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龙宫以及某个位面的智慧生物很抱歉,但精彩有趣的日常生活要等一下……不,等很久才会出现。
其原因就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繁琐程度似乎相当高。
我对在这个位面生活的难度,曾做过区间性的预测。当时所预测的难度区间是10~100,0就是完全没有难度,10是有一点,100则是艰难得令人感到恐怖。而实际的难度大概是55左右,确实是有点令人为难的程度呢。
最开始就让我觉得别扭的是,这里的食物及日用品都不能靠“即兴创作”的方式自给自足,虽然对我来说并非是绝对做不到,但不可能把宝贵的残余魔力使用在这种事情上吧。
使用“时空跳跃”这个魔术的同时,我对自己的身体构成做了调整,将在「梦城邦」生活时那种介于固体与烟雾之间的形态重塑成了适合在这里生活的血肉之躯。也因此,我突然感到自己正在被过往都不怎么在意的“触觉”扰乱思考。
在令我为难的琐事中,最普通的一项大概是会不时撞到什么东西或是被绊倒。虽然龙宫的住宅在这个世界里应当算得上宽敞,但与「梦城邦」的建筑物大小上还是很难相比,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我而言,这里的门太窄了。大概是因为,我即使在「梦城邦」中也算是在日常生活中心不在焉的类型,所以不是很擅长避开障碍物吧。等我适应了现在的身体与这里的生活,情况应该就会有所改善,不过还真是疼呢……在「梦城邦」里即使受伤也会很快痊愈,但这里就不行,我依然舍不得把宝贵的魔力使用在治疗轻微伤上。
还有,衣物即使未被血液和泥土等东西污染,也竟然不能长期保持清洁,不能用魔术就要用手或洗衣机来清洗,每次清洗都会对衣物的耐久度造成影响,洗得次数过多的衣物就会变旧乃至损毁。室内温度过高时身体会由于发热、流汗变得虚弱,但温度过低则更加无法忍受。
也有很多连回忆都不想回忆起来的讨厌事情。但是我也努力在适应这个奇怪的环境了,我认为自己做得还算好,至少,大部分「梦城邦」居民做得不会比我好。但还是感觉不快。
“有什么……有助于你积存魔力的方法吗?”龙宫像是精疲力竭般地问道。
“睡觉算是一项……嗯……最简单但也最没效率的方法就是这个啦。”我摊开双手,毫无干劲地说道。
基本上,「梦城邦」居民根据种族与个性的不同,各自都有快速积存魔力的方式。但即使不这么做,在灵气浓厚得像奶油一般的「梦城邦」里,只要静止不动魔力就会逐渐上升,对我这种不太喜欢使用魔术的人来说,快速积存魔力也没有什么必要……
“为什么不说更有效率的方法呢?难道是说不出口的十八禁内容吗?”
“开、开什么玩笑!在『梦城邦』那种几乎没有男性存在的地方,怎么可能用交媾之类的方式积存魔力!”我试图以眼睛放射出凶暴的光辉,虽然在如此疲惫的时刻威力未必很大……
“你也知道是开玩笑嘛。没有幽默感的吗?既然如此就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啦。”
“这种摆明了是开玩笑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真正的幽默是毫无做作感又不张扬的、认真平实而且明智的态度与思想!”虽然想要就此说教一番,但现在内心十分疲惫,而且又担心龙宫指责我“歪楼”……
总之我坦率地说道:“获取信息、情报是我的‘魔力根源’。在这个位面上,比起基础的常识或是普通的新闻,古怪、异常的情报对我凝华魔力更有帮助。所以,如果想帮助我的话,请尽量和我多说话,尤其是尽可能多地向我提到奇怪、不寻常、莫名其妙、神秘莫测……适合被称为‘事件’特别是‘灵异事件’‘超自然事件’等等的内容。我是能将这种信息转化为魔力的特殊类型。”
“我明白了。那不就是和古典笔记小说的作家差不多的存在嘛。”龙宫摆出一副知晓真相的姿态。
“并不是……虽然或许也很像。我的思考不会受到这边的既有观念的影响,并且比起正统的作家,我更擅长将凌乱、粗糙、虚假的材料提炼并且还原成应有的模样。不过,那原初的形态也未必会受到你们这个世界的大众的喜爱。”
我停下来思考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果只考虑存在于这个位面的职业的话,与我的技能最接近的人物们应该是‘巫师’‘萨满’吧。虽然我也能像‘魔术师’或是‘魔法使’那样使用一定的魔术,但那终究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在这个世界,我适合以‘知识的炼金术师’的形态存在,充足的信息会凝聚为知识,而充足的知识又会凝聚为智慧,对我来说,至高的智慧便等同于魔力。但并不是所有的魔力使用者都和我的情况相似,不如说,我本来是魔力使用者与『梦城邦』中的异类,只是因为你所接触到的『梦城邦』居民数量太少才看不出来罢了。拥有将信息铸造成‘复杂模型’的知性冶炼系统的我,这与能够将简单乏味的材料加工成‘典型故事’的作家确实有共通之处呢,区别只在于动机,作家是渴望故事,而我只是渴望得到正确的信息。比起虚构的故事,我更需要真相,所以我很擅长破译谎言,因为纯粹的谎言不能冶炼出魔力,但破译出潜藏在谎言之下的真相后的那些信息就可以冶炼了。”
“所以你是在拐弯抹角地表示自己还有名探侦属性么?”
