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故事的序章
“说起来,这个改变还是有好处的呢。”
“什么好处?”
“你看,我视力变好了吧?”
“哦,你不戴眼镜看起来更傻乎乎的。”
“真过分耶!没有眼镜不是看起来更风度潇洒吗?”
“没有眼镜了,你的眼睛也没有了吗?真不长眼睛。”
“不管怎么说,视力变好了我还是很开心的。”
“为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一直想变回小时候可爱的我,那个时候的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啊。”
“嗯,我知道,然后我们就变成了无药可救的宅男变态肥猪。”
“额……你就不要再戳我的痛点了!而且你不是我嘛,你觉得一点也没关系?”
“……实话说,我已经不算是和你一样的人了。”
“废话,你不是女的吗。而且是从我身上剥离出来的非人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你想象一下把我的身体看做一个马克杯。”
“为什么是马克杯……”
“男人是玻璃杯,女人是马克杯。”
“无视我吗……”
“然后把你的记忆看做是水。”
“嗯。”
“把玻璃杯里的水倒进马克杯,马克杯就是灌满了玻璃杯的水,是吧?”
“……?嗯。”
“那么马克杯是玻璃杯吗?”
“当然不是了,马克杯还是马克杯啊。”
“就是这么回事。”
“……???”
“还不懂吗?你这脑子越来越退化了啊……真让人可悲。”
“别骂我了快说啦!”
“你就自己动脑筋吧,我懒得再说了。”
“什么跟什么啊……”
“话说回来你不怎么提起关于愿望的事情呢。”
“你说过你只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我没必要明知故问愿望的问题吧。”
“……就算这样一般人还是会追问探寻关于‘愿望’的秘密啊?”
“听你这么说……的确有点好奇‘愿望’是如何得以实现呢,还有许愿者究竟是什么……但我完全提不起兴趣啊,懒得去找。”
“你真懒呀。”
“这才是我,不是么?哈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
“抱歉……不过尽管实现的‘愿望’并不是我想要的‘真正的愿望’,但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察觉到我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所以我并不后悔这个愿望带来的变化。因为这也算是我的选择啊,‘真正的愿望’的一部分。”
“……”
“如果有人许愿后,愿望真的成真了,但那个人却开始后悔,那么他许的愿望就不能被称作‘愿望’不是吗?让自己后悔的愿望就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许愿的玩意,许这种愿望只不过是一种虚荣罢了。愿望应该是自己真正想要并且成真后不会反悔的东西。”
“就算是杀人也不会?”
“……我不清楚。”
“哈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阿全,既然你有我的记忆,你知道我的口头禅是‘未来是不可知的,所以计划没有意义’吧。”
“……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口头禅了?”
“刚刚。”
“那我知道个屁啊!”
“那换一个‘未来永远不会按照计划进行’。”
“这不一样吗!”
“但是有点名言的感觉啊!”
“唔……的确有点……”
“总而言之,随波逐流就行了。”
“你还是认为时间会解决一切吗?”
“不,但是本性难移嘛。我相信将来一定会有答案解答我的疑问。”
“祝你好运。”
“怎么和你一点也没关系的样子啊?!”
“我就在999.9米之外默默为你加油。”
“好远!一点诚意也没有!”
以上就是一段我和阿全闲聊的内容。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但我不后悔我许愿的事情,是真的,以后也不会改变。
星期日的夕阳很漂亮。
是否是因为“星期日”三个字里面有“日”这个字代表着太阳,夕阳才显得格外美丽?
