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在孤儿院外摆成一排，十几个身着灰色制服的教会执法员站于旁边。
一片灰色中，身穿蓝色制服，衣服胸口印有“长”字的中年男人格外显眼，他是教会的执法长。
他们脸色都不太好，因为没人希望自己工作时要面对九具尸体。
一名执法员俯身掀起白布，对漏出白布的尸体一番打量。他面色有些发白，站起身对执法长说：“除了原来就失踪的两个职工外，都在这儿了。”
这名执法员又说：“还有孤儿院的院长，他不见了。”
执法长点点头：“找个地方，把尸体都烧了。”
“就这么烧了？”
“就这么烧了。”
“不能烧。所有人被抹了脖子，这是人命的案子。你这一烧也太草率了。”
“我是执法长，我说烧就烧，你多什么嘴！”
这名执法员还要争辩，却被另一名执法员拦住：“达尔，别说了。”
执法长叹了口气：“这是布赖都城下的命令。”
“开什么玩笑！案子才报给拉尔镇教会，还没往上报呢！”
“注意你的语气！”执法长两眼一瞪，手指戳在达尔右胸口印的“执”字上：“执法员达尔！”
“布赖都城的信使前天就来了，还带来了烧尸的命令，都城就好像知道她们会死一样。”执法长压低了声音：“别再多嘴了，这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
达尔终于是住嘴，再不说话了。
执法员们用担架，两人抬一尸，将尸体抬走。
站在远处的孩子们都沉默着，格外安静。
执法长走到孩子们跟前，清清嗓子，大声道：“孩子们，没事了，叔叔都处理完了，你们安全了。叔叔还通知了茶夷区的普修斯先生，他是盟国所有孤儿院的创办者，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妈妈”来照顾你们。”
“叔叔，坏人抓到了吗？”孩子们中有人提出疑问，是雨恩。
执法长微微沉吟，道：“放心吧，小朋友，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执法长注意到雨恩肿起的脸蛋，他蹲下，伸手摸在雨恩脸上，雨恩的脸竟是瞬间消肿。
雨恩猛地后退两步，神情紧张，下意识摸了摸右手，他的右手没有无名指。它断掉了。
执法长微笑道：“不要怕，孩子，你的脸是不是不疼了？”
雨恩点点头：“谢谢叔叔。”
执法长起身，又道：“在新的“妈妈”来之前，我会安排几个人照顾你们，他们一会儿就到，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话毕，执法长便跟上执法员们，走了。
太阳高悬，光芒刺眼。林中大树都安静地立着，无风。
孩子们聚在一起，汗水从许多人脸上滑落。远处有树林，可以遮阳，但没有孩子脱离人群过去。
无人说话，异常安静。
无人走动，气氛压抑。
突然，婴儿哭啼声响，格外刺耳，令人烦躁。
人群里，女孩儿抱着婴儿，婴儿撕心裂肺地哭啼，女孩儿手臂轻晃安抚婴儿。
“艾玛不哭，艾玛不哭。”女孩儿轻声说着。
“艾玛不哭，艾玛不哭。”女孩儿声音变得哽咽。
“不哭，不哭，不哭。”她手臂轻晃，嘴上依旧在安慰着不停哭啼的婴儿，但她的脸上已有泪水划过。
婴儿被女孩儿紧紧搂在怀里，她放开了声音，终是哭喊出来。
好似被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孩子流出眼泪，越来越多的孩子放开了声音。就连年龄稍大的孩子也止不住地落泪。
朝夕相处的亲人，从他们小的时候就照顾他们的亲人，在这个冰冷世界给予他们温暖的亲人，死了。
妈妈们，都死了。
远处，有烟升起。
听着伤心地哭喊声，雨恩想起爷爷，泪水在眼里打转。
狮子鼻头发酸，她看向身边的石头，石头没哭，他呆愣愣的，两眼有些发直，像是傻了......
