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的震动把露易丝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依然回荡着微小的飞机发动机轰鸣声,关掉照明灯光的机舱内只剩下控制台屏幕上不时闪动的暗淡光芒,除了那些依然端坐在控制台前工作的士兵,其他人都趴在桌前睡着了。
露易丝将还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摘了下来,心疼地揉了揉有些发黑的眼袋,从登上这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运输机到现在,露易丝已经连续工作了接近20小时,即便是在黑星工业的实验室里,露易丝也从未经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强烈的睡意袭来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个角度可以通过眼镜镜片反光看到自己,看着自己脸上的黑眼圈,露易丝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拂晓时分,长时间的坐姿让露易丝不得不费了些力气才撑起身子,通过窗户看向机舱之外,眼前的景色让她微微愣了愣:血红的云彩从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天与地的尽头。看着暗红的云彩在下方翻滚,露易丝感到一丝恐惧,她迅速将窗帘拉下,将宽大的迷彩防寒服紧紧搂住,身子缩成一团靠在了椅子上。
“这是地狱吗?”即便闭上眼睛,翻滚的血色云海还是出现在露易丝眼前,她又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些平民遭到屠杀的图片,那些依然保持着渴求活下去姿势的尸体被堆成了小山,火焰让这些尸体变成了一片焦黑,但透过照片还是能从焦黑中看到一点白色,斯坦告诉露易丝,那是骨骼。
对宗教的分歧让本是来自同一血缘的两个民族产生了隔阂,隔阂又因为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产生了误解,误解变成了对彼此的厌恶,厌恶又催生了仇恨,最后造就了杀戮。露易丝迷茫地看着头顶的钢梁,在24小时前自己还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在看到那些被标记上绝密的照片后,露易丝的心里微微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似乎能理解斯托克为什么在核弹分辨率的问题上和自己发生争吵,以及斯托克那张冷酷的表情下隐藏的东西。
“斯托克是想救那些人。”露易丝对着冰冷的钢梁喃喃自语。
“我真是个笨蛋,还以为他是个任性轻浮的人。”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真是个笨蛋。”
露易丝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杯子和桌面接触的声音让露易丝回过神来,她扭头一看,斯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意识到斯坦可能听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露易丝顿时涨红着一张脸,摇晃着双手对着斯坦大声解释到,可是动作过猛,自己又是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失去平衡的露易丝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啪!”额头和金属地板撞击的声音在回荡着发动机轰鸣声的机舱内显得格外醒耳,那些之前还趴在桌上打盹的士兵全都醒了过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趴在地上的露易丝身上。
意识到自己出丑了的露易丝面红耳赤,平时一副盛气凌人大小姐作风的自己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糗事,一时间不知道用何种表情面对这些军人,露易丝索性倒在地上又缩成了一团。
“这群笨蛋一定会以为我是睡着了说梦话来着,才不会以为我是在想那个笨蛋色狼怪叔叔。”
先入为主的思想往往是让自尊心得到一丝喘息的最佳方法,用假装睡着了说着梦话不慎从椅子上摔下来这种方式毫无疑问是目前为自己出糗打圆场的最佳办法。
坚定了这种想法,露易丝铁了心倒在地上不起来了。眯着眼睛转动眼球看向周围,士兵们的表情似乎都如露易丝所料,唯独看着自己将杯子慢慢举到嘴边的斯坦,露易丝吃力地咽下口气,她似乎都能看到斯坦挡在杯子后面那张笑得露出上下牙龈的夸张笑脸。
露易丝瞬间将对斯坦的好感度下降了100点。
过了十多秒,看到斯坦似乎并没有揭穿自己的意思,露易丝咬了咬牙,装出一副迷糊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些看着自己的士兵露出一个大小姐的微笑,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斯塔端着杯子起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露易丝也不敢去看斯坦去了哪里,但唯一一个可能听到了自己喃喃自语的人离开毫无疑问让露易丝感到极大的放松,她大大地松了口气,直到一个冒着热气的咖啡从身后放到自己身前。
露易丝回过头,将杯子递过来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那个好感度刚被下降100点的斯坦。
“辛苦了,露易丝小姐。”斯坦说到。
露易丝有些慌乱,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胡乱地发出一声“嗯啊”回应斯坦。
