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9月7日

作者:深水精灵 更新时间:2013/9/16 20:57:45 字数:0

第三章:9月7日

每周星期一和星期五我们7班都会有一节体育课,和9班一起上。

周一在下午第一节课,周五在上午第四节课。

今天的体育课,由于为了准备体育考试,体育老师心血来潮突然说要测一千米跑步。

一开始大家都非常不愿意,我也包括在内。

但一跑起来,情况就变了。

“哈啊……哈啊……”

“……”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我。

“……”

他们不敢吱声,一心一意地观看我跑步的模样。

“哈……哈啊……!”

身体好轻盈。

就像羽毛一般。

跑起来一点也不累。

“——哔——!”

越过终点线,体育老师吹口哨,所有看着我跑步的男生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喊出欢呼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中,老师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秒表,报出的成绩让所有人的欢呼更加激烈。

“第一名,全世勋,2分……29秒。”

“不会吧?!”“这是接近世界记录了?”“不不,世界纪录是2分14秒,但这也很厉害了!”“哇塞!牛逼啊!”“全世勋原来这么能跑啊!”“太帅了!!!”

“哈哈……我也没想到我会跑得这么快。”

史晏卓笑着对我说道。

“哎呀,别谦虚了全世勋,我们都知道你变瘦了之后简直是超人啊。”

被这么说我感到很开心,但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

刚开始跑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像平时那样没跑几步就会开始岔气,我就故意全力冲刺。反正都会落到最后一名,不如最初的时候尝尝第一名的滋味?

然而没跑几步,我就发现了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我一点也不累。

不岔气,没有肌肉酸痛,不流汗,没有昏头晕脑。

在后面跟着的男生,在旁边观看的女生和9班学生还有老师,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慢慢降下速度。

但是所有人都错了。

我保持着冲刺的速度,跑完了一千米。

很轻松,很轻松,我还能悠悠的感受着运动场的气氛的变化。

鸦雀无声,哑然无口。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喘气,这不是上气不接下气。

瘦下来后的我,不如说改变后的我,在身体素质的整体水平上都有所提高。

比如说,视力回到了不用戴眼镜的程度。再比如说,冲刺一千米也不曾流一滴汗水。

这不正常,这很异常。

不过这就是改变后的我,瘦下来的我,理想中的我。

——愿望实现后的我。

“老师,我能去一趟厕所吗?”

“可以。”

我刚想走,老师又叫住我。

“对了,全世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田径部?”

我听到他的邀请后立刻就明白了老师的意图。

只要我加入学校田径部,在省内比赛中获奖,就可以降低高考分数线,也可以给学校争光。

而且我听说田径部只有3个人,学校一定急需人才参加比赛吧。

“对不起老师,我还是想专注在学习。”

“哦,那也没关系。”

我并不想加入这么麻烦的事情中,如果加入了田径部,我不得不每天下午就得去运动场不停地跑圈,练啊练。这是何等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

现在我只要享受快乐的校园生活就足够了。

突然想到这是“愿望”给我带来的,我就回想起昨天阿全对我说的话。

——想持续“愿望”的话,就必须每个月杀死一个人。

若问我“想续费吗?”我会立刻说“想。”

若问我“想杀人吗?”我会立即说“不可能!”

这是非常简单的问答题,正常人是不会犹豫的。

杀死12个人就可以让愿望永远什么的,是抄袭龙珠的吗?一点也不好笑啊,哈哈……哈。

况且阿全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提到过愿望的事情,好像从没有跟我讲过似的。

我想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开的玩笑过分了,才收敛起来。

这是一个好迹象。嗯,人应该懂得分寸才行。

运动场依然热热闹闹的,我深信那些都是同学们讨论我的响声。

上厕所的路上,并没有人跟着我,心里稍微期待了一下有没有女生还跟我要qq号,但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

进入教学楼,走上第二层,爬楼梯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喘气的迹象,心情愉悦的步向二楼的厕所。

这个时候打破沉寂的喊叫声冲过整个走廊。

“你——!……!”

“……!我——!”

现在离吃饭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其他班级理所当然的上着课,然而吼声偏偏是从我的班级传出来的。

“——……!”

因为多数人在吵架,我不能听清楚她们在嚷什么,好像都是女生。

我能听到的只有关于跳舞的争执。

再继续吵下去,会引来其他班级的老师,这样的话会造成不少的麻烦,我忐忑不安的站在厕所门外。

“哐!”

班门被推开,重重地撞击墙壁。

从里面奔出来的人是戴眼镜的高个女孩——田茹。

“……啊。”

我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

她流着眼泪,正用袖子挡着红肿的眼睛。

不知是因为被我看到了还是由于其他来因,她奔跑得越来越快,眨眼间跑过我的身边,冲下一楼。

倾听着田茹的踏步声逐渐变小,我不明所以的偷偷瞧了瞧教室内。

7班教室里果然有和田茹经常在一起的朋友们,一共有4个人。

加上田茹就是五个人,她们应该是想组成五人组舞蹈队吧。

“搞什么啊……大家都累,又不是她一个人累……!”

