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科德,一个坐落于边境的小镇,由于两国边境自发的互市而逐渐发展,继而变得繁荣起来。我也真心希望,它一如它的名字所取的那样,能够长久的邻里和睦。
太阳从山的那头升起来了,丝丝缕缕的霞光透过黑暗,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四散满溢,为沉寂了一夜的世界带来了生机。远远的听见,是雄鸡在唱晓了,小镇中心的教堂的钟也被敲响了,逐渐的,透露出一点喧嚣,继而是短暂的压抑,不约而同的,多少家的窗子几乎同时打开了,远远望去,能看见他们在屋内点起了蜡烛。
把一个鸡蛋焖熟的时间过去了,人们都出门了,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商市的店铺老板扯起嗓子在吆喝,一声比一声响,奋力得推销起自家的产品;信徒们从四面八方涌入小镇的中央,虔诚的,庄重的走进教堂,准备聆听神父今天的弥撒;在更远处的护城河,农民挥汗如雨的挥舞着手中的锄头,一仰一伏,一点一滴的播种下将在秋收收获的喜悦;还有商队的即将要远行的马儿打着鼻响,拉着满载的货物,在马车上系着的风铃的悠扬的节奏下,踏上前往远方的步伐……
我站在小镇的最高处,看到了这些秀绮的景色,在把嘴里的最后一口夹肉薄饼彻底吞咽下去后,我才不慌不忙的踩着屋顶的瓦楞,开了一个【门】,跳了进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或许只有心中苦闷的人,才会日复一日的坚持去看日出和日落吧。这样想着,我又突然想起来了在某一本书上记载的在一个时间异常的地方,一位外乡人与天真烂漫的小王子之间的一段对白:
我苦闷的在那里坐着,不说一句话,你却突然扑过来兴奋的对我倾诉。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日落!”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你知道,但人们感到非常苦 闷时,总是喜欢日落。”
作为回礼,我也强打起精神,饶有兴趣的反问了他一句话。“一天四十三次,你怎么会这么苦闷?”
但这回小王子沉默了,他没有回答我。
苦闷着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这或许就是苦闷者的最大悲哀吧 。我苦涩的笑了笑,微风吹起了我的发梢,也激起了树林的一片回响。
我从【门】的另一端出来,随手从口袋中抓出一枚金币投向几十步开外的一家还没开门营业的店铺,金币撞击风铃,激起了一阵清脆的回响,然后径直的落入了柜台上的钱盒里。
一直到我几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店铺后面附带的一间小屋里才探出一个头发杂乱不堪,还没有打理过的中年大叔,他毛毛躁躁的把本来就乱的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又揉了揉,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了几句,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几个名字,大概是昨天傍晚和他一并喝的烂醉的酒友吧。他往兜里一掏,眼见是一块零钱都不剩了,脸色更加阴沉,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钱盒里一抄,我刚刚和前几天投进去的金币就立立正正的摆成一排,在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呢。
他若有所感的望向我刚刚消失的街角,一双眼神犀利的眼睛盈满了笑意,他一边把金币揣进兜里,一边嘴上不停地笑骂着:“臭妮子,过来了,吃了我的薄饼,付钱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同时手上还端来了水盆,洗净双手,准备和面。他把披在身上的破旧的,打了补丁的昨晚当做被子的大衣扔进了杂乱的家具里,身上只穿一件衬衫,遒劲的双臂向外一撑,青筋暴起。在被汗水所浸湿而变色的整个衬衫上,唯独有一枚勋章还保持着少有的光洁,虽然边角有些磨损,但整体还是一如新的一般,他又谨慎的正了正这枚在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的普通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勋章,露出了一个怀念而又沧桑的苦笑。
他把我明天眺望日出可能要吃的薄饼烙好了,就一脚踢开了店铺的薄弱不堪的木门,仿佛他待在这里就如待在牢笼里一样。出门的时候,他踢倒了用旧皮革包裹的断剑,他顿了一顿,长叹一声,最终赤手空拳的离去了,去往可以暂时消去他哀愁的酒吧,在把一天挣到的为数不多的金钱花光后,迷迷糊糊的再次回到这个牢笼睡到天明,两点一线,从不改变。
待他离开后,我才从店铺后面的一处影子里走出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骑士堕落到这个地步,作为曾经被他保护过半个童年的我不禁深深感到惋惜,我不愿意面见他,或者说是我不想亲自面见他,我怕我会失望,会把我曾经对他的美好记忆污损,所以我选择了远远的看着,到了如今,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也就只剩下了他过去曾经引以为傲的煎饼和类似施舍一般的一枚金币。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曲折吧,命运赠送给你的礼品,其实在暗中早已标下了价格,他所拥有的,后来成为他失去的,从拥有一切到失去一切的误差,足以将任何一个坚强的人击溃。
我仍然是长叹一声,把金币塞进那空荡荡的钱盒里,听着金属在盒中撞击的空洞回响,我的心也空洞的下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