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是某个晴日的森林,阳光十分强烈。光线穿过层层树叶,在充满腐殖质的森林地面印下一个个圆形光斑。草丛中不时传来的响动明确了动物们在树林中的主导地位。虽然树顶上的各种鸟类正激烈的谈话中,但和这片深绿色的风景相加,却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嗯,今天的森林依旧宁静——
“啊——该死的,给我站住!”
才有鬼……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感情从树林中传出。树枝被刀剑斩断的声音清楚的宣告了他冒险者的身份。
也难怪,由于森林中常有高阶魔物的缘故,常有冒险者来此小赚一笔。然而声音的主人也正以此为目的在树木间挥舞着武器。
从外貌上看大概有十七八岁吧,极为端正的脸上的红瞳,眼光十分锐利。不管是挥剑的动作还是步法、呼吸,怎么看都是一个老练的冒险者。
如果他的猎物不是史莱姆的话。
好好看的话,这位“老练的”冒险者正因一只小小的史莱姆而满头大汗,气息紊乱,每一次攻击都以一纸之隔被史莱姆避开,如果这是故意的,那一定是十分惊人的技术吧。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谓史莱姆可以说是最弱的代名词,这在冒险者中早已成为常识,在他这不知为何却不管用。
少年再次对史莱姆斩击,剑在划出几道完美的弧线以后——
避开了史莱姆。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少年的弦在数次紧绷后断成了几截,就那样握着剑仰头怒吼起来。
“啊……明明就是只史莱姆而已……明明只是只清理厕所的史莱姆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才稍稍平静下来。但其中却多了一些,不,是充满其中的东西使史莱姆的生物本能中的危机警报大响,即使是史莱姆那样低级的生物恐怕也十分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浓厚得令人窒息的杀意。
虽然至今为止感受过不少杀意,史莱姆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要是接下了这杀意可不是好玩的。
史莱姆如此想着,一边不停地催促自己的黏液身体拼命地与少年拉开距离……
但,在它意识到杀意的那一刻起,它的生命就已经到头了。
不止是杀意,同时多到吓人的魔力也随着杀意自少年身体中溢出并聚集到中的剑上,让它变得像儿童玩具或搞笑道具一样开始发亮。
不妙,这下真的不妙。
若是史莱姆有汗腺的话现在一定冷汗直流吧。那“搞笑道具”就是有如此危险。
随着魔力一点一点地聚象,那光也越来越亮,变成了如某恒星一般的强大光源,然后——
灭了。
没……事了?如此想着,史莱姆停下移动。
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少给我嚣张了啊啊啊!!!”
少年怒吼着,挥下了手中的剑
“「界限分裂」!!”
在那瞬间,史莱姆爽快地被剑一分为二。
不,准确来说,是被空间分割成了两部分。
那一刻,史莱姆半径五米以内的空间以毫秒级的速度完成了“错开——归位”这两个动作,将史莱姆以刀法名家都自愧不如的速度完美地一刀两断,在破坏了史莱姆被称作“核”的维生工具的同时将它送去了极乐净土。
那么我们来做个比喻吧。
如果将空间当作一盒分层,并且每层种类都不同的糖,那么如果把盒子一分为二后将它快速错开再合上会如何呢?
绝对会一团乱的吧。
没错,少年正面临着此问题。
面前的一切,不论是大树还是腐殖质的地面,都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再拿出来随意扔到某处似的,完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当然,史莱姆的尸体也不例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所有讨伐怪物的奖金都是由公会给出的,那么他们要怎么知道冒险者讨伐成功并给予相应的奖励呢?
就是靠尸体。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尸体,公会便不会认同讨伐的成功,一分钱也不会给。
那么来找史莱姆的尸体吧!
……找得到才有鬼。
所以,一个上午的辛劳所换来的报酬为——0。
“…………”
少年头上的青筋再次开始暴动。
但很快,他便累了似的叹了口气,以OTZ这样的姿势跪倒地上。
“我明明是下一代魔王来着的啊……”
少年——魔王之子泽尔.库洛兹抬起头,发出感叹。
“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啊……”
•
“哈哈哈哈,终于来到吾辈面前了吗,冒险者的诸位!”