“放心好了。”斯坦带着笑容说着,手指好似凭空捏住什么东西一样,从自己嘴边划过。
露易丝的心再次咯噔一下跌进了冰谷,斯坦这个封口的动作不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但听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而且还听懂了,自己已经有小辫子捏在了眼前这个穿着迷彩服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手里。
看着露易丝那难堪的表情,斯坦咧开嘴笑了起来,坐到了露易丝身边。
“想听听斯托克刚加入军队时的糗事吗?”斯坦喝下一口咖啡,双手握着温热的杯子对露易丝说到。
“啊?”露易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斯托克一定会从我这里知道这件事的,你难道不应该准备点还击的手段为你和他打交道打下基础吗?”斯坦眨了眨眼睛,看向露易丝。
斯坦的话中带话,露易丝并不明白已经是过来人的斯坦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她的第一反应只是斯坦害怕自己得罪自己,于是现在是在用斯托克的糗事巴结自己。
“那家伙也有什么出丑的事吗?”露易丝来了兴趣,兴奋地问到。
“呵呵。”斯坦笑出声来,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吊足了露易丝的胃口。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露易丝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家伙还是个新兵的时候曾经把写给自己初恋的情书夹在报告地递交给了上级,结果整个连队都看到了这份情书。”
露易丝瞪大眼睛,这个爆料出乎自己的预料。
“那家伙的初恋是什么人?”露易丝追问到,斯坦这个爆料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重量级的。
“是什么人?”露易丝脑中闪过无数个关于斯托克初恋的答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斯托克的初恋是什么样子。
“是他学生时期的老师。”斯坦手捧杯子带着笑意说到,“在加入军队后不久他得知他的老师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那家伙居然装病躲在宿舍里郁闷了整整一星期。”
“后来呢?”露易丝追问到。
“后来。”斯坦顿了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看了看天花板。
“后来那个对于斯托克来说最重要的人死于刑事案件,而斯托克也做了一件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斯坦轻轻放下杯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做了什么?”
斯坦似乎并不愿意过多地提及这件事,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看到斯坦不愿意继续说下去,露易丝也选择了沉默,从斯坦的表现来看,露易丝也大概能够猜到这件事一定是导致斯托克被特种侦察大队除名的原因。
“斯托克会变成现在的斯托克,也正是因为那个教会了他如何去看待世界的应有的一面的人离去。”斯坦站起身来,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其实我也不了解斯托克,但我确信那家伙的本质是条毒蛇,任何靠近他的威胁都会被他撕碎,但幸运的是他找到了可以让自己缠绕的领地,不必四处去游荡。”
露易丝看着斯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和斯托克的通讯中断也已经快5个小时了,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请祈祷那家伙平安归来吧。”斯坦重重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了看露易丝。
露易丝忽然心里猛地惊,斯坦的目光似乎在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但自己却不知道答案。
天色微亮,虽然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跳出,但已经能够用肉眼看清道路,驾驶着摩托的罗可涟将头上的夜视镜摘了下来,同时用手肘顶了顶坐在后面的正在打盹的斯托克。
一直闭目养神的斯托克睁开眼睛,以为罗可涟需要现在的位置信息,他快速拨开手腕上的电脑点击了几下,薄如纸张的液态显示屏立即显示出了当前他们所在位置的卫星地图。
正准备告诉罗可涟目前位置的斯托克再次被罗可涟的手肘顶了顶,他抬起头看向罗可涟示意自己看向的方向,被划上微亮红线的天地交界线上,一座城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一座钢筋构建成的丛林,那就是塔哈。
“塔哈。”斯托克眯起眼睛看着地平线上被即将升起的太阳染成一片血色的塔哈,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最后的战场啊。”罗可涟苦笑着说到,紧接着放慢了车速,车头一转将摩托车驶下了公路,在齐膝高的草丛穿行朝着一片并不茂密的树林驶去。
“去和等我们的人汇合吗?”斯托克问到。
“嗯。”罗可涟点了点头,“和斯托的通讯已经中断很久了,我怕出现什么变故,所以把眼睛瞪大点吧。”
穿行在草地中,依稀可以透过前方并不稠密的树木可以看到隐藏在树林里的一栋小屋,那是连通着塔哈下水道系统的电缆维修管道入口所在的地方,通过管道进入塔哈下水道可以避开不必要的战斗,凭借从斯坦那里获得的塔哈下水道系统地图可以直接到达核弹所在的地方。
“血?”
