那个很高大,看模样还算是年轻。旁边两个不太惹眼,像是跟班模样,后面还缩了个矮矮的胖子。
虽然胖子仍然比我高了一个头,果然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
他们穿的棉衣明显又旧又破,粗糙的脸在灯光下呈难看的蜡黄,可以排除是官兵。而这些姑且算是工人的人正直直盯着我——的肚子,那鼓起来了一块。我现在对我的保命粮食相当敏感,这些人怕是动了歪念头......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又高又壮,不太像善茬的样子。
难搞了。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低声说:“那么请问,您有钥匙吗?”
那人一愣,明显没想到这么问。
“我出去都不带钥匙的。”我总觉得那人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语气。
在看我的笑话吗......我咬了咬唇:“那,对不起。”我说着,退后一步,回头走向五米外的下一处木棚。
“那间也是我的住处。”
轻浮的声音从背后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住住住,你怕是连给妮玛的棺材钱都住没了,怪不得抢猪棚住。还没撕破脸,能来软的绝不能来硬的,我也没那个资本。我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柔弱无助一些。
“那那那......请问哪还有空的地方?”
他慢慢走了过来,到我面前笑了笑“你看,那儿怎么样。”边说着,边指这身侧的那盏路灯下的空地。
“......”怎么办?我直直仰视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后退了一步。
“哎~你这儿是怎么了啊?”他指了指我肚子的位置。
果然吗?这么熟练怕是经常干这种勾当......可我要饿死了!
“我......怀孕了......”我又怕又怒,头一阵阵抽搐,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可了不得——”他凑近了一步。
“让我康康——”
......
“沫沫——”
“嗯?”
“如果有一个按钮,按下去,所有你恨的人,即使没有犯罪也都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你会按吗?”
“额,为什么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嘛。”
“嗯,我想想——不会。”
“为什么?”
“我不可能讨得每个人的喜欢吧,坏人自然有法律制裁,罪不至死我也没那个权利杀人啊——”
“wow~ ⊙o⊙三观这么正的吗?”
“那必须的!而且就算让我说我也没有痛恨的人......你呢橙子?”
“我说出来,你不能嫌弃我——”
“怎么可能!就算你杀了人,也轮不到我来嫌弃你。”
“会。”
“哈?!为什么?那要有一天你恨起我来我也要当场去世咯?”
“噗——放心沫沫,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恨你的。我呀,不会轻易恨一个人,而有些人,罪不至死也是渣滓吧?大概——”
“我真是替全世界的人谢谢你了!看招!”
“哈哈别、别挠我——别哈哈哈哈——”
......
......
“让我康康!”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也凶狠起来,仿佛我就是那只肥美的羔羊。
不过好像也确实是。我后退一步,一滴冷汗滑落后脑。
藏是没用的,如果我现在拿出包裹求饶,他们应该会放过我吧?我下意识扶上腹间的棉衣。起码有黑面包应该饿不死吧,咬不动或许可以用水泡泡?虽然没有热水......只要把包裹交出来就好,可是,我不想!
我不想啊!我一步步后退着,不停摇头。为什么啊?明明我已经这么惨了,父母刚死不说还没饭吃,好不容易碰上个好心人送点食物,还要被抢!会死的!我丢了食物一定会被饿死的!我咬了咬牙。
不交又能如何?这明显准备来强的,我也争不过的。
乌鸦连新鲜的尸体都不配享用,能尝到一口都是荣幸了。是它们不想吃鲜肉吗?
我大脑真真发木,正在我犹豫之际,那个男人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股令我手腕生疼的力道隔着棉衣都清晰无比。
我猛的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片黑,这个年轻的男人像一堵墙一样把困在原地,另外两个男人也从两侧凑了过来,眼睁得像两只饿死鬼。
他似乎往右看了一眼,然后扯着我往一处阴暗的地方走去。
我奋力挣扎,扯他的手,双脚用力在地上摩擦,然而却被他拖倒在地上拉出好几米,只觉得腰间一片发凉和刺痛。
包袱掉了出来,东西散了一地。
那男人看了一眼,随手把我一丢,低叫一声便扑了过去。
“曹,这么多!你们几个,把她扒了,这小野种肯定还藏了不少!”
“唔......”我摔在地上,痛地忍不住哼出声来,看着那个男人,觉得天地都在晃。
嘉维尔给我的,面包,肉干,衣物都被他拿在手里,统统收进了口袋。
那明明是我的。
而我现在卧在地上,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腰间更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然而我还没缓过神来,另外两个男人就朝我走了过来。
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填满了我的身子。“我,我没有了......真的......”我颤抖着,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
当我的棉衣下䙓被大力扯住的时候,我崩溃了。
挣扎手腕被一扭便成了难以控制的剧痛,我的棉衣被按在地上粗鲁地扯开。
清脆的、清晰的,我能听见线头崩开的声音。
能感到一根根冷风把皮肉扎得麻木,能感到那几只手掌在衣物间拉扯。
我除了死死蜷起身子抱住自己外,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了——无力反抗,无法思考。我张了张嘴,但只能吸进一口寒风,却发不出声音,又咬紧了牙。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口袋,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怎么了?‘怀孕的’小妹妹,偷了这么多,也没想过分哥们几个?在这儿吃独食可不好啊——”他盯着我,似乎又带了点讥笑的意思。“捂着干嘛?全扒了!估计里面也藏着东西!”
“......”
他身后的胖子忍不住上来说道:“这......这位大哥,这妞估计快冻死了,这......”
“怕什么怕!死就死了,反正没人管——”男人不耐烦地一甩,抬脚踢在我的腰上。
“......”我不久前才决定要活下去,如今却要被几个男人扒掉衣服冻死——还是为了食物,这太可笑了不是吗?但我已经没办法了。寒冷和黑暗紧紧把我攫在手心。我似乎失去了知觉,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视野阵阵发黑,只有死死盯着他才能让我不睡死过去。
睡死了,就会被冻死。
“大哥,没找到......”
我突然想起苏橙的话,我以为我早已忘却的、毫不起眼的话。
我从没恨过任何人,此时却恨起来了。恨这几个恶心又无耻的男人,更恨我自己,恨自己没用——如果有苏橙的身手、靠记忆也能给他们来一套组合拳;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再多考虑一些,我就可以避开这些人。
“没找到?这妞就藏了这些......你他妈瞪什么瞪!小杂种也会瞪人了哈——”他似乎突然来了气,又用力一脚踹在我的腰上。
“说话!还有没有!”
我被踢得滚了两圈,接着就是第二脚,落在背部。
“老子问你话呢!”
“呃......没、没了......”嘶哑的低吟从我嘴里挤出,我喉咙如破旧火车的车轮般蠕动着,像是要拼死迸裂出火花。
接着是第三脚,第四脚,仿佛是为了泄愤。连续的,蓄力的,落在胸、腹、臀、背、腿,我像一只破皮球一般滚动着,最终“啪”一声撞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有了受力点,便不停地被凌虐着。
年轻的男人乐在其中,旁边的两个也冷冷围观。
有一只鞋子踩在我的脸颊上。我感觉不到多少疼了,我失去了我身体的知觉,大脑只是静静的、默默地,愤怒着、怨恨着、屈辱着。
我已经不知道我在为了什么愤恨,因为什么受辱。
我大概要死了,死后恐怕也会不得安宁,化作厉鬼。
“哎——大哥啊,我越想越憋屈,为什么老子辛辛苦苦拼命搞来的东西,要被你们拿走?”
“哈?你在说什......”
“砰!”
......
这个世界扭曲了——扭曲的阳光,扭曲的空气,它们培育着,扭曲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