太阳已经西斜,失去了中午的威凤。变得没有光芒,发出淡淡的温柔的红光,给一片片云披上五颜六色的彩衣。一圈圈橘红色的光晕向周围扩展开来,把周围的云都染成了金黄色,仿佛是一副瑰丽的写意画,这便是辉煌壮丽的晚霞。
抬头仰望,那些绚丽的霞光会在刹那间同时挤入我的双眼,让人沉醉在它的绚丽多姿中。
没过多长时间,太阳已经无影无综,犹如有人给它披上了隐身衣。天边最后一丝红云也随着太阳而去——暮色降临了。
我坐在公园的喷池旁边的长椅上。
喷池里没有自来水,可能是因为公园的管理方面较为疏忽,造成运行不良的结果。
这座公园整体面积很大,基本占据了海边地区的百分之三十。但是建成时间不长,每天利用公园休闲的人们还不足200人左右,我猜的。
不过公园人烟稀少的特点正好是我所想要的条件——能够安静地、冷静地谈话的条件。
我让阿全稍微避开一下,让我和“那个人”好好单独交谈。
她可能在我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待机,但这是被情况迫不得已的。
“……来了吗。”
从远处看见一个显眼的人影悠悠的走过来。
自从打给那个人,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了1个小时,因为我只是叫那个人尽早过来,而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到达指定场所,毕竟那个人有工作在身。
有很多想法在脑袋里周旋,就像龙卷风一样席卷着脑海。
注视着那个人渐渐迫近,好像有一堆食人白蚁在啃食着心胸,无法忍受的心痛刺激着我的神经。
等那个人来到面前,我应该怎么说呢?到时候我能说得出来吗?我不知道。
不是我妄自菲薄,与去找田茹的状况不一样,现在一点自信也没有。
身体就像胆小的老鼠一样,控制不住私自抖动的肉体。
但是——
“怎么了?突然叫我出来。”
当那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时……
我的呼吸,我的神经,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我的视线,我的不安,我的犹豫,我的忐忑,我的胆小,我的颤抖。
——全部停了下来。
于是我任其自然地说道。
“对不起,我是想问你一件必须确认的事。”
我的心就像平静的水面一样静若止水,冷静得连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所以我才能够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什么?”
那个人——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艳丽的乌黑色长直发在灯光下闪耀,光润白皙的肌肤显得嫩滑——露出甜美的微笑。
我对她质问道。
“你为什么杀了房晨?——妈妈。”
珍珠——
不,妈妈的微笑,第一次在我面前僵住了。
首先我听到田茹对“那个人”的描述后,心慌意乱,一身冷汗。就连阿全也脸色苍白,微微发抖。
我心乱如麻,骤变颓唐的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珍珠”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还和房晨在一起。
所以我从那个房间里逃跑似地奔出来。
难道是她杀的房晨?一想到这我就抖成一团,打起哆嗦。
但是为什么?她和房晨应该一点联系没有,确切的说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关系才对。
那么她为什么杀了房晨?
她和房晨的联系在于什么?
联系……联系……联系两人的纽扣就是………………我?
——等一下。
等一下啊,我和珍珠的关系只是男女朋友——不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那我们是朋友?好像不太对。
我和珍珠的关系应该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这时,我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强烈不安。
仿佛从之前一直积攒的所有违和感、不协调感、不自然感沉积在心底深处,然后一口气爆炸统统爆发出来。
爆炸带来的冲击出乎我的常识,甚至招致我拿出了电话。
我打给李英博,请求他帮我一个忙。
“能不能帮我查询一下理工大学里有没有名字,或者外号、小名什么都行,和‘珍珠’有关系的人?”
李英博虽然和纳闷,但还是答应了我的无理要求。
纵然我不记得等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我身处在何处,李英博还是成功地帮我找出了问题的回答。
——理工大学里没有任何人叫“珍珠”,也没有和这个词有关系的人。
李英博是怎么问到的呢?拜托警察叔叔?还是靠自己的情报能力?莫非这就是宅男的厉害吗?
我没有时间管这么多,原因是我发现了一个真相——珍珠对我说谎了。
问号不停地浮现在狭隘的视野里,我瞬间手软腿软,以为我产生了幻觉。
珍珠为什么对我说谎?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对我的感情是假的吗?还是说她接近我另有目的?那个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和我成为朋友?为什么要加深关系?为什么还约我出来?
数不清的疑问句环绕着发生故障的大脑,无法处理滔滔不绝的疑惑。
我没有办法回答任何一个接踵而至的问题。
能听见的只有“为什么?为什么?”
“小全,冷静下来。”
阿全按住我的肩膀,强制停止了超出控制的发抖。
“仔细揣摩,全力思考,给我使劲的想,深思沉思,沉下心来思索,斟酌。”
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充满着我所不理解的坚强。
这时候我就明白阿全是比我还要强大的人。
她说:“你过去的所有违和感,你所忽略的所有细节,你错过的一切不和谐感,你忽视的全部感觉奇怪微妙的地方。”
——你就能找到答案。
我被她的黑瞳深深地吸引住,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一句一字。
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
给我想啊————!!!
