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悲

作者:早栗 更新时间:2020/5/3 1:33:11 字数:4949

说到开膛手这个名字,大多数经验老道的采矿员都不会陌生,就算是下海没多久的新人水手,在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大家伙也会有一个简单的概念。它们是一种Ⅲ级的危险海兽——当然,只要是海兽就没有不危险的。

不过能在那些或多或少都有在泰坦级身前虎口脱险经验的老采矿员口中都被称为危险的海兽,自然有它们的过人之处。最臭名昭著的就是它们无所畏惧的狩猎方式和习性。

首先开膛手并不会大规模聚集,但也从来不会单打独斗,往往以家族为单位三五只结队行动,以一只体型稍大的雄性为首。相对于泰坦级这种Ⅴ级的巨兽来说,就算是首领雄性,它们的个头也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虾米级别,但是也比一个成年壮汉还要庞大一些。

其次这些家伙背部拥有一层厚厚的甲壳,寻常的小口径速射炮在有效射程之外就算直接命中了它们也很难造成致命伤害。

它们主要的武器是密布着锯齿的前鳌,最要命的是前鳌的尖端还有钻头一样的东西,那里是开膛手全身上下最坚硬的部分,成年开膛手的钻头的坚硬程度堪比铸成地下城骨架的超合金。这是它们赖以为生的部分,名为地下海洋的残酷世界从出生起便赋予它们的强大武器,也是它们被命名为开膛手这种臭名昭著的名字的原因之一。

开膛手的钻头自从它们出生开始就是它们活下去的唯一仰仗,它们的繁殖方式是卵生,并且孵化率低的出奇,通常一窝20颗卵只能成功孵化一颗到两颗。个中原因倒不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或者卵非常脆弱。

恰恰相反,开膛手的卵非常非常的硬,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喜欢为了蛋壳里的小虾米去敲开蛋壳。而开膛手孵化成功率低的原因也和蛋壳的硬度有直接关系——小虾米需要虾生中第一次使用他们的小钻头来敲开本来应该是保护他们的蛋壳,才能来到新的世界。钻头足够坚硬的小虾米涅槃重生,而其他的则被活生生饿死在蛋壳里。

在海底采矿的时候见到开膛手已经死去的卵是非常常见的事情,经常会有一整窝卵一颗都不能成功孵化的事情发生。这些生物幼崽的遭遇也说明了深海中的残酷法则——如果连蛋壳都钻不破的话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死在蛋里好了,何必来这世上受苦呢。

不过十不存一的出生方式也让它们成为了这个深度最让为强大的猎手之一,它们甚至能够猎杀Ⅳ级的、这种比他们大上十多倍的海兽。

问题来了,龙虾们是如何杀死比他们大这么多的生物的呢?

很简单。作为集群行动的猎手,它们分工合作的习性早已刻印在基因深处。它们之中最为年轻迅捷的会肉身吸引Ⅳ级庞然大物的注意力,然后其他猎手从各个方位找机会进攻,用他们的锯齿长爪撕裂对手坚固的表皮或者外壳,让他们的钻头凿开猎物的骨甲,鳞片,表皮,然后钻进它们的身体里,切断它们的肌腱,搅碎它们的内脏,吞吃它们的血肉,钻头不够锋利的开膛手连进行狩猎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如果它们只捕食海兽的话其实是并没有什么问题的,并不会让它们成为老采矿员最不愿意遇见的几种深海兽,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地下海洋里大部分生物都没有眼睛,开膛手倒是个例外,虽然它们也差不多是瞎子级别的近视眼就是了,超过10米鱼石不分。但单靠这样视力肯定是不能在地下海中生活下去的,所以它们也有自己的一套侦查系统——声呐。在它们的头部有两个辅助口器,不用来进食,只为了发出人耳难以听见的超声波来帮助它们判断猎物的目标。

当然,这种定位只能帮它们找到移动的目标,至于是潜艇还是移动的大型鱼类,就不知道了。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它们分不清潜艇。但是能不能吃并不重要,有什么比能切开能钻进去更重要的呢?

身为在300到500米这个深度之间是数一数二的霸主,只有少数几种生物才有比他们强的战斗力。不过它们也不会把这些玩意当成口粮,开膛手不仅不好吃,还硌牙。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乱拳打死老师傅。毕竟没有几个生物的防御能比潜艇壳还要坚硬。

这就导致了,开膛手几乎可以在这个深度横行霸道。这样的顶级猎手如果看见了一个大小正合适,圆滚滚,慢悠悠的目标,它们会如何选择了呢?