夜色降临，达尔和另外五个执法员来到孤儿院为孩子们准备饭食。
待到孩子们吃完饭，除了达尔，其他执法员都嚷嚷着要回去。
“得有人留下，不能把孩子们丢在这儿。”达尔说。
“在这儿睡觉，想想都瘆人！要留你就自己留吧。”撇下这句话，其他执法员就都走了。
达尔找出孤儿院的旧被子，把它铺在男生宿舍的地板上，就当是自己睡觉的地方了。
夜，越来越深了。
二楼的女生宿舍中，苏珊抱着小艾玛坐靠在床头。
“我抱一会儿吧，你都抱一天了。”苏珊临床的狮子翻个身，睁开眼睛说。
“你还没睡吗？”
狮子望望另外十张床：“我估计没人睡得着。”
话音刚落，女孩儿们都翻动身子看向这里。
“我好害怕，不敢睡觉，我怕我睡着了就会有坏人进来。”床位靠近门口的女孩儿指着门说。
“我也好害怕。”又有人说。
“我也是，我也是！”
......
女孩们纷纷出声。
狮子没理会女孩儿们：“把孩子给我吧。”
“嗯。”
狮子接过孩子，右手托住婴儿臀部，左手揽住婴儿身子，婴儿很自然地靠在她的胸前。
“狮子，你会抱孩子啊！”苏珊惊讶道。
“我要是不会，就不让你把孩子给我了。”
苏珊尴尬笑笑：“也对奥。”
“要不咋们去和男生们一起去睡吧！”一个女孩忽然道。
“我看可以，二楼太可怕了，三楼就是......”
“别说啦！我怕！”
听着她们的话，狮子皱起眉头：“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管了，我要到一楼去睡，有一起的吗？”提出方案的女孩抱起被子就要下楼。
“我也去。”
“还有我。”
女孩们纷纷抱起被子跟上，她们一起往一楼去了，转眼之间，整个女生宿舍就只剩下苏珊和狮子，还有狮子怀中的婴儿。
人走了宿舍也静了。
“要不......我们也下去吧。”安静的宿舍让苏珊感到害怕。
“哼！我才不去呢。”
其实狮子心底也怕得很，但刚刚都说了自己不怕，她可怜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反悔。
“你不害怕吗？”
“我才不怕！”
“你真的不怕？”
“不怕不怕，你要是怕就去找她们吧。”狮子嘴上说，但心里想：别去别去，千万别丢下我，哎呀！我为什么要说让她下去！
“那我下去了。”
她说：“你下去吧。”
“我走了。”
苏珊也抱起被子下去了，安静空旷的房间中，只剩下狮子。
“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是笨蛋吗？”
狮子看看怀里的小艾玛，小艾玛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看看狮子。
“还好有你陪我。”
不料小艾玛嘴巴一咧，哇哇大哭起来。
“完蛋……”
男生宿舍，地上的达尔翻来覆去睡不着，地上的被子垫得薄了，睡上去是又硬又冷。
“咚咚咚”
有人在敲男生宿舍的门，这么晚了会是谁？
男生们大多都还没睡觉，他们纷纷议论是谁在敲门：
“是谁？”
“难道是那个凶手？”
“女马的，抄家伙，干他，给妈妈们报仇！”
达尔低喝：“闭嘴！”
快速站起，达尔缓步走到门前。“咚咚咚”敲门声再响，吓了达尔一跳。
“女马的，我好歹也是眷族，还怕你不成！”
达尔一把拉开房门，冒着凶光的眼睛就瞪了出去。
“呀！”
不料门外传来惊呼，女孩儿们被表情凶恶的达尔吓到了。
“怎么是你们，不好好睡觉，瞎跑什么！”
“我们害怕，睡不着。”
男生们都下床，围过来一看究竟。
看到围过来的男生，领头的女生表现出委屈的模样，弱弱地向他们解释了原因。
达尔让女孩儿们进来，自己坐到门口旁边的床上，拍拍屁股下面的床铺：“可这里没有床位了，难道你们要像我一样睡在地上？”
男生们中挤出个鼻青脸肿的胖子，是大顺，他一把扯过领头女孩儿手中的被子，转头大喝道：“哥几个，走，去上边儿睡觉！”
“得嘞！”阿法应道。
陆陆续续有男生拿过女孩儿们手中的被子，抬脚上了二楼。女孩儿们连连道谢。
达尔哈哈一笑，道：“好了，都上床睡觉吧。”
剩下的男生回到自己床上，女孩儿们也寻床躺下，宿舍又回复安静。
“砰”
门被人踢开。
“哇~哇~哇~”
刺痛耳膜的啼哭声响起。
达尔从地上蹦了起来：“我去！又是怎么个情况？”
男生们也都惊得自床上坐起。
所有人都听到：“石头，换换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