早晨的纸条;奇怪的名字;经常不在家;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亲切感;能够静下心来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感情……
一个个微乎其微,如鹅毛般细微的线索连串起来,看起来没有关系的一点点细节连绵不断地联系在一起,记忆片段就像拼图的零片一样,拼凑出本以为朦胧不清完整的图画。
原本看不到的画面完美地展开,只剩下几处小小的空洞。
填补这些漏洞就是我的使命。
“……谢谢阿全。”
“那就请我一棍冰棒。”
我又拿起手机,寻找那个虽然保存在手机里却一次也没有打过的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打给那个地方。这不是很可笑吗?
明明那个地方是我妈妈工作的音乐学院,我却一次也没有联系过。
“我问过音乐学院,妈妈已经休假一个多月了,那边的老师还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重新上班呢。也就是说妈妈经常不在家,并不是学院工作方面的原因。”
我基本把语言的组织能力寄托给本能,现在我的舌头根本不是我的理智所控制的。
因为依靠我的理性,我真的没有自信能和眼前的珍珠进行正常的对话。
“有很多地方引起了我的疑点,当然我以为是错觉的违和感和不协调感原来全都是重要的线索。那么我从什么地方开始觉得奇怪的呢?”
我把脑中整理的情报和线索通过振动声带,造出以空气为媒介的声波,传给对方。
“首先是9月6日,星期四早上妈妈给我留的纸条。”
——妈妈有急事处理,先走了。你别像上次那样没吃上午饭就回来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吃上午饭的呢?”
眼前的女性没有回答我,因为灯光的阴影挡住了脸,以致于我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9月4日那天我第一次碰见珍珠时吓一跳,不小心撒了饭盒,所以我就没吃上午饭。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人只有我和珍珠你。”
她保持着沉默。
“更奇怪的是珍珠你的名字。”
珍珠,这个词很难想象是真名,不过我却觉得很耳熟,我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词呢?
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我真为自己感到羞耻。
“……妈妈的名字不就是‘珍珠’吗?‘李银珍’,银色的珍珠。”
没错,我忘记了妈妈的本名。
而且是适才咨询音乐学院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我妈妈的姓名后才想起来的。
我真是一个过分的不孝儿子啊。
“当然这些都有可能是偶然,但是有一点最让我确信妈妈就是珍珠。”
——那就是我和珍珠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安稳感。
“我和珍珠在一起的时候,基本感到的是一种安定,安全感,仿佛紧张的心都放松了,变得稳定了。说真的,和珍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舒服的时光。好像我能从窒息的社会中、人际关系中能稍微放松一片刻的,唯一的安乐场所。”
和珍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很高兴,可以说是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但是……就算如此……我敢肯定……
“不过这段感情却不是——爱情。”
“——”
她终于有了反应,身体微微一抖。
“如果珍珠真的是理工大学的大学生,比我一两岁的姐姐,那么在我们交往的过程中我一定会对她产生爱情——不是爱情也行,喜欢都可以。但是我却没有这两种特殊情感,唯有安稳感和好感,仅有舒服。更何况我已经确认了珍珠不是理工大学的学生。”
也许,我本能上早已看透了珍珠的真实身份,所以身体上精神上都本能般地把珍珠看做敬爱的母亲。
“这是一种‘归属’,比如说家,才能带来的熟悉感觉,也就是说,珍珠就是最能让我身心舒适的人物——妈妈。”
与其说是熟稔的感觉,不如说是熟谙的直觉。而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确。
“我相信我的直觉。”
——但是。
“我实在搞不明白……妈妈你,为什么杀了房晨?”
说到这里,珍珠抬头凝视我,路灯的灯光照到了珍珠的可爱的脸蛋。
傍晚的公园静谧得毛骨悚然,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宁静而可怕的夜。从马路上传来汽车轮胎滚动的声音是那么的遥远,好像和我们分居在不同的次元一样。
令人意外的是,珍珠的脸上兀自挂着慈祥的微笑,宛如没有一丝动摇。
之后她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全,如果女友和妈妈同时落水,只能拯救一个人,那你要救谁?”