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斯托克立即将手伸向身后掏出了手枪,同时将手搭在罗可涟肩上,罗可涟也发现了异样,立即将摩托车停了下来,拔出挂在战术背心上的手枪。
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可能还有人潜伏在这里。
两人迅速远离摩托车,半蹲下来借助草丛隐藏住自己。隐藏在草丛中观察了片刻,罗可涟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向树林方向,示意斯托克跟在自己后面。
应该是发现了潜伏在草地里的人大致的方位,斯托克会意地点了点头。
罗可涟弓着腰举枪碎步走在前面,斯托克则在罗可涟身后跟随,两人交替着掩护彼此,尽量让周围360度全部覆盖在两人的视野中。
才走了十多步,罗可涟抬起左手握拳,示意身后的斯托克立即隐蔽,斯托克立即停下脚步,伏低身子举枪警惕地看着周围。
罗可涟往前挪动了几步,举枪小心地拨开草丛,一具穿着特种部队作战服的尸体倒在草丛中。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草丛发出嗖嗖的声响,更多的被草丛掩盖的尸体显露了出来。
光是能看到的就有十余具尸体,看来这里发生过激战,而且从尸体上血迹看应该是不久前才死亡的。
罗可涟皱了皱眉头,随即拔出匕首,小心地插到尸体和地面的缝隙中,检查尸体下是否压着炸弹,在小心地检查后,罗可涟将尸体翻了过来。
虽然使用的是国防军的制式步枪,但左臂上并没有所属部队的臂章,那就说明这具尸体可能并不是国防军的人。
罗可涟看了看斯托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斯托克也立即猜到了罗可涟在想什么。
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昨天险些收下斯托克小命的人,东欧维埃阵线的黑兔子部队,他们已经赶在斯托克和罗可涟之前来到了这里。
“看来我们似乎慢了一步。”罗可涟回头看着斯托克小声说到。
斯托克正要点头,他猛地一愣,罗可涟头部忽然出现一个红点,斯托克立即意识到罗可涟命悬一线,他顾不得更多往前扑去,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罗可涟扑倒在地。
微风吹过草地发出嗖嗖的响声,将罗可涟压在身下的斯托克额头冒出了冷汗,耳边还回荡着前一秒子弹划破空气擦过自己耳边的尖锐声响,不但自己没有觉察到藏在草丛里的袭击者,连洞察力更加敏锐的罗可涟也没有发现,斯托克意识到这个袭击者绝对不是普通角色,现在越是呆在原地越是危险,因为对方不会再留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斯托克起身离开略带惶恐眼神的罗可涟,抬起手臂对着子弹袭来的大致方向连开数枪,同时立即猫着腰朝着子弹袭来方向的侧面快速冲刺。就袭击者的心理而言,一击未中暴露自己位置后一定会马上转移到第二个射击点,而这片草地里没有可以供给袭击者第二次射击的地方,那么袭击者一定会选择逃跑,而直接离开草地朝着树林逃跑会立即暴露自己,所以袭击者会选择避开追击者,只要选择从两边封住可能逃跑的路线,袭击者很快机会暴露。
斯托克选择的方向只有50%的几率抓到袭击者,他将另外的50%几率交给了罗可涟,在短暂的惊恐之后,罗可涟迅速恢复过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
两人展开的包围圈一点点靠近射击点,斯托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和罗可涟之间的这片区域上,可是直到自己已经到达预计中袭击者可能移动到的最远位置,斯托克也没有任何发现。
“没在我这边吗?”斯托克愣了愣,他看了看远处的罗可涟,她似乎也没有任何发现。
斯托克将枪口转向自己和罗可涟中间的地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隐匿,不可能想不到应付一击未中的办法。
“当心!”斯托克大喊着朝罗可涟快速移动过来,但此时为时已晚,从两人中间的位置忽然抛出一枚闪光弹,强烈的闪光瞬间夺去了斯托克的视力,斯托克只得立即压低身体,用手挡住还在燃烧的闪光弹发出的强光。
短暂的失明后,斯托克重新能够看清周围,但这时罗可涟已经被一把手枪顶住了太阳穴。
“放弃吧,这样对你没好处!”斯托克举枪对准站在罗可涟身后的人,但那人利用罗可涟的身体完好地遮盖住了自己,没有留给斯托克一丝可以射击的地方。
“呵呵。”一个男性的声音从罗可涟身后传出,“的确如你所言,如果我杀掉她,你会立即射杀我,如果我试图以她为人质后退,即便我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你也会选择射击她的非要害位置击杀我,对吧?”
