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东京

作者:安德球 更新时间:2020/5/5 19:52:10 字数:2039

飞机稳稳地降落在成田机场,陆奈和中野幸子告别之后离开了飞机,取回行李,在航站楼外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两人就近找了一家旅馆,安顿好陆奈之后,姐姐又匆匆离开了,她也在为逐渐接近尾声的研究课题而焦急。

姐姐也是东京大学的留学生,但和自己在飞机上遇到的中野幸子不同,姐姐在医学科而不是教育学部,两人大概也是不相识的。陆奈倏然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任性地选择堂姐作为自己的监护人、又来到日本麻烦她,大概是很不应该的吧。

也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赤脚走在旅馆软软的毛毯上,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旅馆的房间中有洗衣机,也就在这个时候清洗一下了。伴随着洗衣机的轰轰声,她在浴室里洗去身体上带着的尘土,至少在有声音的时候,耳鸣声并不太明显。

她喜欢上了音乐,自己独处的时候总是将手机外放着,不管是什么电台节目、音乐频道,只要能稍微驱散一点耳畔萦绕不断的恼人声响,她都觉得不错。如果说一切正常发展的话,自己现在应该能以优秀的成绩升入高中,继续着一成不变但却平稳安详的生活吧。

她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东西,但食物已经变得没有味道,甚至于吞咽的感觉让她不自主地憎恨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厌恶,至少她没有那么虚弱了,即便感觉不到饥饿,但长期没有摄入营养总会腐蚀着身体。关掉花洒,用浴巾裹住身体,推门走出了浴室。

然而,她面前的却不是旅店的房间,而是一条陌生的长廊,冷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寒颤。石质的如同隧道的长长通路,两旁一排整齐的火把照亮着这条地下通道,而青苔从岩石的缝隙中生长出来,在火把的光芒下闪着妖艳的色泽。陆奈耳边持续的鸣声也随之停止,没有了手机的音乐声,没有了洗衣机的轰轰作响,连窗外的街道车声也听不见了。

如果说第一次的诡异事件确实让她恐惧了,再接二连三出现之后,便也是习以为常。麻木地抬起双腿,赤脚踩在冰凉的石砖上有些不适,但她依然顺着隧道的方向前进。时刻出现的想要夺走自己性命的东西,它自己是否知道,一直图谋着的只是陆奈自己毫不看重的垃圾而已。

然后,她走进了一间大厅,踩在毛毯上的感觉比石砖好太多,至少自己的骨骼不会抱怨。破旧的吊灯垂下来,上面依然也是点满了蜡烛,而圆形大厅两侧各有楼梯通向二楼,除此之外,便只是中央放置的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点点滴滴倾洒着红色的液体。是血吧,她嘲弄地扯了一下嘴角,干脆地走上去,用手指稍微点上,黏腻而温热的感觉,没错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让她疲倦了,就像逐渐失去的其他感情一样,“恐惧”这种情绪的影子也越来越淡,终将有一日也会消失在她的脑海里。对她而言,这些血液、或者是这整个通道大厅,都是无聊至极的产物,她只想快点回到现实世界里,好好休整一天车马劳顿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一扇小小的木门挡着二楼的通路,而在她接近的时候,门扉自行打开,就像她预料的一样。而门后仅仅是一个狭小的房间,石砖里透着青苔的墙壁,几支插在墙上的烛台提供着闪烁的照明,一扇小小的窗户被铁质的栏杆隔断,如同监狱里的场景一般。而房间里面是挂在屋顶上的囚笼,细铁条围成了圆柱形的一人高的空间,狭小的牢笼只有四十余厘米的直径,被关押在里面的囚徒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直至死亡。陆奈眼神和囚笼中**的少女相对,她看到的被关押在这像是中世纪囚具里面的人,却正是她自己。

笼中的少女无助而祈求的目光投射在陆奈身上,而她所寄托希望的人,眼神已经从她身上移开。陆奈所看到的,是房间正中央摆放的小小木质桌台,上面仅有一柄锋利的小刀,细小的刀刃闪烁着寒光,如同渴望着鲜血的恶灵。陆奈拿起小刀,墙壁上便涌出血迹来,一笔一划地写着文字,最终“一命换一命”五个字,血淋淋地展现在石质的墙壁上。她明白了,拿着刀柄的手,逐渐将锋利的刀刃接近自己的手腕。

然而,幻象突然全部消失不见,她又回到了旅店内。自己站在房间的桌子旁,手里拿着旅店备用的水果刀,正切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她惊恐地丢下水果刀,手腕只留下的细小的伤痕,几滴细小的血珠渗出来,没有伤到致命的血管,但痛感依然刺痛着麻木的大脑,“恐惧”又重新回到了脑海,她险些在幻境中杀死自己。

桌上不知何时飞进了一只青色的鸟,不知品种也未曾听过类似的鸣叫声,青鸟歪过脑袋看了看她,又从没有关闭的窗户里飞走,只留下一阵一阵夏日的暖风从窗外吹进。

陆奈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终于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她又想起曾经不能荒废第二次生命的念想,但为何自己在幻境里面丝毫没有生的欲望,她甚至不能说清楚自己接连遇到的一系列幻觉,究竟是什么原因。洗衣机清洗完毕的音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而没完没了的耳鸣也提醒着她这里就是现实。

好累,真的好累……陆奈稍微清洗了伤口,便在床上躺下,柔软的面料让她舒适地陷进去,不管如何厌恶着自己依然幸存的生命,但她始终做不到真的直面死亡。陆奈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但此时她的懦弱却成为了活着仅存的保障,不知何时总会再次出现的幻境,迟早会将她吞噬。

床上的少女蜷成一团,抽泣着,泪水沾湿了床单。但这次不是为了逝去的父母,而是为了自己也即将逝去的生命,是在面对深渊的恐惧中绝望而流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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