“哈?”
我的思考回路突然中断,刚才基本都是依照本能说话的,突然要我回答问题导致心乱如麻小鹿乱撞,我不得不老实地回答她。
“应,应该是妈妈吧……”
“为什么?”她立刻反问我。
为什么?这需要理由吗?
“因为妈妈对我来说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人啊。”
母亲只有一位,这是世界的真理。
之所以人们才会珍惜母亲,必定是因为对每个人来讲母亲是至关重要的家人。
珍珠灿烂地微笑着。
很美丽,很耀眼,很漂亮。
“你对我来说也是啊,小全。”
“……啊?”
我愣了。
“你对我来说是最可爱的儿子,我最喜欢,最喜爱,最珍爱,最珍惜,最珍贵,最宝贵,最深爱的儿子啊。”
忽然——
真的是突然之间——我浑身鸡皮疙瘩。
“而那个女孩,叫房晨?她竟然送你情书了。明明一点也不喜欢你,一点心意也没有,就想玩弄你的心情。我怎么能把我的宝贝儿子交给那种人呢?”
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我从房晨收到了情书?
“所以星期五一放学我就带着她走,然后告诉她如果不喜欢你的话,就让她离你远一点。结果那个女孩竟然说‘不要’。”
——最后就是那种结局。
我哑然无声。
“……竟,竟然因为这点原因——”
“你也知道的啊,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喜欢‘你’本人,就算她真的喜欢你或者爱你,她也是在欺骗你的感情。我不能看下去放着不管,我必须要保护你。”
我知道房晨喜欢的并不是“我”,是改变后的我。
当时我被接到情书的喜悦蒙蔽了双眼,没能意识这一点,尽管阿全直言不讳地对我恶语相向,我依然没有注意到。
珍珠她说的没错,但是……但是啊……
“我还是,实在无法理解啊……!就为了这种理由杀死了房晨吗?!”
“因为我爱你啊,小全。”
我懵了。
她这次又说什么了?
无法接受,无法理解。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妈——!”
妈妈爱着儿子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能构成杀人的原因吗?这是合理的吗?一点也不合理。
搞不懂,搞不明白,不明白啊!
“嗯……我说不太清楚吗?这里还是那个人来解释一下就好了呢……”
她自言自语什么?我完全不了解。
整个世界在翻来覆去,我的常识,我的精神世界,我的心灵,我的所有感官,全都颠倒了。
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我开始搞不清楚了。
“这里就我来说明吧。”
突如其来的青年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就在不远的路上慢慢走过来。
“啊,赵医生,太好了!我刚刚还想你来讲呢。”
珍珠开心地打了个招呼。
年轻的见习医生,赵亿雍,悠游自在地走向我们。
他的出现更加深了我的混乱。
“今天突然把‘珍珠’叫出来,果然是因为发现了么,看来我的预感没有错啊……哎,这样就麻烦了呢,本打算明天就把你一起带到我们集团的。”
赵医生叽叽喳喳地扰乱着我的听觉,令人烦躁,无比的烦躁。
“没办法了,今天就把你们一起带回去好了。”
他很困扰地挠着头,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注视着我的惊诧的眼神,娓娓道出我所不理解的言语。
“简单地说,珍珠小姐是爱着你的。但这并不是她作为女**着你,而是一种‘极端的母爱’,顺便说她不介意我这么说明哦。”
——极端的母爱?
“所谓的母爱就是母亲对子女的爱,属于母亲的或母亲应有的温柔、热情或慈爱。甚至有一句名言叫:‘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对吧?珍珠小姐就是作为一名母亲,非常非常地爱着你。”
赵医生张开细长的双臂,掌心朝天,眼神陶醉般的痴迷,语重心长的说。
“这是多么极端,多么伟大的母爱啊。你说是不是?”