“对啊对啊,田茹太自私了吧?”

“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个样子耶……”

“所以更过分不是吗?!真是的,一点团队合作精神也没有……!”

看起来是练习的时候发生了点摩擦的样子,气氛格外抑郁。

继续窃听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于是我赶在她们从班里出来之前,就手疾眼快地躲进厕所。

隔着一面墙我听见四个女生唧唧聊聊地抱怨着,音量渐渐变小,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的状态。

“……还是别管比较好。”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是远之为妙。

不过无论是我,还是那些女生,或是田茹,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但这也没办法,因为未来是不可知的。

终于到了拭目以待的午休时间。

阿全并没有出现在我视野的任何角落,完美地隐蔽了自己的踪影。

心想她该不会又在树上纵览四周,像沙鹰不漏过任何细节般的观察着我,但仰视每一颗树,或是屋顶,也没有看到穿着蓝色校服跑来跑去的女孩。

但这都不是大事,我现在应该注重的,就是围栏对面的少女。

“小全。”

“珍珠小姐。”

今天的珍珠依旧穿着白色连衣裙,长直的黑发油光可鉴,似瀑布般的披在肩上。

“都说了,称呼我的时候不要加‘小姐’。”

“啊,对不起……还是有点不习惯啊。”

“呼呼,我只是抱怨两句而已。”

珍珠好像喜欢为难我,一看到我充满歉意的表情她就禁不住想笑出来,而她捂住微笑的模样令人欣慰。

“请问大学那边没有事吗?中午时间和我们这边一眼吗?”

“嗯,差不多啦,反正比一中还要长。”她微笑着,“谢谢你为我担心。”

珍珠的笑容仍然光彩夺目。

她看了看我的双手,用些许困惑的表情问我。

“你今天怎么不带饭盒了呢?”

“咦?啊,那个——”

听到她的疑问我才想起我为了增加与珍珠交谈的时间而在每节课下课休息时间偷偷吃掉了午饭,但是这么令人羞涩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如实的告诉她的。

所以我回答:“其实我饿了,不小心在上午就吃完了。”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不吃午饭,会影响你的健康的啊。”

珍珠低下头,眼神充满着不安,我感受到了她真挚的担忧,让我倍感欣喜。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啦,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吃饭的。”

虽然我变胖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

珍珠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我妈妈做的料理是最好吃的啊。”

“——”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妈妈的手艺的一天。

如果对象是是班里的同学或者喜欢嘲笑我的人,我就一口不提妈妈的手艺,但是在珍珠面前,我不知为何认为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因为她不会笑我。

“看来你有一位很好的母亲呢。”

因为她根本就不介意我的外貌,我的体型,我的长相。

我为什么这么确信呢?

可能原因在于她能看出来改变前的我和改变后的我吧。

“嗯。”

我嫣然一笑,脑海里呈现的是从小时候就关注的妈妈的身影。

做饭的妈妈,清扫的妈妈,逛街的妈妈,切水果的妈妈,练小提琴的妈妈,健身运动的妈妈,坚持不懈地关照儿子的妈妈……

记忆中浮现出她无私地对我露出的浅笑。

“尽管我不敢把她称为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但她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妈妈。”

“——是吗。”

她含笑说道。

“你的妈妈肯定觉得有像你这样喜欢妈妈的儿子是很幸福的吧。”

“幸福什么的,太过了啦……”

没错,这不是“幸福”。

“这只不过是作为儿子应该做的事情,要说也只是孝道罢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抛弃子女的家长,也有嫌弃父母的不孝儿女,他们都是违背了作为人的道德基准,而有损伦理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的。

所以我尊重妈妈,妈妈爱着我,是理所当然的常识,最基本的基础。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看起来是“幸福”吧。但对我们来说,这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关系。

“……我突然想听听你的妈妈的事情呢。”

“嗯?还真是突然呢。”

珍珠坐在围栏的边缘,我则坐在珍珠的右侧边缘上,侧身而坐正好可以斜着面对面,正面看的话就可以发现我和珍珠恰好的成了对称。

虽然有一面围栏隔着我们,但我们的交流并没有因此停顿。

她把发鬓梳到耳后,美丽的侧脸光彩四射,有种女神来到人间休闲的错觉。我知道珍珠不是女神,不过她给人一种期待——那就是她可以成为真正的女神的期待。

“我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妈妈让小全赞不绝口呢。”

“哈哈……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啊。不会觉得太无聊了吗?”