“才不是啦,我基本上是很不擅长推理的。我擅长做的是观察,通过观察行为与基于本能的直觉反应,省略分析直触真相这个过程不是通过推理达到的。如果说推理之于我还不能说是完全的弱项,那也只是由于我在某些时刻强迫自己暂时搁置已取得的结果,回到最初将所收集到的信息以理性的风格排列组合、连接成一体后再以符合逻辑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行为锻炼出来的,是已掌握的技巧而非偏好。”
“明白了,你竟然还是安乐椅子探侦哪。不愧是最初便立志成为家里蹲的人,某种意义上说,真厉害。”
“……这个话题我们暂时搁置吧。总之,请尽量留心怪异的事件与事物,并且转述给我就好了。”总觉得怎么解说也没办法让龙宫明白似的,我决定放弃了。
“那,我问你哦,为什么你选择到这里观察或是调查呢?是偶然还是绝对的决定?”
“既是偶然也是必然,说偶然是因为这里只是我可以选择的许多世界其中之一,说必然则是因为这是唯一有龙宫存在的世界,所以我选择了这里,因为想要和龙宫见面。”虽然后面这个理由早就被否定过了,但经重新分析后,认为只要反复强调,即使只是借口对方也能接受,不是有“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的说法吗?这并不是需要重复千遍才能使对方相信的谎言,不过是戏言罢了。
“说起来,你为何能从『梦城邦』到达这里?『梦城邦』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是什么?为什么你认为来自『梦城邦』的你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你们这里的很多人,似乎把你们的世界称之为‘三次元世界’吧?如果以你们给世界的等级冠上的数字为准的话,『梦城邦』就是‘二次元世界’了。『梦城邦』的构成十分地纯粹,它是以你们这样的世界中过剩、弥漫的‘灵魂能量’为原动力而运作的,所以其间并没有保存无用的杂质。尽管如此,『梦城邦』的地位也并不比你们的世界地位还低,尽管是二次元,但『梦城邦』的存在并不仅仅依靠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而是依靠无数个与你所在的世界相近的、拥有‘灵魂能量’的世界提供的动力,即使这些世界有一些毁灭了,只要没达到一定数量,还是不会影响『梦城邦』的存在,反倒是『梦城邦』一旦坍塌才会造成许多在你这样的世界上居住的大量居民在精神上的崩溃。”
我拿了一张纸,在正中间画上一个圆,在中间写上“梦城邦”,又在圆的周围画上漫画式的太阳那样大量的放射线条,每条线的另一端也都画上一个圆,其中一个圆的中间写有“龙宫”,然后拿给龙宫看,并且说道:“就是这样的。写着龙宫的这个圆,就是你所在的世界。其他的圆,则是与你所在的世界既有区别又有相似之处的世界。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通灵’的人,精神上就一定会受到『梦城邦』的影响,也就是获得‘从天而降的启示’。在远古时代,这种人被称为先知而受到族人的尊敬,但现在你们的世界已经不再尊敬那种人了,所以他们充其量也只能当个艺术家什么的,更不幸的情形是被关在精神病院甚至实验室之中吧。至于我能在这里生活的原因,则是因为这里的灵魂能量虽然相当稀薄,终究还是有的,而且数量不会很少,供我这样的少数人活动是足够了。这就好像是说,海水里确实存在着黄金,只是你们所掌握的技术没有办法将黄金提炼出来罢了,但不能说海水里是没有黄金的,既然如此,假如有某种只能靠微量的黄金元素生存的生物,它就应该能在海水中生存下去,只是比较吃力罢了。”
“那你还真是辛苦呢。”龙宫冷淡地回答,我则善意地猜测他只是因为理解起来太吃力了。
“是啊,跟你这样的人解释尤其辛苦。不过没什么,只要你认为那是必要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还真是不幸啊,我们明明是亲密的挚友,物理上的距离也近在咫尺,但却即使对话也没办法理解彼此。简直就像你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夫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许多年甚至一辈子,彼此的思想都毫无关联,对对方的兴趣、爱好、关注之事甚至对方本人都并无好感,却又抱怨对方不在乎自己……呐,你说你这里的人类为什么要结婚呢?”