我感觉我的脸在逐渐的扭曲。
这时候我究竟在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倘若有镜子的话,它一定会被我打碎。
“你应该也知道珍珠小姐——啊,这时候要说‘李银珍’——你的妈妈李银珍小时候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女孩。在四女一男中排在微妙的位置,比起其他兄弟姐妹都要明显地缺少爱情。”
缺少母爱,缺少奶奶的关爱的妈妈。
当我从妈妈听闻她的过去的时候,只是认为妈妈有点可怜,没有其他想法。
然而没想到,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
“也许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走向极端的道路。”
……就扭曲了。
珍珠,不对,妈妈用红脸面对着我,说道。
“妈妈我啊,在遇见你爸爸之后就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然后生下你们之后就明白了什么是母爱。”
她神情地说着,仿佛她在炫耀着她最珍惜的物品一样。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一种事情,只要是为了你,小全,我可以做你想要的事情——所有事情!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儿子啊,小全……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和你**,如果你想要女朋友,我可以帮你,我来成为你的情人也可以。”
好想吐。
反胃,闷痛,恶心,作呕。
视野在晃动,是我的眼睛在动,还是精神不正常?
疯了,全疯了,不管是赵医生还是妈妈,全都疯了。
“但是我知道社会上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他们私自以为这是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我无法接受,因为母爱不就是‘无私的,自我牺牲地爱着儿女’吗?”
妈妈说的没错,没有任何错误。
但是不对啊,明明让人无法接受啊,为什么你们就能轻易地接受?
“一个月前,我许愿了:请让我变年轻吧。然后愿望真的成真了,我变回了十几岁的时候。这样的话,我就能帮助孤独地无助地承担痛苦的你了。但是最初我也很害怕,因为我第一次经历‘愿望实现’这种超现实的现象,还以为是病呢,我就去了一所医院。”
她看一眼赵医生说道。
“在那里我遇见了赵医生。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愿望’、‘许愿者’以及他的‘集团’的事情。”
一个月前,妈妈就已经许愿了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赵医生还告诉我,我的母爱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我对你的感情也完全不是违背伦理和道德的情感。他教导了我很多知识,并且开导了我。关于这一点我很感谢他。”
“不用谢。”
她对我说:“而且他还告诉我,如果我和你一起去加入他的‘集团’的话,我们就不用顾忌周围的目光以及社会准则。很不错吧?小全~”
发自内心欣喜的呼声,让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光是聆听他们的乱七八糟的话语就接近了理智的极限。
好像连我也快变得扭曲,变得奇怪了似的。
“所以,小全,和我一起跟着赵医生走吧。”
珍珠不对,
珍珠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她不是珍珠,她不是珍珠,她不是珍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伸出手,露出我人生中最美丽的微笑。
“你还在犹豫吗?那就这么想吧,全世勋。你对于刚才‘救女友还是救妈妈’的问题上选择了‘救母亲’是吧?其实这个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亲情’的问题。既然你选择亲情,这不就说明了亲情要比爱情更加重要吗?”
赵医生的饶舌是在令人烦躁,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妈妈对你的感情并不非得是‘爱情’,有时候亲情要比爱情更激烈,更深重啊。”
看了看沉迷地凝视我的妈妈。
我像蚊子一般发出微弱的声音。
“爸爸、哥哥他们呢……?”
“他们以后再告诉就行了,不用担心。”
她淡然地回答我。
“这里的生活呢?”
“我会负责的,这不是身为母亲的我的责任嘛。”
她轻松地回答我。
“——那你还会杀人吗?”
我问了最想逃避却不得不问的问题。
“当然了,如果是为了你好的话。”
妈妈轻易地说出了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她还会杀人。
妈妈她还会像杀死房晨那样杀死接近我的人。
妈妈她还会做出绝对无法原谅的行为。
——杀死人的生命。
我最敬爱,我最尊敬,我最喜欢的妈妈。
能让我安心,让我有归属感,让我感觉舒服,让我安稳,让我放松的妈妈。
这样的她还会杀人。
作为人绝对不能原谅的最凶恶的行为。
而我要对此负起责任来。
如果从一开始我不然妈妈担心的话,她就不会许那样的愿望。
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房晨也不会死,接下来也不会有人继续被杀。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
我的愿望是“改变”?
改变我?改变这么颓废的我?能改变如此垃圾的我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全——————————————————————!!!!!!!!!”
如果疯掉的不是我,而是世界的话。
那么我也跟着一起疯掉好了。
“把她——!把她——!把妈妈——!!!”
