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慵懒的阳光照在这间乡间别墅上,淡黄色的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显出一股洋洋的暖意,让秋风瑟瑟的乡间反而好似正处在温暖的春季一样。
东部民主共和国国家议会议长哈里森懒洋洋地斜靠在座椅上,任凭自己的几个孩子在别墅后的草地上嬉戏,自己微闭着双眼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将午餐端上旁边的餐桌。
“真是难得的休假啊。”
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自言自语的哈里森突然感觉到手边一阵震动,他猛地一皱眉头,朝着放在手边的电话投去了厌恶的眼神。
哈里森死死地盯着正发出嗡嗡声的电话,好像在抗拒一般迟迟不去接听,但依然不断震动的电话并不打算放弃,震动发出的嗡嗡声甚至引起了在一旁嬉戏的孩子的注意。
“爸爸,为什么不接电话?”哈里森的小女儿抱住哈里森的大腿,疑惑地看着她的父亲。
哈里森重重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接起了电话。
还未等自己出声,电话的另一边已经传来了声音。
“我是张文博。”
哈里森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张将军,有事吗?”哈里森推了推女儿,示意她去跟哥哥玩,自己站起身,朝着庭院的另一端慢慢走去。
“情况有变,我要执行‘命运之戟’。”
电话另一端张文博的语气显得非常平静,而电话这一端的哈里森却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吗?”哈里森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从嘴里说出话来。
“不,我现在非常冷静,而且这个决定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与哈里森截然相反,张文博反而非常镇定,镇定得让哈里森心中发毛。
哈里森强忍住内心的澎湃,压低声音问到:“为什么,为什么动用‘命运之戟’?”
“还记得瑰宝行动吗?”张文博冷冷地说到,“想获得那种力量来对抗假想敌的我们,现在不得不提前面对那些假想敌了。”
“什么?”哈里森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看过那些等级6机密里的文件,你知道瑰宝行动是为了什么,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我想你没有必要感到惊讶。”
“你指的是……”
“没错,是神谕者,他们现身了,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不单在利用我们,也在利用东欧。”
哈里森猛地一愣,电话险些从手中滑落。
“神谕者……”
在震惊中沉默了良久,哈里森用颤抖的声音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其中一人已经和我直接接触,并且向我展示了一个未来,我们所追求的未来。”
“未来?”哈里森愣了愣。
“但我并不打算就此接纳她的意见,她也必须向我展示自己的筹码才行,同时这也是保全我们的唯一手段。”张文博不紧不慢地说到,“这是一场必须进行的交易,我们必须知道对方的底牌才能掌握主动。”
“可是你想过后果吗,将命运之戟投掷在自己国土上,这种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掩盖过去的。”
“不确定因素会让我们全部的努力付之东流,作为爱国者,我绝不能看到这一幕。”
“爱国者?”哈里森苦笑了起来,“要在自己的国土上投下那种东西,也算是爱国者吗?”
“我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崛起,这次事件将是一个绝好的台阶,让东部民主共和国以强者的身份走上世界舞台的绝好机会。”
“但是,这样做真的妥当吗,毕竟这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哈里森眉头紧皱,心里颇为顾忌。
“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威胁不是命运之戟所能权衡的,这个你应该清楚,与其处于被动,不如我们来占据主动。”
哈里森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了看正在草地上嬉戏的孩子,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祥和的周围,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我会说服总统和委员会。”哈里森郑重地说到。
“那最好不过了。”
“但我有个条件。”哈里森补充到。
“随便你吧。”
张文博的话语中带着笑意,随后挂断了电话。
“神谕者,你们终究还是出现了。”哈里森放下电话后一番摸索,从裤袋里摸出香烟和火柴,用深沉的目光看向远方。
“这个世界,是不会允许你们肆意妄为的呢。”哈里森自言自语着,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想到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的方法。
枪声临近,黑兔子部队已经快要逼近转播中心了。
雪拉独自走在塔哈的街道上,身后越来越响的枪声丝毫没有让雪拉有加快脚步的念头,她抬起手,在牙齿的帮助下拉下手套,将手轻轻从橱窗上划过。