我挠着头,并不想和这么漂亮的女孩谈“妈妈”这么无聊的话题。虽然很不好意思也是事实……

“怎么可能会感到无聊呢?是我的好奇心在作祟,告诉我吧。”

她想听,那么我就没有理由再推辞。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羞涩之情拒之千里。

振动声带,蠕动舌头,张开嘴巴。

慢慢地道出我所知道的妈妈的“故事”。

“咳咳……我妈妈呢,她是——”

妈妈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外公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业家,他家代代都在贸易方面商业方面很成功。他拥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工厂,自己的别墅等,拥有庞大的资产。

外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被家人逼迫硬嫁给外公,心里并没有做好准备。并且就算在家里她也经常被曾祖母奴役,没有自己的自由,很长一段时间在辛苦的生活中度过。

虽然人们有一种只要是富家男女都会乱花钱的偏见,但外婆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花钱的机会,毕竟正因为是商业家族,外公家会严格地管理所有钱的流动。外婆就连想买自己想买的东西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所以她想把自己没能实现的愿望寄托在生下来的孩子们。

在四女一男中,妈妈排第二,次女。

最受外婆喜爱的是长女和长男,此次是比较小的三女和四女,而处在比较微妙的地位的妈妈就相对来说受到了差别。

妈妈年纪轻轻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疏远感”,早熟的她很明白自己缺乏爱。

因为外婆认为学音乐才能在社会中出人头地,不被人看扁,就算是女人也符合这个条件。这个思想对当时的社会来说相当前卫,就连外公也非常反对。

但外婆坚决地表明,她们必须学音乐。儿子就算了。

也许对她来说这是她未能完成的梦想,说不定她是硬要把自己的理想强硬地施加给儿女们。

当时外婆就叫来了很多家教,其中就有音乐老师。

除了长男,女儿们都学会了一门乐器。

长女和四女是钢琴,次女是小提琴,三女是大提琴。

四个女儿都会种乐器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后来外公和外婆也对此引以为豪。

长大后,她们基本都决定以音乐家为目标,进入了艺术高校,然后进入以音乐称著的大学。

其中最成功且脱颖而出的竟然是默默无闻的妈妈。

她考进了当时最有名最具有权威的音乐大学——维也纳大学。

然后在那里遇到了爸爸。

听说他们是一见钟情,妈妈在一场演奏会上看到爸爸在舞台上拉小提琴的场景,爸爸则看到演奏会后的宴会里看到穿礼服的妈妈,他们就陷入了爱河。

他们同出生在中国却在异国他乡相遇,属于极少数的亚洲同胞们一定受到欧洲人的歧视,这个时候他们就要团结起来,才能在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而在充满差别和拒绝的维也纳,他们奇迹般的结婚,生下了比我大四岁的哥哥。

妈妈曾对我说过,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了爱。

虽然到结婚途中也发生了一些坎坷的事情,但这里并不值得提出来。因为结局是美好的就行了。

“……之后妈妈生下我,我就被取名为全世勋。”

珍珠静静地聆听,悄悄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被取名为‘全世勋’吗?”

虽然有种违和感,但我还是自信地回答她。

“嗯,听妈妈说是爷爷给我取的呢,全世勋的意思就是‘全世界上最成功的勋章’啥的。”

爷爷是一名战士,抗日战争的时候还参加过八路军,不只是因为这样,他才给我取了这么伟大的名字。

“顺带一提,我哥哥的名字是全世永,是‘全世界最永远的人’。”

“哈哈……”

“当然这也是爷爷起名的。”

“你爷爷的起名能力真的很棒呢。”

“你是认真的吗?”

“呼呼哼~”

她还是止不住窃笑,看来她真心觉得爷爷起的名字太古怪了吧。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了,都用这个名字活了17年,早就习惯了。

我问她:“珍珠呢?”

珍珠歪头,并没有理解我的问题的意思。

“珍珠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吗?”

虽然我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名,但我莫名其妙地坚信她的名字一定包涵着珍珠的含义。

“嗯……”

她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神漂移在空中,想了半天,对我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爸爸妈妈希望我能成为像‘漂亮的银珍珠’一样的女人。”

果然……一方面我因猜得正确而感到自豪,另一方面我不禁佩服珍珠的父母已经有了这么优秀的远见——将来的女儿能如此的美丽,犹如女神。

“嚯嚯……看来你的父母的希望已经实现了啊。”

“为什么?”