口吐白沫,语无伦次,口齿不清。
我神志不清地指着眼前的女生——她是多么的漂亮,犹如女神一般,光彩夺目让人陶醉……
我指着眼前的妈妈——她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慈祥,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所珍爱的伟大的母亲。
“把妈妈给吃下去!!!!!!!”
“遵命。”
那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
就连赵医生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迎来了尾声。
在我面前的,在赵医生眼前的,妈妈原本站立的地方……
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畸形的,灰色的,异形嘴巴。
阿全说:“我吃饱了。”
我终于理解我做了什么。
——我杀死了妈妈。
“哇啊……真让人惊讶,竟然敢杀掉自己的亲生母亲,应该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吗?你也相当的不正常呢,全世勋同学。”
赵医生很佩服的说道。
“不愧是极端扭曲的母亲的儿子。哈哈哈……”
——烦死了。
“那么你的异常之处是什么呢?自卑感?冷酷无情?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愿望’极其特殊。虽然我从你妈那儿听过‘阿全’的事情,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从许愿者身上单独分离出来的生命体呢,而且还把许愿者的愿望反应在生命体的外观上,不对,它莫非是愿望本身?副产物?”
——烦死了。
赵医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阿全,阿全用一副极度厌恶的凶残神情对着充满好奇心的赵医生,仿佛恨不得想杀了他一样。
“愿望本来只会在许愿者本身上得以实现,并不会从无生有,而是让许愿者本人产生愿望的作用。但是你的愿望以这种方式实现,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第一个案例呢……真稀奇啊。”
赵医生继续对着我说话。他是不知道气氛是有多沉重,还是装作一点心眼也没有?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喜欢把想到的东西全部讲出来的人。
“愿望的代价也是如此,只有许愿者本人亲手杀死12个人,才能让愿望变得永恒。但是你却不一样,只有你是特殊的,你只要命令那个怪物,帮你杀人,你就能毫不费力地持续愿望。简直就是作弊嘛。”
赵医生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故意用语言不停地刺激着我。
“至今你杀死了多少人?你的妈妈应该不是第一人,既然那个怪物在帮你,那么应该差不多5人?还是说更多——”
“烦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全世勋第一次……
“你给我闭嘴。”
直接吐出心中的怒火。
赵医生眯着眼睛,用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小全,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知道每一位许愿者都有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吗?那就是不后悔。我们许愿者绝对不会对‘许愿’这件事感到懊悔,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我们得以成为‘许愿者’而实现‘愿望’。所以绝大部分许愿者知道条件后,都会选择付出代价,因为我们不想放弃我们的愿望。可是现在的你是怎么回事?”
他放荡不羁般竖起食指,粗鲁得指向我。
“你选择了杀死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了你的愿望的存续,你也不得不杀死12个人,你的妈妈只是不幸成为了其中而已。”
“给我闭嘴!!!”
我冲向赵医生,挥出我基本没有使用过的拳头。
他一边悠哉游哉地躲过我软趴趴的拳击,一边对我进行语言攻击。
“来到这里后发现竟然在一个月内出现了三个许愿者,全世界许愿者可是少之又少,在大连这种中国的乡下城市,这种可能性会出现的概率是多少?接近于0!而巧合中的巧合是,这些全都是围绕着你展开的。你本身又是世界上第一个特别的许愿者。你肯定也不后悔你的许愿吧?全世勋。你不可能后悔。”
“闭嘴!!!”
我声嘶力竭地使出拳头也碰不到动作灵敏的赵医生。
明明身体接近于完美,运动神经也大幅度提升,我却无法好好运用这些天赐的财富,我真是太废了。
“来加入我所属的‘集团’吧,全世勋,我们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他突然邀请我,我不禁想到他就是这样“开导”了妈妈。
“你让我跟着你?就像你误导我的妈妈,欺骗她一样,把我带过去?!凭什么!”
哗!——他又躲过去了。
“我对你的母亲说的话没有半点假,能自由控制年龄的愿望也算是少见的一种,我是很希望你和她一起过来的。不过……看来只剩下你了呢”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想把错误归咎到我上吗?虽然我是没关系,但是你必须知道你的母亲从很久以前就是扭曲的极端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唯有你,唯有你这个人不要把妈妈放在嘴边!
“阿全——!”