这是雪拉失去亲人后就再也没有做过的事情。
冰冷的感觉透过皮肤沁入了心里,雪拉盯着自己那双布满伤疤的手,慢慢停下了脚步。
害怕失去而拒绝一切,雪拉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关进了心灵的监牢里,一点点地等待着自己躯体枯萎,最后随风而逝,但跟随伊瑟拉来到这里后发生的遭遇,让雪拉心中的这块绝壁出现了一丝裂缝,站在绝壁之后的雪拉第一次有了想要张开手去拥抱从缝隙后透过的光线的想法。
“斯托克·伊格纳兹。”
雪拉默念着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因为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和自己命运纠缠在了一起,而且将雪拉心中绝壁凿开裂缝的人正是斯托克。
看不见未来,也看不到过去,斯托克在一片荆棘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而且也坚定地走了下去,或许他所选择的东西对于他人而言不能说是正确的,没有回答雪拉问题的斯托克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雪拉答案,他所做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理由,但雪拉明白,他的自负正保护着心里最后一点仅存的东西,那可能叫做仁慈,也可能叫做希望,也可能只是斯托克的妄想,但正是这仅存的东西,让雪拉看到了从绝壁之后透过来的光线。
银发飘扬,雪拉不能直视这个站在逆光中朝自己伸出手的人,但从模糊的面容里雪拉认出了这个人。
伊瑟拉·米娅,一个没落世家仅存的后裔。
回忆起自己离开蝮蛇部队后和伊瑟拉在一起的日子,雪拉低下头,将面容藏在了帽檐的阴影下。
雪拉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来到这里前,自己坐在餐桌边上,被伊瑟拉拉住手加入丹尼尔等人胡闹时的场景。
有种似曾相识,但自己已经没法回忆起来的感觉涌上雪拉心头。
“命运还没舍弃我吗,小姐。”
“你们一直都在这样做,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察到。”
“我,真是个笨蛋。”
一道黑影从上方掠过,又一架满载着蝮蛇部队的鹿式直升机从街道上空穿行而过,激起的气浪掀飞了雪拉头上的帽子,绑在脑后的马尾随着袭过狂风散开。
压在橱窗上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头,雪拉的脚下绽放出几滴水花,水花随着地板上的纹理慢慢散开,为干燥的地面染上一丝湿润。
“谢谢你,小姐。”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了。”
雪拉弯腰捡起被风吹落在地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快步朝着转播中心跑去。
蝮蛇的撤退进程已经接近尾声了,之前前往转播中心附近街区的鹿式直升机已经随着地面部队全部返回,准备将剩下的人全部带走。
“小心点!”
士兵将全身无力的伊瑟拉抱上飞机,伊瑟拉手中死死地捏着艾德里安塞在自己手中的记事本,眼睛不甘地盯着转播中心的顶层。
“小姐。”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等到伊瑟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声音的主人系上了安全带。
伊瑟拉慢慢转过头,映入自己眼帘的是5个熟悉的面孔。
布兰特,伊凡,兰斯,卡特,丹尼尔,这几个一直在自己身边保护着自己的战士。
“你们,都没事。”伊瑟拉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
“我们都没事,只是布兰特恐怕不能再走路了。”头上裹着绷带的丹尼尔低声说到。
“我还能射击啊。”布兰特拍了拍身边的枪,轻松地说到。
“雪拉呢?”伊凡问到。
伊瑟拉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漠然地看着机舱外。
直升机的旋翼开始加速,伊瑟拉马上就要离开这片让自己纠结不已的大地。
“她,会赶上的。”伊瑟拉闭上眼睛说到。
“陷入绝壁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看到光的。”
伊瑟拉睁开眼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座椅上还坐着一个戴着破烂眼镜的年轻人,头上的绷带和脖子上已经结疤的血迹表明这人不久之前头部遭到了重击。
“不过,这里有一个能在绝壁上凿开缝隙的男人。”扶了扶已经不能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年轻人用轻松的口气说到。
直升机一阵晃动,缓缓离开了地面。
“还是没有看到光吗?”伊瑟拉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影跳进了机舱。
“小姐。”
伊瑟拉睁开眼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影,喉间忍不住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雪拉。”