今天,这群开膛手在相对空旷的深海发现了这样一个倒霉的目标。

“目标好像很大...”它们的天赋告诉它们这是一个大目标,但是,它们已经饿上很久了,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大家伙,它们也有勇气去碰一碰了。

少女倒霉中。

“有东西接近!对方也使用了声呐探测,我的天呐,是开膛手!”时不时瞟视雷达一眼确认自动驾驶不会撞上什么障碍物的露尖叫了起来。

虽然超声波人耳听不到,但声呐可一视同仁。这个深度能发出声波定位的,除了开膛手之外就只有其他开启主动声呐的潜艇了。

露第一时间就开了定向声呐来确定来者何人,发出的声波只扫到了一个小小的目标,那可不是潜艇的大小。

那就只有臭名昭著的开膛手这些比海盗还要令人恶心的东西了。虽然潜艇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但这些并不聪明的开膛手会认为这些东西只是有坚硬甲壳的大鱼,只要破开外壳,就能吃到鲜美的肉。

虽然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的,只要能够凿开潜艇,它们就能吃到里面的乘员了。

安没有说话,她立刻从休息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冲向了电磁速射炮台。大多数时候大部分潜艇碰到开膛手的时候虽然也不是毫无办法,但是肯定会力不从心。它们装备的武器对付一些更大型的海兽还会好用一点,但对付更小的鱼却反而没那么好使了。

“让我死吧...难道这就是挖到一条好矿脉的报应吗,我还没有完成躺在钱上睡觉的梦想啊...”

原本整个人都缩在座椅上休息的工程师小姐放弃了抵抗,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主动声呐开启了,它们集中在170方向,正在向我们突刺!呜呜呜...是个大家庭,声呐上探测到四个目标!”身为一个老船长,露最讨厌的就是开膛手这玩意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慌张。

这些东西在某些程度上甚至比泰坦级的海兽还要烦人,泰坦级海兽至少知道在哪里,能尝试躲避,这玩意三五只一起行动,还会分散攻击,哪怕声呐追踪,凭她们的火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收到,电磁炮准备中。”安作为安全官,迅速向所有乘员通报了战斗状态,虽然只有三个人。

在电磁炮的潜望镜之中 ,安面对的方向仍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如果露位置汇报的不错的话,正有一只开膛手从那个方向向这边冲刺。

她看到了。这只开膛手故意晃动着长爪来制造紊乱的水流,哪怕这样会让它们的冲击速度下降,但大家都很清楚,它就是那个摆出来给大家看的佯攻手。

“电磁炮,发射。”

她不想激怒泰坦级海兽,但对于这些东西她就没有任何等待的想法了,在简单的瞄准预测之后,她踩下了通电踏板,一枚枚小得多的速射炮弹接连喷射,这些给泰坦级挠痒痒都不够格的东西在近距离上能对开膛手有不错的效果。

不过距离有些遥远,这些炮弹只是让这佯攻的家伙疼痛不已,并没破坏它的外壳。

它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只看上去圆滚滚慢悠悠傻憨憨的猎物居然能发动远程的攻击。不过这威力也让它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它硬着头皮继续冲刺着,制造着十分夸张的动静。

对于这种头铁的东西,就用更硬的东西去砸烂它们的头,在这个弹箱打空之前,安把它扯成了碎片。

不过解决掉一个目标的安并不轻松,坏事永远不会只是单独上门做客:“汇报情况。”

“声呐上的目标少了一个,剩余的3个目标已经分散环绕接近!”

安皱了皱眉头,她这个弹箱已经快要打空了,来不及上弹了。

“再等等,等它们再接近一点,就把所有灯光打开!”安能想到的拖延时间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哪怕这些东西都是近视到几乎是瞎子,但面对突然的强光,也一定会短时间内惊慌失措。

“好,我看着距离的!”露的手掌放到了一排照明开关上,只要这些家伙进入15米距离吗,她就立刻让这小破船变成这个深度最亮的艇。

“琳,去帮我搬两箱弹药!”安冲着对讲机大吼了起来,速射炮位附近的常用备弹只有一箱,她把这箱换上了,就得去储物舱搬了。

“要命。我知道了!”琳从躺尸状态恢复了过来,迅速下到了储物舱寻找安要的弹药。

“接近了!启动!”一直盯着声呐屏幕的露在第一个目标越过她划定的安全线之后就把所有开关往上一推。

漆黑的海域突然敞亮了起来,不存在与深海世界的光明陡然从一条潜艇上迸射而出,从未瞥视过光明的黑暗猎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明光给刺痛了并不发达的视力系统,它们惊恐的后退,绕开了这个大灯泡。