啊啊,又来了吗。
“你就是魔王吗!”
“没错!吾辈就些统率万千魔族魔界之主——魔王达斯特.库洛兹!”
真是的,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一大早的吵死了啊。
泽尔在床上翻了个身,借此将身上的被子包裹得更加紧凑,睁开双眼。
啊,十二点了呢。
“难怪那个酗酒魔人这么有精神,都已经中午了啊……”
看到墙上时钟所指的时间,泽字将手从被窝中插出,挠了挠睡乱的头发。
“嘛啊,差不多起床了吧。”
如此说着,泽尔将手撑到床上,并在腿部灌注力量,发力的同时以撑在床上的那只手为中心令身体旋转,身子轻轻地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简单地洗漱完,用水稍微对头上的混沌进行处理后,泽尔以匀速的步子的餐厅走去。
虽然吃早餐是不可能了,但午饭绝对赶得上吧。泽尔如此想着,像散步一般经过长得吓人的走廊。
“哈哈哈哈哈,勇敢的挑战者们啊,倾尽汝等的武力、智力、体力、生命力,来尝试击败吾辈,证明自身的实力吧!”
居然还在玩吗,那个死老头。真亏他不腻啊,和那些弱不禁风的生物打到底是有什么好玩的啊?
泽尔吓着从大厅传来的声音,放慢脚步。
“我记的没错的话,下一句就该是——”
泽尔停下脚步,使话语与大厅的声音重叠。
“少废话,受死吧魔王!”
台词的一字不差令泽尔感到惊讶的同时也让他无语,不禁令他有一种是那个魔王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出戏的感觉。
不,毕竟是那种家伙,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很大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泽尔感到一阵头痛。
“算了,为了那种家伙伤脑筋实在划不来,现在午饭才是最重要的呢。”
做出这种和“父亲的事还没有一顿午餐重要”一样的发言,泽尔强调自己意志一般点了点头,再次朝餐厅的方向迈开步子。
•
“我说老爷子啊……”
“什么事呢,泽尔大人。”
“什么时候才开始午餐啊……”
“等魔王大人来便可开始用餐。”
“别等那种怎样都好的家伙了,快点……”
“不行,必须要等魔王大人来。”
听到老爷子无情的发言,泽尔发出没出息的声音摊在桌子上。
即使心中明白和那个老爷子——管家总管争论只是浪费宝贵的体力,泽尔还是抱着哪怕早一秒也好的想法,以午饭为目标向身旁站得笔挺的老人发动“革命”。
但革命被封建统治阶级无情地镇压了。
“咕~”
肚子发出不知是第几次的饥饿讯号,泽尔心中的黑色情感开始堆积,并显现在脑门上。
“咕~”
一条青筋。
“咕~”
好的,两条。
“咕~”
三……
“啊啊啊啊!!!!”
泽尔仿佛被电击一样从座位上弹起。
“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啊啊!!!”
“等魔王大人来。”
“……”
以老爷子毫无感情起伏仔回答为契机,泽尔的弦终于断了。
“「Teleport」!”
随话语出现在泽尔脚下的是一个泛着蓝光,并带着复杂纹路的圆形图案。蓝光在出现的那一刻便一口气将亮度调至极限并将泽尔包裹。
在这种程度的光亮之下,即使是老爷子也不得不闭眼以逃过光对眼睛的灼烧,而等他再睁眼,光和泽尔都消失在眼前。
但老爷子对于主人的失踪似乎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惊讶,而是轻轻拍了拍手。
“准备上餐。”
被拍手声传唤来的女仆露出不解的表情。
“可是魔王大人不是还……”
“他马上就会来了。”
女仆并没有因老爷子的解释而放心,反而加重了疑问。
“但、但是,战斗不是才刚开始吗……”
那位魔王大人的话一定会拖很久的。
但老爷子没有给女仆说出来疑问的机会,而是用斩钉截铁的话令女仆话咽回口中。
“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因为——”
老爷子像要强调接下来的话一般顿了顿。
“泽尔大人刚才过去了。”
•
来的人数有6人呢。
前锋3人,盾战士一名和剑士两名吗,后卫似乎是一名大魔导士和一名大祭司的样子呢。中间那个……啊,是这届勇者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唉,这下可有的玩了呢。
达斯特对到来的勇者一行人做出了失礼的评估后开启了对话。
“哈哈哈哈,终于来到吾辈面前了吗,勇者的诸位!”