“小姐,让您担心了,我……”雪拉紧咬自己的嘴唇,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伊瑟拉抬起手,费力地拉住雪拉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欢迎回来。”伊瑟拉笑了笑。
雪拉扑在了伊瑟拉身上,紧紧抱住不再放开。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Happy End。”兰斯笑了出来。
“欢迎回来。”伊瑟拉的护卫部队中最为沉稳的卡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释重负的伊凡终于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机舱外。
受伤最轻的丹尼尔坐到了伊凡身边,和布兰特一起用手腕顶了顶伊凡。
“这下放心了,该说出口了吧。”丹尼尔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布兰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伊凡的肩膀。
“哼。”伊凡低下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哈,真是无趣啊,还以为能有意思一点。”一个轻蔑的声音打破了温馨的气氛,把伊瑟拉和其他人拉回了冷酷的现实。
不想继续观看伊瑟拉小队温馨的一幕,说话的年轻人索性躺在了座椅上。
雪拉冷眼看着倒在座椅上的人,其他人也盯着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
卡特想要上前把这个看起来受了重创的年轻人拧起来,但立即被伊瑟拉用眼神压了回去。
“你是谁?”伊瑟拉平和地问到。
这架鹿式直升机上除了两名驾驶员和伊瑟拉等人外并没有其他搭乘的蝮蛇部队成员,这个年轻人是飞机上唯一的陌生人。
“叫我阿一好了,你们不认识我,但至少雪拉认识我。”年轻人轻松地回答到。
“你为什么在这里。”伊瑟拉皱了皱眉头,接着问到。
“我不会和你们在一起的,我只是受艾德里安的委托,转告女王大人您手中记事本的密码,以及为您引导利刃的降临。”
“什么?”伊瑟拉看了看手中的记事本。
“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那个本子将为您揭示通往王座的道路。”说到这里阿一兴奋起来,从座椅上撑起身子,大声说到。
回想起离开之前艾德里安和自己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伊瑟拉心中紧张起来。
“拭目以待吧。”阿一说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艾德里安已经把点燃世界的火种,埋在了这里。”
或许艾德里安的打算并不是引爆核弹这么简单,那枚被抢夺的核弹当量并不大,从破坏效果来看也只能彻底破坏城市的中心部分,军方完全可以以管道爆炸来搪塞媒体,以此来为这场民族冲突划上句号,但艾德里安从自己的计划中横刀介入,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无法想到答案,伊瑟拉心如乱麻。
按照事先得到的情报赶到核弹所在地,以军火交易为幌子盗取存放在泰伦族营地内的核弹,伊瑟拉经过周密计划的行动让突然而至发起攻击的雇佣兵打乱,但这也让伊瑟拉在混乱中毫不费力地得到了这枚核弹,伊瑟拉突然意识到这些很可能从开始就按照艾德里安的设下的路线在运作了。
“艾德里安。 ”
伊瑟拉看向机舱外,直升机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远。
浓烟弥漫,塔哈的地下依然在燃烧着,麻痹的感觉渐渐消失,伊瑟拉抬起手,不舍地看着耸立着巨大卫星天线的转播中心,她明白,艾德里安已经不打算回头了,他要吞下所有的罪,用血来为自己开路。
“你这个骗子,混蛋。”
将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之上,伊瑟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偌大的空间里枪声和金属碰撞声不断交织,已经决心赌上性命杀死对方的两个男人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同样精准的射击,同样迅捷的动作,同样凶悍的技术,不断闪避对方的子弹同时发起进攻,计算每次对方发起攻势后留下的微小间隙给予致命打击,使用着相同技能的两人在接下来的每一秒里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预判,射击,闪避,反击。
敏捷的身手让两人在远距离都没法成功命中对手,于是斯托克和艾德里安都选择了以手中枪械为进攻核心的枪械格斗来结果对方。
融合了格斗技巧的枪斗术在极近距离作战中威力巨大,通过对双方弹道的精准计算,把自身所有能够攻击和被攻击的角度全部考虑到,选择出最佳的回避角度并且施以压制性反击,抓住机会以格斗术配合冷枪击倒对方,这就是被称作全攻全防的枪斗术β型。
斯托克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艾德里安的手腕上,因为同样使用枪斗术的两人无论如何都能从手腕的转向上判断出攻击意图,透过对射线偏转的预判推测对方进攻的时间让自己作出正确的闪避动作,同时也能通过干扰对方的进攻为自己的反击留出空隙。
“来了!”
看到艾德里安转动手腕,斯托克立即判断出了艾德里安的攻击角度,身体随着意识迅速移动,子弹贴着斯托克的手臂飞过,乘着艾德里安调整角度的间隙,斯托克快速抬起手肘推开艾德里安再次指向自己的枪口,抢在子弹飞出枪口前往前一步贴近艾德里安,此时自己另一只手中的枪已经直指艾德里安胸膛。
“啪!”