把弹药箱推进了装弹器的安重新坐回了炮位,然后对着这些逃窜的家伙猛烈开火。但它们迅速遁入了黑暗之中,安一时间还找不到它们了。

“它们走了吗?”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就用耳朵来观察。

“没有,44、98方向都有,我回去一定要换个3D声呐!”露的声音里似乎都有了哭腔,平面显示声呐在这种情况下局限性太大了,但高贵的3D声呐就不同了,完全可以精准定位敌人位置,老道的安全官甚至可以根据这种声呐来完成盲射。

“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动力又开始下降了!”所以说坏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到来。

“啊啊啊啊!我去看看,你要的弹药!”刚刚把安要的弹药搬上来的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得带上工具往动力舱跑。

“来了!”露大喊了一声,这些凶狠的猎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尤其是它们刚刚丢下了一名家族成员在这里。

“准备好了。”有了全功率的照明之后,安的视野开拓了不少。

下到了动力舱的琳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琳根本没有走进去的勇气。她可不想被电成全身瘫痪,后半辈子都得靠别人吃饭。

“小姐们大事不妙了。动力舱里漏电了!我根本不可能进去!。”

“什么!漏电了!?”露意识到大事不妙。

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也皱了一下,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有任何的优柔寡断,也许半分钟的犹豫就会葬送掉她们三人的生命,于是她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琳!准备好潜水服,武器,望远镜,吃的,船上值钱的东西,记得多带两块海虾号的备用电池!”

三人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之间的默契让琳和露一下子就明白了之间的想法。

“知道了...”琳咬了咬嘴唇,肩膀颤抖着向储物舱走去。

“露,快来帮我呀,我一个人搬不动两块备用电池的!”发现舰长大人没有跟过来之后,琳喊了起来。

琳有些无奈的喊声传到了安的耳中,安立刻看向她们的舰长小姐,露正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控制台前,象征着她舰长位置的座椅旁边,无助的看着工程师小姐和安全官小姐。

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能说出口。

既然她们能理解安一两句简单的话语中传达的含义,那么她们也不可能不理解露一个表情中想表达的不舍——这是她们的第一艘船,虽然年纪很大,但是也是已经陪伴她们走过了两三年时光的第一艘船,是她们完成梦想的摇篮。

而现在,她们要弃船了。

“会有的。”

安这样看着露说道。

“没错,下一艘船一定会有的。”

琳也这样看着露说道。

“我们保证,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总有一天我们要开着属于我们的最好的船。”

“去没人踏足过的遗迹里,找到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东西!”

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点了点头,拔下了象征着她作为舰长身份插在操作台上的钥匙挂到脖子上。

“嗯!”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给少女们去聊她们的梦想,去煽情。

没过多久,潜艇外传来如同丧钟一般咚咚咚的敲击声,那是剩下的三只开膛手正在与潜艇的外壳做搏斗,用不了多久,那些比一个成年大汉还要庞大的龙虾们就会乘着咸涩的海水落到这个舰舱的地板上然后扑腾着等着海水填充这个空间成为它们能够自如活动的场地。

“准备弃船!潜水服,氧气罐,防水盒生存物资,防水望远镜,**,鱼叉,备用电池,烁油矿,幽光照明灯,信号弹,千万什么都别忘,快,去机甲舱等我!快,快走!”

安的语气焦急了起来,她离开了炮位,冲到了储物舱,开始整备自己的武器。

“你要小心!”另外两人把所有东西打包,然后从梯子下到了第二层,随后封闭了这里的连接门。

“……”安默默地套上了潜水服的面具,她需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些家伙,然后在这铁棺材把她拖到海底之前逃出去和其他人汇合。

她也不想和这些没有价值的龙虾拼个你死我活,因为就算把它们大卸八块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她那些龙虾钻进来以后造成的漏洞是不可能填补上的,起码不可能由她们三个人现在的情况进行填补。

之前开玩笑说的深海游泳竞赛现在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要进行深海游泳竞赛,那么就一定要在舰舱里就把开膛手这个问题解决掉,因为如果进入到深海中以后,她们三个只是三条无辜的半身不遂的小鱼而已。

钢铁被撕开色吱呀声象征着那些可怕的怪物已经闯入了少女们的舰船,柱状的海水从天花板喷射到地板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黑影以及它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

如同安所预想的那样,无法在没有水的地方活动的开膛手在甲板上暴躁的弹跳了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退缩,左手鱼叉枪、右手电棍的安全官顶着奔涌而来的海水大步跑向了在挣扎着的开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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