最近完~全没人攻进来,我都无聊死了啊。
生生将心中所想咽下,达斯特将早已烂熟于心的对话展现于敌人(玩伴)面前。
啊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对话啊,上一次是几时了呢?
达斯特毫无紧张感地令嘴角松泄下来,沉浸到回忆中。
嗯?这个感觉……是魔力吗,真是的,打断别人回忆什么的,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飘来一丝魔力的气息打断了达斯特的回忆,强制将达斯特拉回到现实。
哦……是高阶魔法啊,能准备到这种程度才被我发现,很行嘛,那个魔导士的小姑娘。
毕竟好歹也是魔王,感觉情况有些不妙的达斯特一边向腰上的魔剑灌注魔力,一边结束对话。
“哈哈哈哈,勇敢的挑战者们啊,倾尽汝等的武力、智力、体力、生命力来尝试击败吾辈,证明自身的实力(来和我玩)吧!”
“少废话,受死吧魔王!”
啊,对,就是这句话!勇者你也很上道嘛!
还有我那句话好帅!干得好啊,我!
不过为什么刚才好像从里面也传来了同样的话啊?嘛,算了,肯定是回声吧。
“「Light of Saber」!”
丝毫不顾达斯特的内心世界,早已准备好的高阶魔法直直地向达斯特扑来。
哦哦,光之剑吗?我果然没看错人啊,那小姑娘很厉害嘛。
“哼,这种程度的攻击……!”
说出了反派气势十足的宣言,达斯特以坐着的姿态使出拔刀斩,魔剑与光之剑刃在空中碰撞。
哼哼,也不过如此嘛,本大爷的魔剑还真是厉害。
喀啦。
……咦?
这声音该不会……
手中的魔剑传来的异样感令达斯特一瞬间将目光锁定在魔剑剑刃上,然后——
看到了一条裂缝。
咦?不对吧?我的魔剑可是我花了半年的零花钱才刚买的新品耶?
啊哈哈哈哈,肯定是错觉吧,本大爷的魔剑怎么可能被区区光之剑给……
喀啦。
咦?
达斯特看着剑刃上不断扩散的裂缝,脸上的表情不禁凝固。
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
喂!等等啊!我怎样都好,但不要对我的魔剑出手啊!
但达斯特的呐喊很显然没有传到对方那里。看到自己大招意然被轻松挡下,魔导士的小姑娘赌气似的开始增加输出。
“哈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
魔剑随着光之剑的进一步压迫,剑身不断发出悲鸣,然后仿佛被重击的冰块一般“啪”地粉碎在空中。
“怎么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子半年的零花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对我可爱的魔剑都干了什么啊啊啊!!!
“哼哼,知道厉害了吧,该死的魔王!”
不明情况的魔导士小姑娘炫耀自己战果似的骄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出言挑衅。
沉浸在失去武器(玩具)的悲伤中的达斯特双眼像是死了一样盯着手中的剑柄——
“啊……我的……我的魔剑……”
就那样哭了出来。
……咦?
看到突然变得没出息的魔王,勇者一行人发出傻瓜一样的声音呆住了。
“那……那个……”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魔导士小姑娘。她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慌张地摇晃着双手,试图安慰达斯特。
“不行,我要振作!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魔王——达斯特.库洛兹啊!!”
达斯特猛然抬起头,再次做出开战宣言。
“该死的勇者们,我要为我的【罪•赞歌】报仇!”
喂,心声漏出来了哦。
“……!”