“毕竟,你都已经是比珍珠还美丽的‘珍珠’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等我呆呆地盯着珍珠讶然的表情后,我才意识到我说出的话是多么的不知羞耻。

就连漫画里的后宫男主角也不会这么直言不讳。

我想我脑子里的哪个螺丝松了吧。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珍珠很快回到原来的笑容,轻快的说。

“是吗,谢谢你。小全。”

我知道她害羞了,脸上的红晕就是证据。但同时我又觉得她非常成熟,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不知所措。总觉得少了份年轻男女的青涩感情。

也许这就是大学生的魅力吧。

“我想你一定也会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勋章哦。”

“不可能啦……我又不想当将军。”

我和珍珠互相笑着。

时间慢慢地流逝,我的体感时间却宛如一瞬间,马上就到了午休结束时间。

之后当我回想我和珍珠都聊了什么的时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太幸福了吧。

“对了,小全。”

“?”

我挥手离开之刻,珍珠慌忙地叫住我。

“今天我没看到你吃午饭,怕跟上次一样,有点不放心……”

“啊,那个啊,珍珠你不用担心——”

“所以小全,明天要不要出来和我一起吃个饭?”

“——嘎?”

由于太过震惊,我发出仿佛老鼠被踩死时发出的声音。

“周六下午你有时间吗?”

“……”我点头。

“那明天下午1点的时候在星巴克咖啡厅见面吧?”

“……”我点头。

“那么明天见,小全。”

珍珠离开。

我留下来。

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像石像一样直视前方。

麻痹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大脑神经重新点燃,思考回路纠正完毕。

我仔细想了想。

这应该是,这应该是,这应该是——!

“……是约会吧?”

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速冲刺!奔向教学楼!

已经从宿舍出来的学生们用奇异的目光看待我,肯定以为我脑子进水了吧。

但是我已没有闲暇顾及其他学生,我的心中燃烧着巨大的火焰,把我的全部精神投入到激情中。

我的青春在高三的来了。

一直以来生活在痛苦和漠视中,我不断地忍耐,忍耐,再忍耐。

现在,我终于有回报了。

我是否应该感谢“愿望”能给我这么大的变化呢?

“呼呼呼……”

嘴角泄露笑声,诡异的笑声赶走了身边的一些同学们。

但我不介意,毕竟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的激动了。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噗——啊!”

“——!”

撞到了人。

还好撞到的地方只是手臂,并没有发生撞倒的事故。

但我用全速往前奔跑,而对方也往我这边奔跑。我们两人却都没注意到对方。

手臂一阵麻,冲昏的头脑恢复理智,我慌乱地走近对方。

“对不起!你没事吧?”

周围有几名学生围过来,好奇得想看个究竟。

我发现对方是一名女孩。

而且是我认识的女孩子。

“……!”

田茹,听见我的声音后身体剧烈的抖动。

身上的“水”洒在地上。

——她是湿漉漉的。

仿佛是刚从池塘里出来的落汤鸡一样,衣服、头发、鞋子、全身上下都是H2O液体。

田茹的脸上并没有戴着眼镜,她的两颗眼珠失神似的颤抖着,不知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丝毫没有冷静下来的征兆。

她尽力地捂着嘴巴,但仍无法憋住叱咤风云般的呼吸。

“哈啊——啊……!”

“喂,喂——”

啪!

她拍下我的援助之手,无情地跑开。

我的手背隐隐作痛,一点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因为和珍珠的约会很开心,但心情完美地被田茹糟蹋了。

“搞什么啊……”

周围的学生一看没什么好玩的就纷纷解散,我不悦地看着田茹离开的方向,正打算回到班级,却发现脚边有一双眼镜掉在地上。

那就是田茹的眼镜。

我弯腰捡起它,仔细观察观察。

圆圆的眼镜,和我的相似。

虽然我已经不用戴眼镜,但这双不是我的眼镜却引起了我的怀旧思念。

“……算了,下周一再还给她吧。”

我摇摇头,试图挥散糟蹋的情绪,努力找回适才无比激动的喜悦之情。

令人期待的明天,星期六。

我再一次迫不及待了。

“约会?”

坐在右边的阿全露出深受惊讶的神情。

“是啊,我和珍珠姐明天就要约会啰~哈哈哈~”

我不顾四周的乘客对我的注目,我在公交车里放生大笑。

但因为我长得很正,所以他们不会很介意的吧。

“呃……笑得真恶心。”

“不不不,我怎么恶心了呢。”

“已经有自恋的前兆了,小心得重症啊。”

“真多嘴……说起来你把校服送回去了吧?”

“废话,借出来的校服我一定会还的,只是质量保证不了。”

“哎……教务处老师真——活该呢。”

“呵呵呵。”

在我们谈笑的时候,窗外的风景手疾眼快地飞过,公交车往我的家奔驰着。

今天午休过后妈妈就给我发短信,告诉我她今天下午有事,不能来接我,于是我和阿全就只能坐公交车回家了。

由于今天是星期五,周末不用上学,所有学生一个也不漏地按时放学回家。

但人数将近1500人的一中学生们一口气涌出来一定会造成严重的交通堵塞,所以我故意等到大部分学生离开后,再和阿全一起坐公交车。

像我这样故意留在学校很晚才离开的学生也有,但仅占极少数。

在周五,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还是宿舍阿姨,除了保安都会离开学校。

表针指着6点,我和阿全边聊边等着目的地的到来。

“像你说的,可能珍珠姐真的对我有意思啊。”

“唔,不能反驳你的观点,真可恨……!”