斯托克并未在意对方所说的,小心地移动脚步缩短彼此的距离。
“从你的眼睛可以看出你并不希望这个女人出事,所以你一定会开枪,这样既能击毙我排除威胁,同时也能让这个女人提前退出任务。”
斯托克咬了咬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理智地分析自己的心境,这让斯托克感到一丝惊讶。从斯托克扑倒罗可涟避开子弹,这个袭击者就判定了斯托克要强于罗可涟,所以袭击者选择了违反惯性思维留在原地,用闪光弹为掩护控制了罗可涟,以此来获得和斯托克对抗的筹码。
“我唯一的路就是放了她,并且表明我没有威胁,那我还有可能活下来。”男人接着说到,平缓的语调让人感到没有一丝处于下风的弱势。
“这家伙……”斯托克往前挪动了几步,停在能让自己精准射击的距离上。
“现在看来天时地利人和有两样不在我这边,所以。”罗可涟身后的男人说着,松开了抵住罗可涟头部的枪,举起双手从罗可涟身后走了出来,“你赢了。”
虽然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但斯托克依然保持了高度警惕,枪口一动不动地对着从罗可涟身后走出的男人。
男人头上戴着遮盖面容黑色作战面罩,斯托克仅能看到面罩上露出的眼睛部位,男人的眼神让斯托克感到非常不自在,那眼神里夹在着嘲笑和轻蔑,仿佛丝毫没有把举枪对着自己的斯托克放在眼里。
罗可涟显得有些恼怒,转身用枪死死地顶在了男人头上。
“杂种!”罗可涟转身拿走男人手上的武器,用枪口使劲顶住男人的头,男人歪着头看了看恼怒的罗可涟,嘲笑一般地呵呵笑了起来。
“你是谁!”斯托克问到,同时小心地检查男人身上的武装,发现这人除了一把手枪,身上再无其他装备。
“隐匿者部队,希姆莱。”男人看了看斯托克,带着笑意回答到。
斯托克和罗可涟猛地一愣,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看对方。
“我才不会相信这些鬼话!”罗可涟并不打算放手,再次用枪口使劲顶了顶希姆莱的头。
“你们和斯坦的通讯已经中断好几个小时了吧。”希姆莱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从昨晚经过第一个哨卡后和斯坦连接的通讯频道一直处于静默状态。
“隐匿者部队的斯托克中尉和罗可涟上尉,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斯托克和罗可涟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斯托克愣了愣,某个频率似乎强行挤占了和斯坦连接的唯一信道,而知道这个通讯频率的只有国防军中那些和这次行动有关系的高层人员。
“我是0302号行动的总指挥官,东部民主共和国国防军参谋部的托恩少将,识别码为0363S1NG,刚才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事件,希望你们保持克制,希姆莱上尉就是奉命在此等候你们的人。”
“这家伙差点就杀了我!”罗可涟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说到。
“希姆莱上尉不是没有打中你吗,我想以希姆莱上尉的能力,在你觉察到被瞄准前你就应该倒地了吧,所以罗可涟上尉,请你冷静下来。”
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让罗可涟更加怒不可耐,但托恩少将报出的识别码的确是这次行动的识别码,暴怒的罗可涟不得不将顶在希姆莱头上的枪移开。
“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虽然确认了希姆莱的身份,但斯托克依然认为希姆莱存在威胁,手中的枪依然对准着希姆莱。
“东欧维埃阵线陆军的黑兔子部队,也就是昨天在泰伦族和库伦族领地分界线上和你作战的那些人。”希姆莱回答到。
斯托克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看那些被击毙的士兵。
“黑兔子部队已经渗透进了塔哈城中,我只是在这里阻击了他们一只企图通过电缆维修管道渗透进塔哈的小分队而已。”希姆莱将举起的双手放下,斯托克发现希姆莱被作战服严严实实裹起来的双手有些不对劲。
“难道库伦族的雇佣兵已经撤退了,现在塔哈城里只剩下了蝮蛇?”罗可涟咬了咬牙说到。
“的确如此,黑兔子部队是冲着被伊瑟拉夺走的核弹而来,所以你们必须在黑兔子部队得手之前从蝮蛇手中夺取核弹,确保核弹不会在塔哈爆炸。”托恩少将说到,“只有得到这枚核弹,我国才有足够的证据通过外交途径让东欧维埃阵线终止对西部边境地区的军事打击。”