勇者们对达斯特的话语做出反应,并再次对着达斯特做出备战姿态。
不,准确来说,是对着达斯特后方。
嗯?我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正这样想着的达斯特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意。那是被人用带着杀气的眼神盯着时才会有的感觉。
顺着视线转过身,达斯特看到了“那个东西”。
在那里的是杀意和饥饿的聚合体。
“哦哦!泽尔你来了吗!快点帮我教训一下这些家伙!你看啊,他们好过分,竟然把……我的……【罪•赞歌】给……”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达斯特声音越来越小。
咦,我有做错什么事吗?难道是我擅自把他的零花钱拿来买魔剑的事暴露了?
“泽……泽尔君?”
达斯特像折炸弹似的小心地试探着呼唤泽尔。
“咕~”
“……哈?”
听到奇怪的声音,达斯特先前小心的表情瞬间崩坏,发出傻瓜一样的声音。
“……咦,等等,泽尔大人,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等一下!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用你的零花钱!所以把爆裂魔法的吟唱停下来!!”
“你这个该死的老爹……”
达斯特的话语别说是缓解了,反而更加激起泽尔的怒火。
接着,神罚降临。
“还在玩什么快来吃饭啊啊啊啊!!!!”
•
“老爷子,今天的菜做得挺不错的嘛。”
“感谢。我会将这句话传达给后勤人员的。”
“啊……好过分……”
“这鱼很新鲜啊。”
“是的,这是今早刚捕捞上来的。”
“啊……泽尔好过分……”
“……这、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肉也很好吃呢。”
“那是一种叫巨蛙的蛙形魔物的肉。”
“啊,泽尔好过分啊……”
“…………”
“啊——泽——尔——好——过——分——”
“啊啊啊!你烦不烦啊啊啊!!!”
面对达斯特像小孩子一样的举动,泽尔发出怒吼。
“啊哈哈!泽尔生气了!”
完全不理会泽尔的怒吼,一身焦黑的达斯特抓起酒瓶咕噜咕噜地猛灌了几口。
“噗哈……”
该说不愧是魔王吗,即使正面吃了一招有“最强攻击魔法”之称的那个爆裂魔法也只是变色了的达斯特正全力散发着酒气。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这,这茶还真不错啊,啊哈哈哈……”
……好吧,这应该只是个酗酒的中年大叔而已。
“泽尔……你今天……嗝,真是太……嗝,分了……爸爸我都嗝,么伤……伤心了,还不来、来安嗝我……你今天……如果嗝,不亲我一嗝,下……我不会让你嗝,的喔……”
“你能不能给我酒醒了再说话啊,这谁听得懂啊……喂,等下,你给我滚开!啊,别凑上来啊,恶心死了!呕……好臭!”
“……泽尔大人和魔王大人感情真好呢。”
“四哦~”
“‘四~’你个头啊!你快给我从我身上下来!老爷子你眼睛死掉了吗!?”
泽尔一边把那个散发着酒臭味的物体塞回座位上去,一边对老爷子吐槽。
“嗝……嘿嘿,嘿,嘿嘿嘿……呜……呜……”
成一滩烂在座位上的达斯特打着嗝笑了起来,随后不知为何又抱着酒瓶哭了起来。
……这东西就是现任魔王吗?
带着对魔界未来的担忧,泽尔回到座位上,摸了摸开始发疼的胃。
“老爷子过来帮个忙,我要把这东西搬走。”
“是,泽尔大人。”
毫不否认自己的主人之一是“那东西”,老爷子将手从达斯特腋下穿过,以像是要绑架他一样的姿势将他抱起。
“老、老爷子,放、放我下来……”
这家伙都这样了还想搞什么名堂啊?
“对……对于进……进啥来着?啊对了,进犯!没错,进犯我的人……都要给、给予处罚才行!嗯,没错,处罚!”
“好好,又要去买酒对吧?真是的,都老大不小的了,还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泽尔一边抬着达斯特的脚,一边随口回应着达斯特的话。
“泽尔,你,给、给我去当、当冒险者吧!”
“好好,要买冒险者对吧……等会你说啥?”