“哈哈哈,你该不会嫉妒了吧?”

“才不会呢,谁会妒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哇……口真毒。”

结识阿全已经第三天,至于她的毒舌我已经习惯了,对此我不以为然地忽视它。

本来还想向“自己”炫耀炫耀,不过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猜猜这是什么?”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

阿全看到信封的瞬间面部肌肉就严重的扭曲。

估计她心里早有数了吧,呼呼。

“是……什么……?”

她的嘴角只有一边翘了起来,不对称的微笑看着很别扭。

我故意咳嗽几下,正视着她说道。

“是·情·书~!”

“……我就知道……”

她无视我得意洋洋的表情,扶额低下头叹气。

我也袖手旁观无奈的她,喜气洋洋的展开叠起来的情书。

“这个呢,是放学前一节课的时候,房晨递给我的哦!”

“房晨?是她啊?”

阿全听到后诧异的抬起头。

“嗯,我也觉得很意外呢。”

我和阿全都认为情书这种东西是不太认识或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会送的。

写情书的人的话,只能想到高一或高二的后辈吧,亦或者是理科班的女生。顺带一提我是文科。

但是,亲手递给我情书的人是房晨。

最近变得比较亲近的高岭校花。

用这种非常传统的方式向我表白,极其出乎我的预想和意料,可以赶得上电影《第六感》的结局了。

“要不要给你读一读啊?”

我刻意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明明对象是另一个我,我这么做明显是对自己炫耀,客观来讲这种行为很愚蠢,但我却毫不在意。

“去你的,拿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阿全从我手中夺过情书。

尽管阿全说了点粗话,不过我很期待阿全会有什么反应,就不了了之了。

“……”

静谧的空气弥漫在我和阿全之间,她正在咬文嚼字地默读着,而我耐心地等待着她读完的那一刻。

情书里写着的是朴素又精致的文字,和想象中的情书相差无几。

房晨送情书时的情景依然显明的浮现在眼前。

她红着脸说:“其实我很喜欢你……”

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有一群女学生躲着观看这一边。

她们正用炯炯发光的眼神注视着我和房晨,很明显她们是和房晨经常在一起的朋友们。

“希望你能给我答复。”

房晨笔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让我心中小鹿乱撞。

“哦,哦……”

我暂时傻乎乎地点头回应,但她离开后我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那就是——

“珍珠和房晨应该选谁呢?”

我的自言自语传入阿全的耳蜗,她一手撇过来情书,用毫不在乎的口气说。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两个都选呗?”

“啊?!这怎么能行啊,太不要脸了吧!我不能这么做啊!”

“噗,哈哈哈!”

令人惊讶的是,她听到我的话后,竟然讪笑我。

“真让人无语,你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选择女朋友的立场了?明明以前你连和女生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这,这和这个有什么——”

“再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后宫啊,有女人缘啦,走桃花运啦,这些不都是你经常幻想的玩意么?你看这都变成现实了哦,就在你的眼前,你为什么不接受它?”

“我,我——”

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驳斥她。

她用冷酷的眼神看着我,之前我也曾见到过这种眼神,但这一次她把冷冷的感情变化为语言。

“分明‘愿望’都实现了,你却一点‘改变’也没有啊。”

“——”

“这一站是○○大厦。请下车的人在后门下车。”

广播一结束,阿全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公交车后门。

她几乎,不,已经把我当作了空气,当我不存在。

而她的这种态度导致了我激切的气愤。

我咬牙切齿地跟上她,胸中填满了雷霆般的愤怒。

但我却搞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的满腔怒火?

下车后,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我看到我所住的小区大楼就在五分钟远的地方。

要到小区还要过一段小巷,这个小巷属于一个“五彩城”的地方,而这个地区有很多黑社会和不良分子们聚集的地方,常听别人说治安很不好。而且小巷还位于阴暗的角落,很多人都尽可能避开这里。

但我都用这条小巷3年了,也不曾看过、发生过任何坏事。

我就想谣言终究是谣言,很多地方实际上还是很安全的。

可是我却没考虑到自己一次也没有在晚上走过小巷。

时间已是7点过后,天暗了下来。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太阳的光线早已不见踪影,鱼肚早就消失在遥远的西边。

我进入小巷后就没看到阿全的身影,这正好,此时我也不想看到她。

正气上心头,我完全没注意从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人影。

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吸取任何教训,屡教不改,中午还和田茹撞到,这一次又跟一位陌生的中年男性相撞。

“啊!”

