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 花见之殇
“我们，去醍醐寺吧！”周日清晨，御天故作兴奋地向千代提议，“正好能赶上今年的太阁花见行列。”
千代似乎提起了兴趣，毕竟，从小一直生活在京都的他们居然从来都没有观赏过这样盛大的花见。
“这主意不错。”千代微笑着答道。
“嗯，你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这时响起了门铃声。
“你好啊，千代！”奈奈一如既往地笑着，和水村一同出现在门口。
“你们……”
“英塚特意让我们带你出去散心呢！”
“那种事情，”御天不耐烦地说道，“不劳他费心！”
“御天君也一起去吧！”奈奈依旧热情地说道，“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太阁花见行列，好不容易来到京都，我们早就盼望能去了呢！虽然说高中时就在这里呆过两年，但一直没机会去。所以，今天就劳烦御天和千代做一回我们的导游吧！”
“正好我们也想去，”千代回答，“那就一起吧，哥哥？”
御天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奈奈兴奋地欢呼着，“英塚现在还有些事情，一会儿就去醍醐寺跟我们会合。那么，我们出发吧！”
醍醐寺。
“醍醐寺修建于平安时代贞观16年，那时的樱花宴是只在宫中才能举行的盛大赏会，直到江户时代以后才成为民间的盛事。”千代边走边向奈奈和水村介绍着，“不过，众多樱花宴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庆长三年时丰臣秀吉在醍醐寺举办的赏樱会了。那时早已预知死期不远的丰臣秀吉却铺开了迄今为止最为奢华的花见排场，借漫山盛开的樱花，来比喻自己的丰功伟业。后来，每年四月的第二个星期日，寺里都会举行太阁花见行列，重现当时的盛况，以纪念这次非凡的赏樱盛宴。”
“哇，千代好厉害呀！”水村托着眼镜羡慕地说道，“什么都难不倒你吧。”
“就是，我一看就知道千代不是平凡的人呢！”奈奈一个劲地附和着。
千代灿然地一笑，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不必这样无休止地赞美我吧！我已经没事了，而且，那些奉承话听起来似乎……”
“非常做作！”御天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很假！”
“呃……那个……”水村和奈奈只能尴尬地苦笑着。
“但是，真的谢谢你们，”千代真诚地说道，“虽然只是刚刚认识而已，却这样费心地安慰我……”
“喂，不要说那样的话，”奈奈打断了她的话，“英塚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那样说的话，就太见外了。”
“但有一点是真的，”水村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一见到千代就觉得特别的亲切，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奈奈补充说。
四月的醍醐山淹没在樱花的海洋中，随风飘落的花瓣如雪般纯白。“花见暂时还不会开始,”奈奈说道，“所以英塚让我们先到上醍醐，据说在那里的药师堂许愿是很灵验的呢！”
“那家伙也该到了吧。”水村沿着山路四处张望着，搜寻英塚的影子。
“山樱的花语是，向你微笑。”千代出神地望着漫天飞舞的樱花，说道。
“那倒是很像奈奈啊，总是不停地笑着。”水村笑说。
“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传来英塚的声音，“这是樱花的花语。”
千代回头望着英塚。
“你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的？”御天冷冷地说道。
“抱歉，”英塚笑着说道，“不过，事实上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再说，樱花的花语又不止这一个。幸福，生命，精神之美，这些都是。为什么只说那一条呢？”
“是吗？”英塚淡淡地说道，“但是，我只知道那一句而已。”
“山上寺院建于贞观年间，比起山下更为古老，”英塚边走边说道，“所以，虽然说三宝院的景色非常美丽，但我似乎对上醍醐更感兴趣一些呢。”
“嗯，”千代点头道，“虽然很久远，但是华丽的平安京时代总是让人念念不忘。”
“的确……”
“啊，是药师堂！”奈奈喊道，“我一定要去许个愿！”
一行人步入药师堂大门，迎面就是寺内供奉的药师如来像以及日光、月光双胁侍像。
“据说，如果能从这个地方把钱币扔进那个供箱里，愿望就能够实现了。”奈奈站在远处说道。
“你不试一下吗？”英塚问门外的千代。
“不，”千代回答，“我不相信那个。以前也有像这样许过愿，但是从来没有灵验过。所以说，与其把命运交给不可知的神明，倒不如把它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来得更实际些。”
“哎！只差一点！”奈奈失望地看着落地的钱币，“你们不来试试吗？”
水村苦笑了一声，说：“那个……我好像还是不太相信啊……”
望着寺内盛开的樱花，千代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黄昏，身旁同样还是那个人，可为什么感觉却完全不同？
“我说过我会回来。”英塚说道。