他又有啥奇思妙想了?
泽尔感到腹部一阵猛烈的绞痛。
“嗝……只要你去当了冒险者的话,你不就会陪我玩了吗?啊哈哈哈哈,我还真是个天才啊!”
啊,好痛,真的好痛。
“啊……老爷子,快点把这东西搬回去吧,我的胃真的好痛……”
“是,泽尔——”
“塞巴斯。”
听到魔王的声音,老爷子身体猛地一震,停下了动作。
“让进犯者——泽尔.库洛兹失去行动能力。”
“可是……”
面对达斯特的行为,感到疑惑的老爷子发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但达斯特完全不理会老爷子的疑问,保持着被老爷子抱住的姿态将头转向泽尔。
“泽尔,在你看来,『人类』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哈?事到如今你问我这种问题是怎样啊?”
“别问了,快回答我!”
“哦,哦……”
泽尔被达斯特的气势压过,低头思考起达斯特的问题。
人类吗……
稍稍思考过后,泽尔对着达斯特说出答案。
“就只是一群吵闹的虫子罢了吧。”
而且还会吵到我睡觉。
但达斯特似乎并不赞同泽尔的答案,摇了摇头,吐出沉重的叹息。
“这可不行呢……”
“魔王大人……”
达斯特以两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低语着,随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依旧保持着被抱起来的姿势以挥开某种东西一样的动作要领挥动右手。
“塞巴斯,动手。”
意识到这是和之前那些玩笑似的命令不同的、货真价实的命令,老爷子心中的疑惑被尽数吹飞。
“是,魔王大人……泽尔大人,失礼了。”
老爷子如散步一般绕过达斯特,站在泽尔面前。
“哦……虽然不知道什么回事,但老爷子你似乎是想和我为敌啊,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泽尔令身体进入临站状态,以锐利的眼神盯着老爷子,并以尽量不被老爷子发现为前提悄悄拉开间距。
“确实没理解错。但是很抱歉泽尔大人,满分是一百分的话,您的答案我只能给五十分。”
老爷子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缓缓下蹲的同时将气用鼻子吐出。
“至于另外一半……则是师傅想看看徒弟的水平如何。”
维持着双腿弯曲下蹲的姿势不动,老爷子以不改变身体高度为基准将左脚伸出,同时左手向前探出,右手则像向下按一样掌心向下,贴在小腹上方。原本笔挺的后背随着动作像弓一样弯曲,但头的位置却几乎不变。以仿佛要将泽尔刺穿一样用锐利的视线瞪着泽尔的,是经典的三白眼。
呜哇,好可怕的压迫感,不愧是老爷子。
话说老爷子教过我武技来着的啊,时间太久都把出事忘了呢。
“哇,这下真的有点不妙”地流下冷汗,泽尔却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么回应师傅的期待就是弟子的本分了吧。”
泽尔调动体内深不见底的魔力,令其在体内流动使身体获得强化。
“物质变换——「sword」。”
泽尔随手拿起桌上的餐刀,用话语使其变为长约1.5米的双手剑,举过头顶,摆出了类似上段的架势。
“嗯,看来技术还没退步。”
“嘛,姑且我还是有在锻练的呢。”
在心底对仅仅依靠起手动作就看穿了自己水平的老爷子感到惊讶,泽尔老实地接下老爷子的赞赏,并害羞似的稍稍偏移视线。
嘛,敌人已经将视线偏移了,所以不用那么戒备了吧。
但那么想就输了。
看准老爷子体势稍微放松的那一瞬间,泽尔令双眼失焦换取更加广阔的视野,以滑行一般的步法身体平移,在老爷子进入泽尔攻击间距的瞬间以踩碎地板的气势用力跺脚使身体停止运动并快速下沉,弯折身体一口气令剑加速,向老爷子头顶放出斩击。
以一拍子攻击出的剑刃沿着最短路径向老爷子的头部高速运动。咻咻的风声明确的表示着这一击的威力。
不躲开就完了吧。
但老爷子却没有。相反,他向前踏出一步,以手肘向外翻的动作举起向前探出的左手迎向上方压下来的剑刃。
“哼!”