“核弹会在塔哈爆炸?”斯托克惊异地说到。
“就目前的情况看,所属不明的蝮蛇部队没法带走核弹,不能排除他们会在塔哈引爆这枚核弹,虽然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事态一旦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能够证明东欧维埃阵线拥有这枚核弹的证据消失,西太平洋联邦会以核武器扩散为由开始干涉,西部边境将成为东欧和西方的境外战场。”希姆莱接着托恩少将的话说到。
“然后导致我国国内动荡,政府下台,东西方扶植的势力开始相互角力,最后影响扩散到各个方面,爆发内战。”罗可涟捂住嘴巴,小声她所推测出的结果。
“是的,这就是国防军高层现在所担心的。”托恩少将说到,“蝮蛇部队至今无法辨明所属方,也不能排除他们是东欧维埃阵线所属,另外得到情报称泰伦民兵方面已经乱作一团,情报部门猜测是泰伦族长老会有了重大变故,所以泰伦民兵不会进攻塔哈,但你们依然需要面对两只作战能力极强的部队。”
“那么找到核弹后应该怎样处理?”斯托克并不太关心等下将和自己交战的是两个极强的对手,他更关心如何中止核弹被引炸。
“你们只需要找到核弹的位置,剩下的希姆莱上尉会处理。”
罗可涟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希姆莱,对于这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罗可涟已经非常恼怒,而现在自己却不得不和这人共事,这让罗可涟有些不能接受。
斯托克知道罗可涟不会信任希姆莱,但自己却不能表明立场,被夹在中间的斯托克感到点点辣手。
希姆莱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斯托克,脸上露出笑意,不顾斯托克手中的枪还对准着自己,旁若无人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同时摆了摆手让两人跟上。
斯托克看了看罗可涟,从罗可涟略显阴沉的脸上斯托克能够感觉杀气,斯托克赶紧捏住罗可涟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罗可涟并不是职业军人,在应付这种尔虞我诈非敌非友的情况时并不能像斯托克那样能够坦然忍耐,斯托克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必须让罗可涟冷静下来,不然罗可涟很可能从后面一枪将希姆莱击倒,这样也就等于失去了解除核弹的唯一手段。
罗可涟懂得斯托克想要表达的,她深呼吸甩了甩自己的头,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事了。
“我知道你们有所疑虑,所以请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希姆莱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我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保证你们能够通过这条最快的途径避免战斗进入塔哈,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威胁你们的后背。”
斯托克和罗可涟微微一愣。
“电缆维修通道可以直通塔哈的下水道系统,路线我已经用紫外线涂料标记上了,你们很快就能穿过这个地下迷宫赶到距离核弹最近的位置。”
“那你呢?”斯托克看了看希姆莱那双越看越发怪异的手,问到。
“我另有任务,应该说是找到解除核弹的方法吧,你似乎对我的手非常感兴趣。”希姆莱说着解开自己的手套,同时用力一扯,手套之下的情形让斯托克和罗可涟感到一丝胆寒。
“我已经不适应高强度的战斗,我和你们一起只会成为累赘。”希姆莱抬起自己的手,迎向马上就要升起的太阳。
希姆莱的手呈现出血红的颜色,那并不是受伤后被血液染红的色泽,那是一种被好似透明的物质包裹住的血色,希姆莱的手就像没有皮肤一样,肌肉纤维和毛细血管交织在骨骼上,在逆光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天啊!”罗可涟发出一声微小的惊叹。
“这已经是3年前的旧伤了。”希姆莱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般看着自己的这只血红的手臂,“被天使的怒火吞噬,将虚伪的外壳烧灼殆尽,这对苟且存活的我而言算是最大的宽恕了吧。”
“天使的怒火?那是什么?”希姆莱意味不明的话让斯托克感到疑惑。