我眼看龙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并且说着“我出去一下!”跑掉了。回来时,他看起来像是为了给自己降温般地洗了脸……这期间,我对探讨结婚问题的兴趣变得烟消云散,也懒得再提起。
所以,我的沉默也引发了我与龙宫对话的暂时性停顿。
直到龙宫像是为了避免尴尬似的开口问道:“对了,你说有许多个像这个世界一样的世界吧,那么我这个世界,是其中比较好还是比较差的呢?”
“没有比较好也没有比较差,算是居中的程度吧,不值得为之骄傲,也不必为之感到羞耻。不过,因为这个世界有龙宫存在,我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么,龙宫也请为了满足我而努力收集事件,我将十分感激。”我如此回答道。
“不是说要‘让龙宫的日常生活变得丰富有趣起来’吗?!闹了半天原来是要我去帮你找丰富有趣的日常生活啊?!这是欺诈行为吧?!差评!!退货!!!”龙宫面无表情地抓过一本书拍打桌子,桌子砰砰地响着。
“但是,‘商品与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提供方所有’,这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哦?”我倒转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而且,怎么能说要把博士(BOSS)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给退货呢?”
“哪里可爱了?当成虚拟人物看待时或许还有萌点,一起生活时可是很烦人的。你其实根本就不理解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区别吧?即使原本就是三次元,你以为每个人都希望结交自己有好感的名人吗?”龙宫以冷酷强硬的口气向我质问道。
“呣嗯……”他这是什么目的?是“泡学”中的“打压”阶段吗?如果是的话可是够失败的,因为这样做的效果只是让我对他的好感度降低,并且觉得“这家伙好过分啊”而已……那么我怎样应对才比较好呢?
“太过分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无趣、功利、没品位的平庸俗物,凡事只考虑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完全不肯站在对方立场上怀抱同情心……我看错你了!既然如此,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再见!”我摆出高傲之中蕴涵些许弱势感的态度,边换鞋边作势准备离开。
“慢着!你要去哪里?!”
“和你没有关系的吧!一再说‘麻烦’‘退货’‘烦人’之类的负面词语打压他人的自尊心的话,即使迟钝如我者也是会心碎的,以恋爱育成游戏来说就是炸弹爆发状态!”我一边想着过往积累的伤感记忆,一边用饱含却又未曾流下泪水的湿润眼睛凝视龙宫。
“那不是开玩笑的话吗?连这种话都会生气的你也太不可理喻了吧?”龙宫露出困惑且惊讶的表情,走过来想要抓我的手臂,但是我躲开了。
“别碰我!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不能开!像你这种没办法正确判断什么样的玩笑可以开的家伙,请干脆放弃一切开玩笑的冲动!你的玩笑话就像加入巧克力的炖肉一样令人反感!”
“咦?巧克力不能加入炖肉的吗?”
“……想吃的话你自己去吃啦。”我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唉……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容易被得罪啦。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就像SHERLY那样弄个《室友条例》让我参考一下也行啊……”
“那样的话不是更显得我无理取闹了吗?”
“没关系,在我心中你的行事风格本来就是无理取闹的所以完全不受影响哦。”
“既然如此,那么口头上定两条就好了……第一条是博士(BOSS)一向很正确,第二条是如果龙宫认为博士(BOSS)有错请参考第一条,第三条是分清楚开玩笑与令对方心情受伤的区别!”
“这番话的吐槽点也太平庸了吧!如果我不遵守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一般的反应就是在口头上与行动中鄙视你或是做出离家出走的行为吧。”
“对了,你最初是想去哪里啊?”
“当然是准备回家啊,平复心情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启动‘时空跳跃’魔术就好了。”
“因为残余魔力量不足所以不能回去的这个设定竟然这么快就被推翻了?!”
“哼嗯……我怎么会让自己没有后路可退呢?你也太小看我啦……举例来说,如果启动‘时空跳跃’魔术需要相当于我魔力量上限51%的魔力、而来到这里时残余的魔力量是49%的话,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恢复了一点点也是很正常的吧?”
虽然其实还是不够启动“时空跳跃”的……但情况也没我最开始所描述的那么糟糕。我在「梦城邦」里算是对使用魔力采取节俭态度的那种魔术师,能不使用的时候都不用,魔术熟练度自然不高,但不知怎么的,魔力值的上限却很高,大概这就叫天分吧嗯哼。
有些「梦城邦」的居民习惯特地把魔力用到空再去睡觉慢慢等恢复,我则是魔力值一低就会感到不安,因此,最开始发觉魔力很难恢复时还真是吓了一跳。
因此,一想到回去也是很容易的,我就对回去没那么大的兴致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观察与调查这个世界的事物还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