子弹划出斜线飞向了天花板,艾德里安在斯托克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抬腿用膝盖顶开了斯托克,射击角度的变化让斯托克没能击中艾德里安,但此时艾德里安已经没法在瞬间调整自己的位置,斯托克的一系列进攻已经带来了稍许的优势。
如果此时面对斯托克的是其他人,估计在这种局面下已经是无计可施了,但斯托克的对手并非一般人,同样使用枪斗术的艾德里安理所当然知道接下来斯托克的攻势将如何发起,他借助着用膝盖顶开斯托克的力量顺势往后一跃,和斯托克稍稍拉开了距离,同时松开了自己左手的手枪。
艾德里安的举动让斯托克微微一愣,要对付使用枪斗术的对手,主动和对手拉开超过手臂的距离绝对不是好主意,这样会把自己身体全部暴露在以手肘为圆心的射线半径内,对手可以轻松地举枪射击而不必考虑受到干扰,艾德里安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把破绽留给斯托克。
虽然不清楚艾德里安的套路,斯托克并不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正当他抬起枪时艾德里安的身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往后一跃的同时甩动手臂,让自己的身体产生快速旋转,本该把身体全部暴露在斯托克面前的艾德里安此刻留给斯托克可以射击的只剩下了鞋底。
下一瞬间感觉到头皮一凉,斯托克顾不上扣动扳机,下意识地抬起手护住头,一道黑色的影子好似鞭子一般抽在了斯托克的手上。
疼痛一瞬间占据了斯托克的思维,受伤的右手撕扯着斯托克的神经,紧握的手枪也随着这道黑色的影子被打飞了。
原来艾德里安主动拉开距离并非是露出破绽,而是为了引诱斯托克露出破绽而故意为之,往后一跃作出后空翻让自己和斯托克处于垂直位置,然后用手撑住地面让身体呈近似90度,借助旋转让自己完全避开斯托克射击角度,同时甩动双腿朝斯托克视线的死角踢去,这样一来斯托克不但没有抓住主动,反而因为这一击陷入了被动。
意识到形势不利,斯托克扭转身体用左手上的手枪朝艾德里安射击,同时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柱子跑去,艾德里安也没有继续和斯托克纠缠的打算,快速捡起之前松开的手枪,象征性朝斯托克开了几枪,一个闪身躲进了另一根柱子后。
斯托克咬紧牙关捏住自己的右手,让幻象迷彩收缩抑制伤口出血,脑中不断闪过刚才艾德里安那一击的样子。
“简直,简直就像猴子一样敏捷啊。”
只借助顶开手臂的力量就能完成如此极限的后空翻,让身体旋转避开攻击同时发动反击,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身体所能完成的动作了,即便是身穿幻象迷彩的斯托克,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身体有如此完美的协调性。
“表面占据着优势,实际上我已经处于下风了吗?”
斯托克退出已经空掉的弹夹,双枪平行划过自己的腹前,固定在小腹武装带上的弹夹被送进了枪中,这时偌大的空间里回响起了艾德里安的声音。
“1945年9月,协约国宣布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可是战斗依然还在继续,名为‘冷战’的战争又在盘踞在东西双方的两大阵营间爆发了。”艾德里安靠在柱子后面,一边说着一边悠然地点燃香烟,“真是讽刺啊,打着和平的旗号,却在散布战争的种子,这就是不知悔改的人类。”
“这些东西谁都知道。”斯托克小心地转过头观察着柱子后的情况。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香烟,不屑地笑了笑,手上不紧不慢地为手枪换上弹夹。
“我想说的是这段历史的另一面,你不想知道如何结束这场冲突吗?”
