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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你都忍心吓唬,我看你的脑袋里塞得净是些和了黄泥的劣质蜂蜜吧?”加林那张矮人特有的毛发旺盛的脸露出了丝毫不作掩饰的鄙夷的神色,随后他抽出嘴里的烟嘴,吐出了一大口浓浓的烟雾,烟雾慢慢上升,直接将我(苏克尔曼)的整个脑袋都笼罩其中,激的我不禁咳嗽连连。
加林使劲趁着脖子去抬头看我的脸,却总也看不完全,所以就十分恼怒地朝我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脚。
我疼的呲牙列嘴的偏还不能大声喊出来,唉,谁让我现在是在室内,打不过他呢?
“所以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成天站的那么高,听不见人说话,给我蹲下来!!!”他张开嘴大声咆哮着,我合计着我幸好不跟他一样高,否则不得喷我满脸口水。只是可怜我的裤子......
等我一蹲下来,加林那蛮子就直接揪着我的一只耳朵用蛮力把我拉到了一边。“现在就由你小子来照顾芬这个孩子了,你要是没照顾好,让她像今天这样哭了,我就......”他伸出一只满是肌肉的手,手掌握成拳在我的鼻子底下晃了晃,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这些,他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大门,途径那个刚刚被我吓住的那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把那孩子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赏心悦目的银色长发揉成了一团不成形状,没有丝毫美感的的鸟窝。他尽力的挤出一张温柔的笑脸,尽管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并用他最柔和但仍显得瓮声瓮气的的声音说道:
“我刚才和吓过你的那个蠢……叔叔商量过了,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就由他来照顾你了。”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措辞。“芬,你也知道,最近荒丘孕育的野兽和怪物实在是太多了,我恐怕不能保护得了你。”
“如果……如果你在这宅子里住的不好,就叫格尔或者你其他的那些小家伙们中的一个过来告诉我,我会好好教……和这个家伙商量一下的。”
小女孩没有说一句话,从我站的角度来看,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使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我猜她一定很不开心。
她低下了头,沉默着,加林也抬着头,闷闷的抽着烟。
“我知道了。”她用低微的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仿佛是为了是自己的话更有说服了,她又点了点头,才继续嚅嗫着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转手摸了摸自己肩上小猫头鹰的脑袋。“和格尔一起。”
“好孩子。”加林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惜和慈爱,他下意识的想再去摸她的头,但当他看见刚刚被他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秀发时,他不得不尴尬的笑了笑,手也悬停在半空中,然后装作哪个地方被蚊虫叮咬了一样,把那只手伸去挠搔了几下去解痒。
但就在他“挠痒痒”,疏忽大意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突然一把抓住了被他咬在嘴里的烟斗,扯下来丢到一旁让那只小猫头鹰衔住。
“一码归一码。”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了被小猫头鹰衔住的烟斗,擦了擦被加林咬在嘴里的那部分,又从身后背包里拉出来一个样式精致的山羊皮水袋,拔开塞子,毫不留情的浇灭了烟斗里的火种,把烟斗揣在了兜里。“而且书上说,吸太多烟草不好。”
“你……这……哎……”加林肉疼的看着被小女孩揣进兜里,只露出一个木柄的烟斗——那个烟斗他已经用了五十多年了,从松树上刮下来的树脂也涂了五十圈,如果说是什么让他最为珍惜,那真是没有能比过这个烟斗的。
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那样强硬的话说抢回来,但他看见了抬头望着他,脸上面无表情的芬,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好好,都依你吧。”
当她听到这句话后,瞳孔一缩,随后像是彻底失去希望了一样,把头深深的垂下。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加林走了,伴随着大门关上时“咔哒”的一声。
她还在最后一刻希冀的往那里看了一眼,可惜的是,大门没有再次被打开,这不是一个闹剧。
门关上了,她眼中的光也熄灭了。她失魂落魄的迈着小步,走到了屋子的一角,坐下,蜷缩成一个小球,她肩头上的那只小猫头鹰也不做声了,只是把自己的身子紧紧的靠着小女孩,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些心灵上的温暖。
我打了个响指,火光从我的手中冒出,照亮了一部分昏暗的大厅。我托着这一点点微亮的光辉,走向了散落在房间四处的那些已经许久没有被点亮过的烛台。火绳被点亮了,它们开始燃烧,也点燃了蜡烛,大厅里顿时充斥了些许光亮。
起了一瓶上午从庄园地窖里拿出来的葡萄酒,拿衣袖揩干净了一柄里面已经附着了青苔的木酒杯。
我拉开遮掩着窗户的,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窗帘,任月光尽情地倾洒在屋子里,然后躬身坐在离那孩子不远的地方,开始自斟自酌起来。
寂静,是一片茫茫的寂静。我终于喝完了瓶中的最后一口酒,晃了晃瓶子,随后把酒杯和空空如也的酒瓶都踢到一边。
我,已经是个幽灵了,即使饮下再多的酒,也不会有烂醉的感觉。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
又想起了加林对我的嘱托,我不得不转头问道:“你也被人抛弃了,孩子?”
她抬头望着月光,没有说话,但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那真巧,我也是。由一个被遗弃者照顾另一个被遗弃者,这一定会很有意思。”我也抬头望着月光,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盈溢着虚脱的意味。
此时的月光越来越来越白,白的仿佛透青,有一种亘古的苍凉。它照在地上,浮动的光影像是在流动一般。
我听见她双唇轻启的声音:“所以……”
“嗯?”
“……你也会离开我吗?”她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掺杂了恳求的意味。
凝视着她的双眼,我又看到了另一双眼睛,那是属于我的女儿的,我的心突然充满了酸涩。
“不会的。”我露出一个父亲应该在自己的女儿面前露出的笑容。
我仿佛有些理解加林那蛮子把她送到这里的原因了……不过除了这些以外……
得到了答案,她便又把头低下,像刚刚那样把身子蜷缩起来。
月亮的光渐渐地暗淡了,我捡起刚刚被我踢开的酒瓶和木杯,准备去另一个屋去歇息。在去之前,我给她被加林揉搓的毛毛躁躁的长发重新打理好了。
我转身离去,却突然听见了那孩子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芬·哈特雷斯,我叫。”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芬·哈特雷斯……吗?呵,可真是个意味深长的名字。”
我转过身去,看着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叫苏克尔曼·阿尔克莱德……你接下来的……养……保护者……”
我随即不再留恋,走进了一片漆黑的甬道。在我的背后,是被蜡烛昏暗的光晕染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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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苏克尔曼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然后呢?”芬正听到精彩处,却不料他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后出声问道。
“那不妨先把还抵再我脖子上的秘银羽毛收回去吧?”
“这个另当别论。”芬抬头望了一眼露出讪笑的苏克尔曼,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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