剑刃发出“锵”的一声被老爷子以小臂敲击剑身的方式强行改变了运动轨迹,向一旁错开,同时右脚跟进并转动腰部,收在下方的右手被带动着随着腰、脚的动作击出。“哼”地吐出体内空气全身紧绷,充分地被给予了力量和速度的拳头向泽尔的心脏冲去。
“啧!”
轻轻发出咂舌声,泽尔身子向后仰以躲过老爷子的攻击,并用剑的内刃划过老爷子的左肋,在之后扭动胯部改变刀路,砍向老爷子的手肘。
“……「化刃」吗,老爷子你的这个常驻技能还真是麻烦啊。”
“好眼力,泽尔大人。”
剑刃发出“锵锵”两声被挡下,泽尔不禁出声抱怨。
“哼!”
“呜啊!刚才那下好危险!老爷子你不会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向后跳跃拉开间距以此躲过对头部的致命打击,泽尔再次咂舌。
毕竟对手是那个老爷子,即使是泽尔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事实上,就在刚才的攻防中,除了被震得发痛的虎口外,右胸被紧跟上的一记肘击给打中,每次呼吸都会传来“喀啦”的响声,并伴随着阵阵刺痛。
该死,肋骨断了吗,这下麻烦了……
确认受伤状况后泽尔一瞬间露出苦笑,以腹式呼吸将空气从鼻子吸入再从口中缓缓吐出,试图以此缓解疼痛。
“在敌人面前放松可是会丢掉性命的哦,泽尔大人!”
“即使主人受伤也不会轻易手软!”,散发着如此意志的老爷子右脚踏碎地板,轻松地摧毁了二人的间距,将泽尔纳入攻击范围。
拧腰送胯,“哼!”地吐出空气将拳头化作纯粹的暴力袭向泽尔。
面对高速接近的死亡(拳头),泽尔仿佛忘了自己身处战场,只是双手持剑摆出上段,并持该着呼吸。
是痛得无法行动了吗?
念头一瞬间闪过,老爷子再次给予拳头加速。
“哼!”
“嘶……呼……嘶……呼……”
即使拳头不断接近,泽尔也依然维持着上段的姿态持续着呼吸,完全没有攻击意图。
大概已经没有那种余裕了吧。
经过二次加速的拳头化身成凶器带着可怕的力量撞上泽尔的身体,受到重击的泽尔身体发出悲鸣向奇怪的地方弯曲,带着惊人的气势撞向墙壁——
应该是这样的。
直接说结果的话,就是老爷子的攻击令泽尔消失了。
不,这么说的话有些不准确,准确来说,是泽尔单方面消失了。
「云耀•疾风」。
确认攻击没有命中以及泽尔的消失,老爷子脑中一瞬间闪过自己曾经教授过泽尔的剑招之一。
那么位置就在……这里!
以神经反射一般的速度向后挥出拳头,但手中依然没有击中的手感。
在那里的只有空气。
不在后面?难道说——?!
“……!”