艾德里安的话让斯托克猛地一愣。
“看来你是准备听下去了。”等待了片刻,发现斯托克没有出声的艾德里安接着说到,“冷战格局形成前的短暂间隙,曾经有一个足以影响两大阵营军政界的人试图挽回即将形成的冷战,而且这个人也几乎成功了,可是一次完美的谋杀让和平化为了泡影,也因为这位大人物的逝去,冷战格局无可避免地形成,世界被一分为二。”
斯托克仔细地听着,他预感到接下来艾德里安话中的信息可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你可以想象这件事对世界格局造成了怎样的震动,但所有国家都选择了沉默,因为每个国家都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在利益的诱惑下,没人愿意去接受那位大人物的思想,也就没人站出来说出真相。为了平息事态,一个在世界大战中作出了卓越贡献的家族被当作替罪羊,迅速衰败走向灭亡。”
斯托克愣了愣,艾德里安所说的这个家族似乎就是指的米娅一族。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相信别人告知的事实,掩盖得再完美的阴谋也会被抓住蛛丝马迹,我的老师欢愉者也是挖掘真相的人之一,于是她前往了东欧,找到了藏在黑暗中操作一切的真凶。”
“可她被你抹杀了。”斯托克说到。
“是啊,直到老师的身体变得冰冷我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被自己坚信的正义欺骗,这种痛苦旁人是不能够理解的,何况那个人还是教给我一身本领的人。”艾德里安自嘲地笑着说到,“唯一一个知道事件全貌的人死去,真相又被掩盖在了黑暗之下,保守着秘密的知情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整个事件的细节早已被时间抹去了。”
“那你说的这些又和民族冲突有什么关系?”斯托克追问到。
“你以为这是单纯的冲突吗?”艾德里安笑了笑,“这是一场由那个真凶导演的舞台剧,有人登场,也就有人下场,我的工作只是拉上幕布,然后再拉开而已。”
“所以你想利用这场冲突让那个真凶原形毕露?”
“真相早已随着欢愉者一起被埋在了东欧的密林之下,现在把真凶揪出来毫无意义。”艾德里安笑着回答到,“我只是为了一个人才站在这里,蝮蛇欠下的恩情,只有以这种方式来报答。”
“伊瑟拉·米娅?”斯托克下意识想到了这个人。
“米娅一族唯一的后裔,我不能看着她被宿命捆住脚步。”艾德里安提高音量说到,“她有资格站在顶点诉说世界声音,她将让冤死的士兵得到安息,让困惑的灵魂得到解脱,让世界回到应该前行的道路上。”
斯托克终于明白了艾德里安的目的,他要让伊瑟拉变成机器里无可替代的那颗齿轮。
“从你踏进塔哈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艾德里安从柱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手中捏着的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两把92SB-F制式手枪,取而代之的是一直挂在身后枪套内的那两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
“你没法往历史的车轮停下,也无法改变已经被注定的未来,你被命运像木偶一样被摆动着,只要剪断细线,你甚至没有能力动弹,被蒙蔽双眼的你从未看清世界的样子,你终究还在迷茫中挣扎着,看不清道路,也就看不到自己所要保护的东西,盲目的信仰会让你变成黑暗的刽子手,一点一点地抹杀能为世界带来光明的希望。”
“现在,告诉我,斯托克·伊格纳兹,你所保护的是什么?”
我在保护什么?
艾德里安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掉落湖面,在斯托克心里激起一串涟漪,无数陌生的和熟悉的面孔从眼前闪过,记忆像洪水一般冲击着斯托克的内心。斯托克使劲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眼前的影子越来越多,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视野。
“我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
“遵从你的心呀,斯托克。”
耳内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罗可涟?”斯托克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嘻嘻,乘着外面一片混乱我溜进来了,原来蝮蛇早就破解了国防军的通讯密码,我们的频率一直被干扰也是他们做的,现在干扰已经被我解除了,我想斯坦上校很快就能知晓我们和核弹的准确位置了。”
“总是会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啊。”艾德里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斯托克和罗可涟的频道中。