“哇!”

所幸的是这次肩膀稍微碰到而已,并没有造成大碍。

我连忙说声“对不起。”,眼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想再次走步时。

——对方拉住我的衣领。

“喂儿。”

“咦?”

他的力道想象之外的强大,我一边后退一边站稳,重新看向这位男性。

凌乱的西服,脏兮兮的领带,乱糟糟的头发,大连话口音浓重的声音,还有最关键的——像红酒一样殷红的脸。

他的一身酒味告诉我这个人绝对不妙。

“你好好儿给我道歉啊,你爸妈儿咋教你的啊?哈?”

脑中的警铃在敲响,紧急地告诫着自己这个情况绝对要避免。

但是我早就被这个男的险恶口气吓住了。

“啊,那个,对,对不起……”

身体动不了,脚动不了,只有蚊子般的鸣叫声从口中流出。

理智在全心全意地说服我:赶快逃!快走!快离开这里!

但怎么办呢?脚完全不听使唤。

“所以说!你撞到了人儿,就这个态度吗?最近的青少年都咋了?一点教养也没有!完全木有!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儿!妈的!他妈的!”

他口齿不清,舌头卷绕,理智不清晰,是绝对不应该对付的人之一。

在他说一大堆没有意义的抱怨时,我就应该逃走的。

我却被眼前酗酒的大叔给吓住,失去了这个唯一逃脱的机会。

“那个,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回家——”

“不~行不行!你马上给我郑重的道歉儿!”

他用一副可怕的神态指着我,我知道他想让我低头道歉。

我颤巍巍地照着他说的话去做了。

“对不起……”

然后再抬起头。

男的忽然面无表情。

他慢慢地走过来。

站到我面前。

然后扇了我一巴掌。

“啪!”

右面的脸颊麻麻的。

“啪!”

左面的脸庞刺刺的。

我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什么打我?我为什么要被打?

我做错了什么事?我真的做错了吗?

手掌变成手刀,手刀变成拳头,拳头变成大腿,大腿变成脚背。

等我清醒一点的时候,我早就已经趴在地上,被中年大叔被踹被踢被踩。

“一点儿诚意也没有你当我**啊?你几岁儿啊?高中生就应该在学校乖乖儿地读书,给我乖乖儿的上大学去!三流儿二流儿一流儿谁管你那么多儿!就不应该让这些二逼孩子到社会儿,就是因为你们,社会才变得乱七八糟儿!你们知道么儿!?你们知道失业率是多少么儿?!什么也不懂就别出来嘚瑟儿!”

踢,踹,踩,踢,蹬,踹,踹,踩,踹。

每当被打一下,被打的地方就仿佛被烫伤了一样疼痛,痛楚就像电击一样流过全身,发出要撕掉耳朵似的的悲鸣。

骨头在哀鸣,肌肉在嚎叫,血液在惨叫。

五脏六腑似乎被搅拌成一团,当脚底板踹到前身的时候,肺部里的氧气被挤出来,口腔里倒出来的是胃液和二氧化碳以及超音波的呻吟声。

毫不止息地咳嗽,吐出来的是五颜六色的未消化食物,不,那个已经称不上是食物了,那是排泄物。混合物状的排泄物从口中倒流了出来。

明明被拳头打的时候还能发出点喊声,但周围没有任何人来帮助我,我怀疑这条小巷内外根本就没有一个人。

现在我泣不成声,双手一直捂着肚子根本擦不了被污染的嘴巴,痛疼就像蚂蚁群一样爬满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刺痛的。

“你们都是没用的废物,渣滓儿!时代的悲哀!恶心!恶心透了!太他妈恶心了!都给我去死吧!妈的!”

刺耳的辱骂声就像不知道什么叫“停止”一词是什么意思,男子一点停止的欲望也没有。

踩,蹬,踩,踹,踹,踢,踢,踹,踩。

他是想打死我吧。

我很清楚,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去死吧!去你妈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待遇?

为什么我要这么痛苦?

为什么我要被折磨?

为什么我一定要死?

我才不要。

好不容易“愿望”实现了。

我终于成了理想中的自己。

就像阿全说的,后宫、有女人缘、人气王、走桃花运,这些不都是我所幻想的么?它们已不再是幻想,实现“愿望”的我是可以实现的。

“你们这群垃圾!肥猪!猪头!畜牲!没有价值!没有教养!国家教育你们的意义在哪里?猪崽子们!都给我在农田吃狗屎去吧!”

——猪?

我是一头猪?