“等你踏入我所踏入的地方,你会知道的。”希姆莱冷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家伙。”罗可涟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
“哼。”希姆莱轻蔑地看了眼身后的两人,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一声熟悉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伊瑟拉,柔和的风从不知道被谁拉开了百叶窗吹了进来,在初升太阳发出的柔和阳光照耀下,将身子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的伊瑟拉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艾德……咦?”伊瑟拉迷糊中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把那人当成了昨晚陪着自己喝酒的艾德里安,正准备喊出艾德里安的名字,伊瑟拉才发现坐着的那人的身形并不是艾德里安。
是依旧带着那顶鸭舌帽,将双眼这遮盖在帽檐下的雪拉。
“小姐,你醒了。”发现伊瑟拉醒了,坐着的雪拉立即站了起来。
“是雪拉啊。”伊瑟拉微微笑了笑,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有些红肿眼睛。
“小姐,我……”雪拉看着伊瑟拉的眼睛,有些犹豫地说到。
“雪拉,有事吗?”
“小姐,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雪拉闭上眼睛,大声地说到。
伊瑟拉似乎已经知道了雪拉将要告诉自己什么,她静静看着雪拉,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可是我骗了你,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小姐你的,这样也不至于让小姐你陷入危险。”雪拉激动地说到。
“其实我加入我的团队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伊瑟拉眯着眼睛看向百叶窗外柔和的阳光,“艾德里安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监视我的行动,是你把我的计划和行踪泄露给了艾德里安,也是你招来了蝮蛇帮助我抢夺了那个盒子,你和艾德里安一样,是蝮蛇的一员,代号死狐。”
雪拉低下头,不敢看着伊瑟拉。
伊瑟拉撑起身子,拉着被子张开双手把雪拉裹了进去,这时雪拉才发现伊瑟拉身上一丝不挂,伊瑟拉柔软的躯体隔着雪拉身上的单衣贴在冰冷的皮肤上,雪拉忽然间颤抖了起来。
“不要对我道歉,把你拉进来的是我,也是因为我才让你一次次地回想起那些令你苦不堪言的记忆。”伊瑟拉轻轻挽着雪拉的脖子慢慢地说到,“不仅如此,还一次次让你独自去面对危险。”
“小姐,我……”
“记住了,雪拉,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即便这些并不是我们愿意去做的,但却不得不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去做,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沾染上了那些肮脏的东西,就不得不不择手段去洗去那些污垢。”
雪拉愣了愣。
“艾德里安将你送到我身边,就是想让我有所顾虑,可我却利用了你,就好像你觉得利用了我让艾德里安得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一样。也许真如艾德里安所说,盒子里的东西所代表的含义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掌控的,但总得有人去开启它,不是吗?”伊瑟拉伸出手,白皙的手臂暴露在柔和的阳光下。
“小姐,我求你了,离开这里吧。”雪拉握住伊瑟拉的手,紧紧地压在了胸前。
“雪拉,替我把丹尼尔他们送走行吗?”伊瑟拉并没有回答雪拉,而是提起了为了自己身受重伤的丹尼尔等人。
“小姐,你打算留在这里?”雪拉猛地摇头,她忽然意识到伊瑟拉并没有离开塔哈的念头。
“我必须得留在这里。”伊瑟拉笑着说到,“我想看看开启的门里面是什么样的。”
“不,不行!”雪拉惶恐地大声叫到。
“为什么呢,雪拉?”伊瑟拉看着雪拉,淡淡地笑着。
“艾德里安要引炸核弹,会死的,小姐你会死的!”
