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倒也没说错。
不过如果从省力的角度来说的话,其实下山是比起上山来的轻巧一些的。
即便如此,要背着一个大男人走这么远的山路也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中间休息了好几趟,受伤的左手从最开始的钻心的疼变成了后来的麻木,直到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最后,在限定时间内,我几乎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的气力总算是把那尔迈平安无事地送回了世界树旁,这家伙真是喜欢给人添麻烦呢。
我和那尔迈再一次被那些树根纠缠,缓缓向着谭底沉去。
我有些虚脱地依靠在将我们牢牢固定住的树根上,扭头虚弱地望向那尔迈。
“我说你啊,那尔迈。以后别那么逞强了行不行,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他无言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或许现在的状况他也说不了话吧。毕竟眼下那霉斑扩散的面积可广阔地多了,眼看着他身上就没几块好地方。
我叹了一口气,冰凉但并不刺骨的潭水缓缓淹没了文末。
我现在有些明白这些所谓的救世主的臭毛病了,一个个都舍己救人,半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这样是很伟大没错,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条啊。
“下次、至少下次你得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好吧,那尔迈。”
树根拽着我们完全下沉了下去,潭水淹没了我们的头顶,那种熟悉的温暖感觉再一次笼罩了我们,意识渐渐变地昏沉,最终那尔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回应。
再一次醒过来,虚假的苍穹已经被群星消逝着的夜空取代了。
我撑着还略带着有些头痛的脑袋,坐起了身子来。
嗯,左手臂已经完全恢复了,世界树的能力、不,这算是小天使的能力还是世界树的能力?不重要了,反正这个治愈伤势的功能确实很便利,如果不收取高昂的“手续费”就更好了就是。
我这次受伤不重,毕竟只是伤了一条手臂而已,所以一次的治疗便完全恢复了。也因为这个的缘故,营地里的家伙也没有在我醒来的时候围在我的身边,一个都没有。不,一个都没有又有点过分了。
一边叹息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我缓缓走向了散发着橘黄色火光的营地。还没走近,我便发现了营地里一阵欢声笑语。
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的那尔迈笑眯眯地举起了手冲着我摆了摆。
“哟,林醒啦?肚子饿了吧?吃点什么?烤苹果?苹果切片还是苹果汤?要不干脆来个混合套餐?”
我一阵反胃,阴沉着脸说道。
“苹果就好。”
橘黄色的火光越来越近,驱散了包裹着我四周的黑暗,我走向了这夜幕中唯一光亮的地方坐了下来。
篝火并不算是多么温暖,只是却也不再叫人感觉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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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靠近了篝火,双手几乎快要刺入了篝火内部,我却还是感受不到半丝温暖。实际上眼前的篝火也仿佛虚假的一般,明明添置了许多柴火,火焰燃的几乎快有半人高了,可是散发出来的光和热却少的可怜,但却依旧烧死的人。
我想起了昨晚又接到了几起被篝火烧死的子民的报告,我的脸色变地更加难看。
这个世界在变地奇怪,越发的不可理喻了。
甲胃的碰撞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收敛起脸上的情绪,身为上位者必须时刻作为表率才行。
看着接近的卫兵,没待他开口,我率先询问道。
“怎么样?”
“贝洛克 殿下……游骑兵、依旧未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不动神色的挥退了卫兵,待甲胃的声响远离开来,我的脸色止不住阴沉了下来。
第三批了,已经是第三批的游骑兵!而他们依旧还是没有归来。这个山峰、这个森林就好像一个怪兽的巨口,无论派遣出多少士兵,都永远填不饱它的胃口一般,所有派出去探路的人都石沉大海。
“珀莉殿下,别总是阴沉着脸,总会有办法的,嗯,总会有办法的。”
篝火照耀不到的晦暗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是艾德。他总是这样乐观,甚至是乐观过了头,有时候我真期望我也有他这样乐观的天赋就好了,至少就不用每天这样发愁。
“艾德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三天前的那场泥石流席卷了我们大部分的粮食,还有……三分之一子民的生命。”
有些咬牙切齿的我吐露出了话语。
“是的,那真是一场谁都没有料想到的灾难。所以怪不得谁。”
“好了,艾德你不用说这些安慰人的话语,我还没有那么软弱。”
我摆了摆手,让这位从小陪伴着我长大的玩伴不要作这种无用功了。
他笑着耸了耸肩,吸了一口气。
“是呢,珀莉殿下总是比起我们想象的坚强,哪怕王国陨落了,你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王国还没有陨落,艾德!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
“珀莉殿……不,珀莉接受现实吧,冥潮已经席卷了整个王国,大陆的七成已经变成了死者的国度。什么都没有了,和我一块走吧,珀莉。放弃他们吧。”
我用力的一巴掌抽到了艾德的脸上,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凄惨。
这还是我眼里那个永远正直、光明的艾德吗?他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
“他们不是累赘!他们是王国的火种,是我的子民!艾德今晚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不过,我不想要听见第二次了。”
说完,我背过了身去,掩藏着自己颤抖的手掌还有……快要哭泣的脸庞。
背后传来了甲胃的响动,是金属触地的声响。
艾德在行礼,然后,他开口说道,一字一顿说的很是缓慢。
“珀莉殿下,请您记得,我永远是您的骑士。我永远是爱您的,珀莉。”
他说完了,甲胃碰撞的声音缓缓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