怎么可能。

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才不是猪,我才不是肥猪,我才不是懒猪,我才不是畜牲,我才不是牲畜,我才不是废物,我才不是垃圾,我才不是渣滓,我才不是人渣,我才不是废渣,我才不是没用的东西。

我是一个瘦下来的人,我是一个长得帅的人。

我不再是过去的我,内向的我,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的我,只懂得忍耐的我,只会不断纠结、不断烦恼的我。

人生失败的我不再存在。

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既成事实,你凭什么否定它?

你凭什么说我没变?

“还以为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原来在这里啊。”

味觉已经感知到血的味道,口中逆流的不再是胃袋里的东西,而是深红的血液。

一边品尝着血,我听到了阿全的声音。

肿胀的脸蛋导致眼睛无法睁开,边忍受酗酒暴力带来的痛苦,我吃力地睁开眼皮,在模糊眯细的视野里,我看到阿全正在蹲着观看。

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来帮助我。

明明是另一个我,明明她是我自己。

她却无动于衷,犹如看电影的观众一样,冰冷的凝视着我被施暴的景观。

——快来……帮帮我啊。

声音发不出来。

手也伸不出来。

“帮你?要我怎么帮你?”

她却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你在想什么啊……就是把这个人……

“让我带着你逃跑?回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

把发酒疯的中年大叔给杀了?”

杀了……

没错,就是杀死他。

就是把这个纵酒的,踹我的人给杀死。

因为他小看我,因为他蔑视我,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我非常痛苦,因为他就像那些人——那些一直嘲笑我,拿我当开玩笑的人一样。

关于我他说错了,他是错误的。

杀了……他……

愿望成真了,我变得幸福了,我改变了,我瘦下来了。

我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变?怎么可能还是过去废得一塌糊涂的自己?

杀了他……!

“——他。”

喉咙终于开始活动了。

阿全听到了。

她说:“你说什么?”

中年叔叔也听到了。

他说:“哈?!你说啥儿?”

收紧肺部,向上挤出气体,振动声带,发出声音,蠕动舌头,张开嘴唇。

用仅剩的所有力气喊了出来。

“……杀了他……”

这时候男的才注意到他背后有个女孩子。

他因为酒意还没有消失,他接着酒劲,摆出刚才咄咄逼人的架势,气势凶恶地走近她。

阿全看着我。

她的眼神本来是冰冷的,就像南极的最低温度一样,无比冷漠。表情也是一样,总是鄙视我,对我有着强烈的不满,从未放松过。

但她改变了。

她初次——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遵命。”

那不是讪笑,不是讥笑,不是嘲笑,不是耻笑,不是奸笑,不是苦笑,不是冷笑,不是狞笑,不是取消,不是耻笑,不是耍笑,不是玩笑,不是谄笑,不是哂笑。

仅仅是单纯的一抹微笑。

“喂!你他妈的在这里看个毛儿啊!”

打得正起劲的大叔怒气冲冲地走向阿全,口里吐出来的全是脏话。

阿全收起微笑,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

突然间,大叔的身体僵住了。

没有任何前兆,就忽然之间停下了身体所有的机能。

仿佛,他预感到自己将会死一样。

“——**,给我去死吧!”

不过嘴巴却依然很灵活。

“去死的是你,大叔。”

“说啥?!**妈的,你再说——@¥%#¥%@*&%@¥%#¥%#……!”

——嘎嘣嚓!

大叔的嘴巴终于停止了。

不对。

他的嘴巴“没有了”。

没错。

他的脖子以上的部分全部“不见了”。

“——咦?”

我哑然失惊,顿然无语。

因为我看见了。

——阿全的手臂变成巨大的嘴巴把男人的头一口吃掉了。

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

由手臂变来的嘴巴里咀嚼着什么硬物似的,大嘴巴里传出骇人惊悚的声响。

等嘴里的东西,应该是骨头和血肉,差不多碎成粉末后,再一次张开嘴,把剩下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依次吞入嘴中。

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嘎叽……

大嘴巴呈灰白色,越接近阿全的本体,表面颜色就越接近肉色。

从肩膀开始上臂就猛然膨胀,骨骼畸形,凹凸不平,越到下臂体积就越来越大。

整体来看像蛇,但嘴巴的部分却大得惊人,歪歪扭扭。仿佛就是为了“吃”而存在的嘴巴。

锋利的牙齿,椭圆形的嘴唇,大小却不停地变化着,吞掉大叔的时候会膨胀到3米以上,咀嚼的时候又慢慢缩小到1米左右。

表面凹凸不平,起伏不平,凸出来的部分看似野兽的牙齿,又像尖利的骨头,极度扭曲的胳臂一点美感也没有。

我的意识不再因为苦楚而变得朦胧,现在我的所有汗毛全部竖直起来,脊背早已被冷汗淋透,用肿胀的眼睛注视着阿全。

咕咚一声,前臂的大嘴巴发出咽下什么东西一样的声音,嘴里的肉团直接进入阿全的身体里。

我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吃掉了一个人。

……不对,准确说是我让她杀了一个人。

“咯~果然一点味道也没有呢,第一次果然很别扭啊。”