“是吗。”伊瑟拉并没有感到惊讶。
“小姐?”
“能看看人类制造出的恶魔降临的样子,也不错呢。”
“小姐,会死的,我不要再失去亲人了!”雪拉扭头扑进了伊瑟拉怀里,死死地将伊瑟拉抱住。
“雪拉,你放心好了,我是伊瑟拉·米娅,在我没打算死之前,没人能夺走我的性命。”
伊瑟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裹在杯子里的手缓缓从胸口下移,将温热的手掌压在了自己小腹上。
“我一定要看看,艾德里安为我开启的门后是什么样子。”
塔哈城中从拂晓时分已经时不时地响起了枪声,在位于城镇中心还未竣工的电视转播中心顶层,艾德里安正斜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视墙上不断播放的影像。
画面中清一色黑色特种作战服的部队正交替掩护着在塔哈街头不断前进,而另一边穿着墨绿色迷彩服的蝮蛇部队成员正且战且退,有条不紊地按照着预订的路线一边还击一边撤离。
“是东欧维埃阵线的黑兔子部队,战术素养相当优秀,看起来东欧为了自己的颜面已经顾不得更多了。”站在艾德里安身后,阿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到。
“嗯,毕竟我的诱饵是相当诱人的。”艾德里安笑了出来。
“老大,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背叛的后果,这样的话你一定会死的。”阿一轻松地说到,语调完全不像是在说着如此沉重的话题。
“死吗?”艾德里安呵呵地笑出声来。
阿一皱起了眉头,艾德里安的态度明显没把自己所说的当成一回事。
“那个人也一定在赶来塔哈的途中,我在想知道自己被我们这样像傻子一样戏耍一番后没人能挡住他了,搞不好整座塔哈城都会被他当成发泄的对象。”
“时间一到你就带着其他人离开吧,我留在这里足够应付了。”艾德里安轻轻叹了口气。
“老大,你就从来没有畏惧过吗?”阿一问到,“那种力量已经颠覆常理了,看到那种力量时我已经对自己所认知的世界产生了疑问。”
“你在害怕?”
“不是,只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早就该死去了,要不是有些东西一直支撑我到现在,否则我现在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哦?”阿一微微耸动了一下眉头,“我能斗胆问问是什么东西吗?”
艾德里安回过头,一脸兴奋地看着阿一。
“梦,一个梦。”
“梦?”阿一显得有些疑惑。
“阿一,你加入蝮蛇除了躲避西太平洋联邦的追捕以外,还有其他原因吧。”
“因为这里总会发生有趣的事情。”阿一简洁地回答到。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吗?”艾德里安好奇地看着阿一,他很清楚阿一并没有说真话。
看着艾德里安,阿一沉默了片刻,接着捂着脸大笑出来,空旷的大厅里只回荡着阿一的笑声。
“看起来是个让人很愉快的原因。”艾德里安也咧开嘴笑了出来。
“你的梦也是这样吗?”阿一笑着反问到。
“呵呵,的确如此。”艾德里安将视线转回电视墙。
“这就是有趣的事。”阿一伸出手指晃了晃,“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艾德里安用眼角瞟了瞟阿一,收起了笑容。
“女王会踏着怎样的阶梯走上王座?”阿一摊开手大笑起来,“是权利搭起来的阶梯?或是尸体组成的台阶?”
“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不在乎用何种方式完成这个梦,毕竟只差这一步了,蝮蛇,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艾德里安站起身来,将手放在了身后的巨大左轮手枪上。
“是的,而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也是我跟随你的原因之一。”
艾德里安笑了笑,将目光对准了初升的太阳。
“那我就去准备了,为女王登上王座准备的利刃,一定会如约而至的。”阿一收起笑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