反应过来的老爷子猛地抬头,眼前是从天花板笔直坠落刺向脸部的剑尖。
但即使剑尖近得已经让老爷子双眼失焦,攻击却依旧没有命中。
以怪物一样的动态视力和身体能力躲过,老爷子在心底发出赞赏的声音。
真是好手段,不愧是泽尔大人。
「化刃」,这是老爷子的常驻技能之一。
当发动时,身体会仿佛变成剑刃一般,身体的“硬度”和身体能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被誉为“最强武技”。
而老爷子更是将其提升至了“神技”的领域,如果是正面决斗的话,恐怕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能占到便宜的人吧。
但它也有缺陷。
问题就出在“正面决斗”这个条件上。
所谓的常驻技能一般是指时刻都处于或能够处于发动状态的一类技能,但「化刃」则有一点不同。
通常来说,魔法或武技的发动需要通过某些手段来实现,最常见的就是“吟唱”,简单来说就是“准备——开炮!”的感觉。
而常驻技能则跳过了“准备”的步骤,可以直接“开炮”,也就是发动。
但「化刃」不同,它需要“描准”,也就是发动条件。而那个条件,就是需要『目击』到对手。
换句话说,如果对方的攻击不在视线范围内,「化刃」这个常驻技能和一般技能没有任何区别。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泽尔才会发动这次突袭。
利用受伤迷惑老爷子,借机为魔法做准备。在拳头即将碰到身体的刹那,用消去了魔法阵的「Teleport」移动到老爷子正上方,蹬踢天花板强硬地将重力势能迅速转化为动能,身体和剑得到加速,向老爷子的头部气势十足地突击。
可惜攻击并未成功。
但突袭却并未就此结束。
维持着剑插在地上,像杂技一样倒立的动作,泽尔对老爷子放出踢击,并借助惯性甩动身体拔出剑,在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身体鞭子一样抽动使出斜上斩。
当然,在泽尔已经暴露在老爷子眼前的现在,仅仅是这种攻击的话是不会管用的,不只是斩击,泽尔的所有物理攻击都会被「化刃」挡下的吧。
但老爷子却向后跳出数米的距离。
好好想想的话,仅仅是「Teleport」为什么会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准备?
的确,是什么形式的传送魔法要使用都不是容易的事,如果是长距离的话另当别论,但泽尔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连一秒都不用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泽尔会特地等着老爷子攻过来?说到底,既然知道「化刃」的存在,为什么一开始会选择白刃战?
答案是——为了拖时间。
“「界限分裂」!”
只要「化刃」在,物理攻击就几乎不可能对老爷子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明白这点的泽尔一开始就没打算用白刃战,而是用魔法决出胜负。
如果不是为了给「界限分裂」做准备,恐怕泽尔是绝对不会想和老爷子打接近战的吧。
即使限制了威力,错开的空间还是造成了数米长的斩击,毫不留情地将老爷子的身躯卷入其中。
咦……这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泽尔盯着混乱不堪的餐厅和老爷子消失的地方,流下冷汗。
啊……不好,威力比想象中的大啊,老爷子不会出事吧?
“嗝,哦……泽尔还真是厉害啊,不愧是我的儿子,所以生下厉害的儿子的我也很厉害!哈哈,哈哈哈……”
听到达斯特蠢到家的发言,泽尔对他射出锐利得能杀死人的目光。
说起来不全都是这家伙的错吗?他还在说什么风凉话啊?
想到老爷子可能因为达斯特无聊的理由被自己失手杀死,泽尔心中的黑色情感一口堆积至了极限。
“该死的老爹!你丫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
“哇~泽尔好可怕~”
“你丫……!”抱着酒瓶摊在坐位上的达斯特发出烦人的恶心声音。
“就是那个啊,那个。”
“所以是哪个啊!”
泽尔双手“砰”地砸在桌子上,反问达斯特。
“就是那什么……知已知你,什么不蛋来着?”
“你到底在说什……噗哈!”
肺中所有的空气被迫排出,强行中断了泽尔的话。
化作钢铁的拳头“砰”地一声深埋入泽尔的腹部,太阳神经丛受到的重击令泽尔呼吸困难的同时也将意识从泽尔身体中驱赶出去。
“咳……咳咳……”
“您太大意了哦,泽尔大人。”
本应消失在刚才攻击中的老爷子突然出现并做出胜利宣言。
但即使是如此具有冲击性的事实泽尔也丝毫不理会,开始失焦的双眼依旧死盯着达斯特。
“你……到……想……么……”
即使话语已无法传达,双眼仍明确地表达着泽尔的意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不是说过了嘛,真是的,儿子记性这么差,做父亲的我也十分头痛啊。”
达斯特带着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的表情,以令人不爽的浮夸动作摊开手表达着自己的无奈(?),一边向瘫软在地上的泽尔伸出手。
“你要去当冒险者哦,泽尔君~☆”
令人恼火的声音作为最后获得的信息传入耳中,泽尔的意识就此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