她一脸轻松地打嗝,巨大畸形嘴巴也变回原来手臂,灰白色也渐变为具有生气的肤色。

“阿,阿全……”

我艰难地发出声响,舌头还无法正确的滑动,胸部要烧了似的灼痛。

阿全拨弄挡住视野的刘海,及肩黑发在夜风中飘荡着。

“嗯?啊,关于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毕竟我吃得很干净,可能会有点血迹吧,但警察不可能就凭这个追到你这的。小巷里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尸体,顶多会处理成失踪事件吧。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虽说我也挺想知道的,但你猜错了我想问的问题。

我再一次挤出喝奶的力气,问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

“……”

阿全一定预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但亲身面临我的问题后,她却欲言而止。

我发现她罕见的犹豫着。

经过一定的内心斗争,她不再犹豫不决,用坚定的眼神对我说。

“小全,我上次说过‘愿望’的第三个条件吧?”

——必须每一个月杀死一个人。

“我也说过‘我’是从你的身体上剥离出来的独立的存在吧?”

——我怎么可能是一般人?我的身体完全和别人不一样。

从40米高处坠落也安然无恙,力量超越人类的范畴的她曾这么说过。

当时我没能理解。

但我现在彻底明白了。

“简而言之,我就是帮你杀人的‘怪物’。”

——我说你不用亲自动手,你只需选择一个人后告诉我,我来动手就行。

原来我不用“亲自动手”的理由就在这里。

阿全会替我杀人。

她会代替我吃掉人。

吞食人,吞噬人,吞蚀人。

就如以前我只会吃一样,她也是吃人的怪物。

其实我早就知道阿全并不是普通的“人类”,或许她是异类的一种存在也说不定,但是我却没有多想。

我故意忽视了这个疑点。

因为我害怕。

害怕烦恼、苦恼、压力以及麻烦。

所以我忍耐了,逃避了。

放弃了思考,全盘接受。

与“愿望”实现之前的我一模一样。

——啊……原来如此。

我终于搞清楚了。

——原来我一点也没变。

“我”杀死一个人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沾满污点的校服投进洗衣机里,破损的地方并不是很严重,于是我打算用踢足球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为借口敷衍妈妈。

赶在妈妈回来之前,我就清理了衣服,身体以及书包。

我身上的伤口在神不知鬼不知的情况下自动愈合,其速度让我诧异。

阿全告诉因为我许愿成真的关系,肉体的自我治愈能力大幅度提升,这和近视眼恢复为正常的视力是同样的道理。

我伸出红肿的手,看着手背上新鲜的伤痕。

……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倘若一场梦,朦朦胧胧,但记忆犹新。

阿全观察着我的表情,断然说。

“提醒你一下,这可不是梦。”

朦胧的意识和模糊的精神被阿全的声音叫醒。

“是现实。”

心中多种感情融合在一起,我情不自禁地表露出复杂的神情。

我恼怒地愤然而起。

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不想面对阿全。

毕竟她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阿全了。

她不是一般人,不是普通人。

她是一个可怕的怪——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突然来电,截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了看时间,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并没有这么晚的时间点还会给我打电话的人。

所以当我接听电话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大吃一惊。

“唉?李英博?”

对方是虽然认识,但从来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的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啊?”

“我是计算机课代表啊!上次是我来整理全班同学的联络地址的!先不管这个,有个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你!等会儿我还要告诉另外39个同学!”

“咦?咦?”

我从来没有听过李英博如此慌张的口气。

刚从极度紧张的情况逃离出来的我还没有缓一口气,就再次身处在窒息般的气氛中。

李英博一口气饶舌似的大喊。

“我们学校崩塌了!!!”

“——哈?”

“一名女生因为这场事故不幸身亡,还有一名女生失踪了!”

“欸?等,等等!你到底说什——”

“死掉的女生是我们的班长啊!”

“——”

史晏卓。

那个十全十美,所有人喜爱的优等生,我所羡慕的对象,史晏卓死了。

“那,那个失踪的是……”

“失踪的是9班的女孩子,你也很熟悉才对。”

有不好的预感。

毛骨悚然,鸡皮疙瘩。

我心里向天祈祷,希望不吉利的预感不要成真。

但是李英博的宣告,彻底的毁坏了我的一丝希望。

“是‘房晨’。”

他又补了一句。

“虽然没找到尸体,但估计她已经在崩塌的学校底下……”

李英博的声音早已听不见。

手机不知何时脱离我的手,掉落到地上,唯独屏幕微弱地闪烁着。

我深刻地感受着我的日常生活逐步崩溃。

9月7日星期五。

出现了两个死者和一个失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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