“哎,看样子这下变成公共聊天频道了。”罗可涟话语中透出一丝无奈。
“无论你们做什么,结局已经注定,你们改变不了什么了。”艾德里安说到。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未来已经被注定如此,那又能如何,不能因为人性的阴暗面就全盘否定这个世界,我也因此迷茫过,但斯托克让我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未看到的东西,遵从自己的内心,对与错自然会由命运作出判断。”
“遵从自己的心?”斯托克低下头,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
斯托克眼前出现了那个把自己从内心的绝壁里拯救出来的人,给予了自己名字的人,记忆中的温暖一点点地从心底扩散,焦躁的斯托克慢慢平静了下来。
“遵从自己的心。”闭上眼睛,埋在思绪深处的记忆随着温暖的感觉一起包裹了全身。
睁开眼睛,斯托克发现自己站在了记忆的场景中,那个让自己无法忘怀的人正将手搭在一个满脸是伤的少年肩上。
15岁的斯托克与21岁的赛薇亚拉站在教学楼的顶层,一起眺望着夕阳下的城市。
“斯托克,感觉到了吗?”赛薇亚拉扭头看着默不出声的斯托克。
“感觉什么?”斯托克不耐烦地说到。
“世界的气息。”赛薇亚拉说到,“安详,平和,生机盎然,构成世界的要素就这么简单,人类站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延续着进化的脚步,偶尔会有波折,但在母亲护佑下的孩子们总会找到合适的方法闯过难关。”
“干嘛跟我说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孤儿,但我还没可怜到要你庇护的地步。”斯托克将头扭向另一边,小声地说到。
“我懂的哦,斯托克,坚强的你不愿接受别人怜悯,但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赛薇亚拉被逗笑了,“等你长大了,就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会有你的朋友,你的恋人,学会珍重才能挽留住他们,用善意让他们成为你的依靠。”
赛薇亚拉将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揭开后蹲在了斯托克面前。
“母亲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孩子。”
赛薇亚拉将创可贴贴在了斯托克脸上,轻轻对了口气,柔和的感觉让斯托克不禁愣住了。
“这是世界的恩赐,明白吗?”
“赛薇亚拉老师,你怎么又偷偷溜到楼顶来了,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身后的楼梯口里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扛着拖把的校工正冲着赛薇亚拉和斯托克大声叫到。
“呀呀呀,对不起,大叔,因为觉得闷所以才上来吹吹风啦。”
赛薇亚拉拉起斯托克的手,快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被赛薇亚拉拉着的斯托克跨进楼梯口时,回头看了眼撒上了一片暮光的城市。
和过去的自己双目对视,斯托克已经从中找到了答案,让自己看清道路的答案。
再次睁开眼睛,斯托克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迷茫。
“我要打败你,艾德里安。”斯托克说到,“我要保护自己所珍重的一切。”
露出阴冷的笑容,凌厉的杀气充斥着整个空间,艾德里安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你踩在了我的梦想之翼上,斯托克。”
“啪啪!”
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艾德里安朝着斯托克躲藏的柱子冲了过来,已经做好准备的斯托克立即将子弹上膛,将身体微微弯曲,等待着艾德里安进入有把握命中的范围。
突然阴影中的一丝亮光让即将有所动作的斯托克停了下来,阳光透过头顶玻璃穹顶照进转播大厅内形成了明暗交替的间隙,有东西以极快地沿着诡异的轨迹朝着柱子后的斯托克飞来,而那丝亮光正是那东西穿过光线的缝隙时产生的反光。
下意识地埋下头,头顶传来一声闷响,斯托克清晰地感觉到那丝亮光呼啸着钻进了身后的柱子里。
“哪里来的子弹?”斯托克瞪大眼睛,大脑一瞬间陷入了空白的状态,难道大厅内还有自己没有觉察到的第三人?
还未回过神来,艾德里安已经出现在了斯托克一侧,借助着往前的惯性回身往柱子后猛烈一踢,斯托克毫无抵抗地被钉在了柱子上,不过这一击也让斯托克回过神来,意识催动幻象迷彩膨胀吸收掉大部分的冲击力,斯托克往反方向用力一挤脱离了艾德里安的攻击范围。
“银色的左轮枪?”