“没错，你做到了。但是，似乎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千代微笑着，黯淡的双眼重又焕发出久违的神采。
英塚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
“谢谢你回来，”千代停下了脚步，“回到我身边。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我一定很糟糕吧。至少，肯定不会在这里赏樱花……真的，谢谢你。”
英塚凝视着千代,依旧是那种模糊而深邃的眼神。但这次，千代像是受到了沉重的一击，顿时瘫软下来。英塚顺势扶住千代，“她怎么了？”紧追上来的御天大喊着。
“我想是太累了，”英塚平静地说道，“又是一夜没合眼吧？”
“这个傻瓜！”御天不无心疼地回答。
英塚抱起千代，向休息处走去。
“就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水村说道，“这地方很安静。”
“你看她这是怎么了？”奈奈望着千代说道，“怎么满脸是汗？看起来好像很痛苦。是发烧了吗？”
“不，”御天回答，“她是在做梦。”
“而且是个噩梦。”英塚补充道。
“四月的晴空消失了。”水村望着窗外忽然阴霾的天气说道。
此时的御天阴沉着脸，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英塚。
“怎么？”英塚轻声在御天耳边说道，“终于觉醒了吗？”
“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御天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还是不要打扰睡梦中的千代为妙啊！”英塚回答，“奈奈，水村，我们要出去一下！”
“去……去哪里？”奈奈问道。
英塚没有回答，只是随口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千代。”
两人来到一处寺庙内，远远地站着。
“早在那东西被唤醒之前，你就一直很想和我较量吧。不过这次，就不再是竹剑了。”英塚伸出手，幻出一把利剑，扔给远处的御天。
“你一定要那么做？”
“命运的符咒，是不容违背的。”
“那么，”御天沉沉地说道，“我也只有做我该做的事了。”
“已经……准备好了吗？”
“哥哥！”千代惊叫着醒来。
水村和奈奈静静地着注视着千代，一语不发。
“我梦见了哥哥，还有……你们！”
“我们知道。”水村平静地答道。
“你们……知道？可是，”千代慌乱地搜寻着四周，“他们在哪儿？哥哥，还有英塚，他们在哪里？”
“我想，”奈奈回答，“是在其中的一处寺院内吧。”
“我去找他们！”千代飞奔至门外。
“恐怕已经晚了……”水村默默地说道，“命运之轮，已经无法停下了。”
千代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玄思，她的脑中只有一种意念，就是找到哥哥，“请你一定要等着我！”
天色完全陷入到黑暗中，千代终于在穿越了成片的樱花树后来到了他们的所在，可是眼前出现的，却是倒在血泊中的御天，还有英塚手中那把滴着血的剑。
“哥哥！”千代抱着不省人事的御天绝望地呼唤着。
“英塚！”奈奈的声音在席卷而来的狂风中变得破碎。
“看来，”英塚望着水村和奈奈，缓缓地说道，“你们两个也觉醒了吧。”
“英塚……”奈奈依然低声呼唤着。
“似乎，应该换一个称呼了吧。”英塚忽然伸手掐住了奈奈的脖子。
“住手！”水村冲上前去，却被英塚一手甩开。
“求你住手吧！”千代几乎是悲鸣着。
“别过去，千代！”水村拦住了试图阻止英塚的千代，“不可以过去！他会杀了你的！”
“再见，奈奈！”英塚低语一声，瞬间扭断了奈奈的脖子。
“该你了，水村。”英塚松开手，任奈奈的尸体倒在一边。
水村看了一眼英塚，回头对千代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你能够改变一切，只有你可以！用你的意念，让一切重新开始！”
“水村……”
话音未落，英塚的剑已经从背后刺穿了水村的身体。
“请你……一定要相信！”
千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水村倒在了自己身边。
英塚慢慢地走到千代面前，手中的剑对着她的脸。
“为什么这么做？”千代无力地低吟着，“为什么是你？”
“你一定很恨我，”英塚冷冷地说道，“我杀死了你的哥哥，以及……所有人。不想为他们复仇吗？”
千代紧紧地抓住御天手中的剑，将它对准了英塚。
“你应该那么做。可惜，当初如果能教你一些剑术就好了，你就不会在这里，只等着受死了。”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再见了，千代！”
一切就那样在瞬间终结了，千代睁开眼，只听见倒在肩上的英塚空洞而遥远的声音：“对…不…起！”
千代颓然倒地，绝望地闭上双眼，“这一定……是梦！让我醒来吧！请让我醒来！”
“只要你相信，你可以改变一切；只要你相信，一切都可以重来。”
“用你的意念，让一切重新开始！”
“只有你可以！”
“请你……一定要相信！”
……………
这些话像符咒一般不断在千代耳边响起，“重新……开始……”千代努力地冥想着，“请让我改变这一切，请让我回到最初……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千代用微弱的意识不停重复着这些话，直到完全失去意识，直到命运最终将她带至那个一切初始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