伴随着我的呐喊声,一个很长的巨大灰色手臂滑过我的身旁,异形嘴巴以飞速冲向赵医生的身体。
巨型嘴巴张得大大的,分泌出的口水到处都是,露出牙齿,想一口吞掉赵医生。
——唰!
“咦?”
顿时,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哇,吓一跳吓一跳,差一点就死了。”
阿全的异形嘴巴被一刀两断,砍成一半。
“唔……!”
阿全初次露出惊慌的表情。
血肉四溅,四面八方都是深红色的液体与残缺不齐的肌肉组织,异形嘴巴就像在痛苦中挣扎着一样,剧烈地摇动着身躯。
阿全一脸阴霾,迅速地把嘴巴变回手臂,恢复正常后手臂上没有任何伤口,但阿全很明显疲惫不堪,满脸都是冷汗。
“……我就把这当成是拒绝了,看来今天是不能带走了呢。”
“我绝不会跟着你走的!混赵!”
“混赵——?!”
赵医生少有的动摇了一阵,但很快恢复了冷静的样子。
他咳嗽几下,继续对我说。
“咳嗯……我们‘集团’是世界各处的许愿者聚集起来成立的组织,如果你跟着我来,说不定能找到复活你妈妈的方法。这样你也要拒绝吗?”
“——”
这次轮到我动摇了。
就如他所说,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许愿‘复活’的人,拜托他的话,我的妈妈也会从新回到我的身边。
但是,我只能无力地跟着他走吗?明明他是我最憎恨的对象?
我的憎恨,我的愤怒,我的杀气,都不约而同地指着眼前的穿着西装的青年。
我到底要选择哪个选项?
“当然是拒绝了,混赵,给我滚吧。”
阿全挡在我的面前,替我回答了赵医生。
赵医生深感吃惊,用呆滞的目光盯着阿全炯炯有神的神情。
“……真让我意外,你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吗?原来不是全世勋控制的啊,等一下,这就有很多矛盾了——”
“我说了,快给我滚。”
阿全用低沉的语气再说了一次。
气氛骤变,空气变得冰冷,背后不禁打了个寒战。
阿全的浓重的杀气四散开来,给人一种承受不了的压力,我的杀意和她的简直不可比较。
赵医生的表情冻住了似的,失去了悠然的神态。
“我倒是想听听本人的想法。”
他的视线转向我。
阿全的目光也看向我。
他们都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过当阿全替我回答出来的时候,答案就出来了,无须烦恼。
我朝着阿全微微点头表示道谢。
而后大声地宣告给眼前的王八蛋仔细听清楚。
“去你的。”
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赵医生。
“可惜……本想好好研究一下全世勋和这位怪物呢,那我就先回避一下吧。”
赵医生的愁眉苦脸表达出他充满惋惜的失望。
他一步一步后退,远离我们。
我想起有件事必须告知那个混蛋,于是对着要离开的赵医生怒喊。
“喂,给我听好了!别再说‘全世勋’,也别叫阿全‘怪物’听到了吗?!她不是怪物!她是和我一样的‘全世勋’,明白了吗?!”
赵医生听到的呼喊,先愣了一阵。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浅浅的苦笑。
这时候,我还不明白他的这一抹微笑意味着什么。
他说:“那么后会有期。小全、阿全。”
赵医生的身影沉默在夜晚的黑暗中,宛如刚才的会面是一场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肉片和血液冒出白色的浓烟,烟雾慢慢地弥漫着公园的一角,这幅场景让我联想到吸血鬼被照到阳光时燃烧殆尽的场面。
在无香无味的烟气中,我虚脱一般跪倒在板砖相辅相成的地面上。
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感觉不到心灵的憔悴。
“小全?”
她的呼唤好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我被关在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暗黑中,充斥着无法忍受的绝望的痛苦,折磨着我的精神和灵魂。
明明故事已经结束了,却没有人能露出笑容。
这能算是happyend吗?
“回家吧……”我虚弱的喃喃自语。
回到家,家里万籁无声。
“我回来了。”
回应我的是空荡荡的空屋。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活力,没有生命。
因为被我杀了。
阿全在旁边注视着我压制着某种感情爆发。
妈妈不在家的时间和我遇见珍珠的时间微妙地重合,很难让人发现,好像计划得非常周密细致。但是却给我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线索,很难想象是失误。
既然不是无心的,那么就是有心的。
妈妈扮演的角色珍珠接近完美,我真的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是妈妈,但是名字取的是和本名相近的名字,自然地出现差错一般,是为了什么?