稳住身形的斯托克立即注意到艾德里安更换了武器,脑中还没来得及作出思考,艾德里安已经逼近斯托克,朝着斯托克又是一记肘击,斯托克双手交叉挡住肘击,利用手肘钳住艾德里安的同时伸直手臂,将两个枪口直指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的左边和右边已经被完全封死,斯托克立即扣动扳机,子弹即将从92SB-F制式手枪中倾泻而出,只见艾德里安一声大喝,另一只手也架在了斯托克的双手上限制住斯托克,赶在子弹飞出枪膛前突然发力将斯托克往前推去,触不及防的斯托克不得不后退以免被艾德里安推倒,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了只有几厘米的程度。
子弹贴着艾德里安后脑的头发飞过,额头碰在一起的艾德里安和斯托克四目相对,浑身散发出凌厉杀气的艾德里安让斯托克全身僵直,一时间动弹不得。
如果把斯托克看作拼死抵抗的猎物,那艾德里安则是杀红眼了的猎户,对死的恐惧总会让猎物处于下风,斯托克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扭转局势的境地。
要对付同样使用枪斗术的对手,最佳也是最危险的取胜方法就是施以冷箭,这也就是斯托克会携带四把手枪的原因,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运用手枪击倒艾德里安并不现实,因此斯托克选择了另外的方法。
双枪双刀,全攻全防的枪斗术β中另一种施以冷箭的方法。
“啊呀!”斯托克爆发出怒吼,钳住艾德里安的双手用力往上一扯推开艾德里安的同时松开双枪,双手迅速伸向绑在战术背心上的两把匕首。
双枪遮挡了艾德里安的视线,被迫后退的艾德里安也没法第一时间调整位置,一切都在按照斯托克的预计前进,快速拔出匕首刺向还没有办法作出应对的艾德里安,只要能刺伤艾德里安,哪怕只是割伤手臂,斯托克就算占据上风了。
“早料到你会来这手!”
火光电石间艾德里安手腕往上一抖,松开了握在手里的左轮手枪,同时两道寒光从袖口中射出,拦在了斯托克刺向艾德里安的匕首前。
“铛!”斯托克再也无法让匕首前进半分,两根黑色的三角军刺出现在了艾德里安手中,牢牢地架住了匕首。
之前在于艾德里安纠缠时斯托克就发现了艾德里安袖口里藏着弹夹填装器,但斯托克万万没想到夹在填装器上的不是弹夹而是两把军刺,这种三角军刺因为缺乏强力的劈砍能力而在特种部队中很少有人使用,但设计独特的三道镂空放血刃让这种武器成了近身格斗中最险恶的武器,一旦被刺中,军刺前端螺旋形的空管会让伤口一塌糊涂,即使立即施以包扎也无法止血,而放血刃的存在则是让出血情况更加糟糕,往往十多分钟就会置人于死地。
已经露出杀招的斯托克已无退路,抽回匕首的同时反握刀柄朝着艾德里安劈去,已经站稳身子的艾德里安抬手顺势一档,劈向自己的匕首被卡在了军刺的放血刃里,一时间两人相互角力,谁也没法将武器抽出,斯托克再次用另一把匕首发起攻势,艾德里安灵巧地使用军刺轻松化解,两人陷入短暂的僵持。
继续僵持毫无意义,两人同时侧过身子抬腿全力踢向对方,都没法避开的两人都被彼此踢中了胸口,冲击力将两人扯开,强烈的窒息感让两人脚下一软,同时半跪在了地上。
悬空的四把枪也在同时落地,掉在了两人之间。
窒息感遮蔽了知觉,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艾德里安加快呼吸,力图尽快恢复过来。
半跪在艾德里安对面的斯托克则看起来情况不妙,艾德里安的那一击似乎是重创了斯托克,脸色苍白的斯托克将匕首插在了地上支撑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
“呜!”
胸口一股滚烫的液体突然往上涌来,斯托克低头吐出一口鲜血,与唾液混合为粘稠物的鲜血顺着斯托克的嘴角慢慢滴到了地上。
“看样子你被阿一伤得不轻。”艾德里安冷笑到。
斯托克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艾德里安。
和阿一交手后斯托克已经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阿一那种古怪的拳法绝对不是单纯的打击那么简单,多重发力的攻击方式不是为了让对方快速失去战斗力,而是在反复的震荡中让内脏受伤,放佛慢性毒药一样一点一点侵蚀对手的性命。
“那家伙可是个天才,无论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像儿戏一样,我还真是担心他被你那一记头槌给解决了。”艾德里安嘴角上翘,艰难地笑了出来。
“他对你有这么重要?”
“事已到此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阿一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来到这里的蝮蛇部队都是在为他争取时间。”
斯托克微微一愣。
“时间所剩无几,注定的结局将要到来,耐心看着吧,斯托克,看看你在命运面前是多么无力。”
艾德里安笑着说到,脸上充满了愉悦,“阿一将引导利刃的降临,而利刃将成为开启另一种可能的力量,现在连那家伙也无能为力了。”
“那家伙?”斯托克皱了皱眉头。
艾德里安突然收起了笑容,用冷酷的目光盯着斯托克。
“神谕者,藏在暗处诱发这次冲突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