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大概没有了想要继续讨价还价的念头,幽灵老头子才放心的长舒出一口气,正了正因为刚刚的一连串动作而显得有些不端正的礼服,蹑手蹑脚地走回了他刚刚坐着的沙发,吃死了放在桌子上,只不过是在更远处的几小盘冷点心。
时间就这样在寂静中安然度过。窗外被绳子拴住的风铃在秋风的吹拂中又悄悄地响起来了,或许又有无数片的秋叶在这一刻簌簌的落下来了。我透过窗户向外看,先前盛开着小灯花的林地还依然保持着生命的颜色。
由于平时我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偶然冒出的几件小事也在吃下午茶之前就办完了,所以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可能又要无所事事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半是欣喜半是苦恼,喜的是,有了大半时间可以由自己自由支配,恼的是,有了时间却又不知道到底要干些什么。这可能是因为我从没有过目标,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去往何方的缘故吧……
而且看到了远方林地里还依旧盛开着的一簇一簇的挂在树上的小灯花,我仿佛想起了什么,心底也冒出了一个大概是很模糊的念头。想着这些,我手头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下意识的从离的最近的书堆的顶端抽出一本书,放在膝上,随意的翻开一页,却因心不在焉,读了半天,也没有看完一页。
坐在旁边刚吃完冷点心的老爷子看到我这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知我又有心事堆积在心头,却不肯倾倒出来,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他伸出一只手,轻拍我的肩膀。“嘿,回神啦!”
灵体的温度从来都不是温暖的,我被这触感和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转手就把手中的书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扔过去,书籍撞向沙发,发出了不轻的闷响。
“额,放轻松,你在家里也觉得很不放心吗?”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及时闪到一旁的苏克尔曼先生颤着声音询问道。
“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依旧端庄的坐在原处,眼神却转向了一旁。
不过我也知道我这在外人看起来喜怒无常的样子实在是会给他们带来许多困扰。过了许久,我抿了几下嘴唇,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只是想起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往事罢了。”
“微不足道的往事……?(你这怎么看都是无法忘怀的样子吧?)哦,那我们先不谈这个……”他拿起已经凉了半天的红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碰撞桌面的声音在诺大的客厅中,能听见轻微的回响。
“你又有心事了?哈,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能看得出来?瞧瞧我现在这幅灵体的外貌,我也是个有女儿的人啊。”
“是吗,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的那些你的辉煌事迹,我之前仅仅是把那些事情当做你们那个时代没有流传下来,而你恰好记住了的通俗小说来听的。”我转过头来,装作奚落的对着他皱了皱鼻子。
“什么?通俗小说!?!我看你这会儿是……”(冷静冷静,我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苏克尔曼听了我说的话,整个人仿佛遭受到了雷击一般,脸上的五官扭曲的都快要互换位置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大力得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理顺了差点就要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但存在即是无限,我记得某位贤者说过这句话吧?”他在胸前划出了一个象征着月神的祝祷符号,用念诗一般的语气念出了这句不知是否存在的格言。
“的确是有那味儿了,不过你真的确定那不是你临时想出来的话吗?”我再次发问,眼睛里露出了猫儿在逗老鼠的时候同样会表现出来的神色。
“怎么可能?我可是在……”然而他还没有说完,突兀的拍掌声就打断了他的临场发挥。
“好了,苏克尔曼先生……”我敛起笑容,垂下手臂,认真的看向他的面容。
“谢谢你,愿意顺着我的意思来让我开心。我已经从未知的悲伤中脱离出来了,祂不会纠缠我太久的。”
“看来你已经看出来了啊……”他讪讪的挠了挠头,受气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来我的演技的确是要到马戏团里再磨炼一下了。”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向我倾诉吗?(我以为你会记得……)”他慢慢的弯下身子,坐在了沙发上,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同时手指还轻轻的弹向桌上的酒杯,与之回应的是,木质的酒杯发出了沉闷的回响。
“我的悲伤从来只会留给自己。而且除了自己,别人都不值得信任,他们的同情不是真正的同情,他们的嘲笑却的确是真正的嘲笑。”
“那奥菲莉娅呢?那个与你要好的孩子听了你这句话大概又会伤心吧?”说完后,他抬起手想要汲了一口酒水,却发现杯中的酒水早已经被自己喝的一点儿不剩,只好将其放下。
“奥菲莉娅……”听到苏克尔曼说起那个名字,我那被缠绵的怨恨侵扰着的心灵恢复了一点儿清明,于是脸色也跟着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她……她不一样。真正的朋友不应该被我的愤怒所侵扰。”
“那我呢?”
“你是谁?我并不觉得你有资格去承担我的怨恨。”
“那也许的确是没有什么比友谊更加美好的了。那好吧,看起来登上相同的高台还需要有一架便捷的梯子。”他摆摆手,很不着调的耸耸肩,似乎显得很挫败。
“世界啊,请聆听我的诉说,我以我,亡灵之身的苏克尔曼·阿尔克莱德的存在起誓……咳咳……在此与……”他忽然极大声的诵吟出了一段不是大陆语的文字。以他为中心,周围忽然飞旋起了速度极快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旋风。他仿佛成为了一个点,一个风暴中的凤眼。
他吟诵的速度越来越快,内容也更加让人感到迷茫。直到我听到了一段我在典籍中看到过的属于言灵的语段,我才猛然发觉他想要干什么,来不及多想,连忙抓起一块蛋糕,一拳轰在了他的脸上,终于算是赶在最后一刻前堵住了他的嘴。
“咳……咳咳……”被我刚才轰到一旁的苏克尔曼先生此时带着一脸的蛋糕,瘫倒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用衣袖想要擦去沾在自己脸上的奶油,不料还没有擦拭几下,他就感到自己的咽喉被一片冰冷的金属抵住——那是一片除灵用的秘银羽毛。
“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去死,我可以满足你。”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语气,我强迫着自己把自己手中所持的秘银羽毛又向前抵去,脸上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是吗?你忘了啊,也难怪……你也曾经是【被封闭者】……”他不禁露出苦笑。“我可是还记得旧约。”
“旧约?”尽管心中充斥着怒火与莫名的关心,我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你忘了……”他第二次用类似叹息一样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
“那时候你才刚来到这座庄园,我还吓唬过你呢,结果谁知道你哭了一晚上,结果把加林那老蛮子都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