她是希望我能发现珍珠就是妈妈……她故意制造失误,能让我发现得出来。
然而我却没有做到。
我所感受的所有违和感、不自然感、不协调感,我所看到的一切细节,全都被忽视忽略无视不理睬。
导致的结局是,我杀死了妈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都是我的错。
这都是我的责任。
这都是我的罪孽。
但是,可是,不过——
我却后悔了。
刚刚我差一点跟着赵医生走也是同样的理由。
我后悔我杀掉了母亲。
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后悔我杀死了妈妈。
“不要啊……我错了……!不要啊……妈妈……妈妈,妈妈啊——!”
我的眼泪就像瀑布一样流淌下来。
浸没了我的眼睛,我的脸颊,我的鼻子,我的嘴唇。
压制的感情一鼓作气爆发出来,通过嚎啕大哭来表现情感的冲动。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妈妈啊啊啊——!!!”
后悔、懊恼、忏悔、懊丧、懊悔、怨恨、反悔、悔怨、悔恨各种感情在心中杂糅,描绘出混沌的色彩。
“小全。”
阿全的声音悄然飘入我的耳道,在脑海里激起层层的鳞波。
“你后悔吗?”
她询问。
“啊……我很后悔……”
我回答。
这是我的真心话,毫不遮掩,没有忍耐,毫无润改,无有逃避,绝不无视,没有一丝烦恼或犹豫,惟有发自肺腑直言不讳——我后悔莫及。
阿全凝视着懊悔无及的我,轻声说道。
“你终于‘改变’了。”
我顿然无语,惊异地抬头仰望她。
她正俯视着我,面露微笑。
她为什么在笑?而且她的笑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可爱?
“我给你个惊喜吧。”
阿全的手臂变化成异形嘴巴,把可怕的恶心的嘴巴正面对着我,似乎要吃了我一样。
不过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无比的镇静,不知缘由地,我想如果是阿全的话,若是她来杀掉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是她并没有吃掉我。
而是吐出来了某个东西。
“…………啊?”
——是妈妈。
年轻模样的妈妈,全身都是粘稠的口水,昏过去躺倒在家里的地板上。
她的胸部在上下起伏,说明她还有呼吸——她还活着。
“为,为什么,为什么?”
我语无伦次,大脑的控制中心已经不听使唤,无法置信地来回看看变回原样的阿全和昏死的妈妈。
阿全含着浅笑,俯视着呆若木鸡的我,怡然自得地说。
“我早知道你会悔之不及,不是有俗语说‘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吗?所以我就只是‘吃掉’妈妈,而不是‘杀了’她。”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会后悔……?”
阿全俯下身子,与我对等的对视,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她深刻有力、情意深长地告诉我。
“因为我是你啊,笨蛋。”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从她出现的第一天就一直重复的话语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真的是笨蛋啊……
“哈,哈哈哈。”
我笑了。
又哭又笑的,好像能理解一点田茹的感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疯笑,也不是狂笑。
而是非常纯粹的,高兴得不得了的笑声。
从翘起的嘴角流进泪水,尝起来只有苦涩的味道,但我不介意,因为泪水的苦味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我抱住昏睡的妈妈,虽然外貌依然是珍珠的样子,但她毋庸置疑是我的母亲。
妈妈回到我的身边了。这个事实让我喜极而泣。
“——谢谢你,阿全。”
我什么也没做成,一味的从阿全获得帮助,单单是不停地向阿全道谢而已。
只有一句话能形容我——真没出息。
可是这又怎样?
因为我还能“改变”啊,未来依然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没有人能断言我会就此止步,半途而废。
“愿望”实现了,虽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愿望,但它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愿望。
愿望给了我一个“起始”——改变自己的起跑点。
接下来的就要看我自己了,能不能摆脱过去的自己,变成我所追求的理想中的“我”。
“……不客气。”
随着阿全的淡淡嗓音回荡在宁静的家。
我迎来了最棒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