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的人、因为曾经的伤痛而怒斥整个世界的人、将自己看作审判的人。这个世界正在失去秩序,正在被私欲和疯狂所占据,因为打碎了据说是神明遗物的水晶球,他背负了渎神者的罪名,而也在这样的罪名中,他看穿了原本冠冕堂堂的主教和牧师们,不过也只是一群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冠以大名的伪君子。
他没有做错事,只有在面对巨大灾难的时候,人类才会团结在一起,否则也只是彼此纷争厮杀的野兽。他需要矫正这个世界,如同长歪的树木需要痛苦的扭转,才能长成笔直的木料,为了自己最终的目标,这些苦楚和灾难,实在算不上什么。那么妨碍了自己的人,就应该统统被清除,在自己的前路上化为灰烬。
从一年多以前,那个梦魇就一直存在,那个将自己苦心钻研出的病毒无效化的少女,他知道那只是一个简化版本,只是一个试验品,也知道那是一个对于程式大导师就会失效的弱小货色,但是,绝对也不应该被这个连程式师都达不到的小女孩击溃。挫败仿佛一直缠绕着他,从人生可以记忆起的画面来,失去了双亲而被教会收养,教会失火而流落街头,冒着多少艰难才在圣城谋取了一个职位,却又因为一丝错误,就被贬为罪人。就连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也在这样弱小的对手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要复仇,不是为了自己的愤怒,也是为了自己看穿的真相,为了欲望和贪婪而产生的罪恶,总需要一个净化者,用红莲业火将其焚烧殆尽。吟游诗人们总是说着这种故事,而自己毫无疑问会在故事里成为恶人,但是他毫不在意,所谓善、所谓恶,全都不值一提。为自己冠以‘辉光使’的名字,也就是象征着自己将会审判世界。
但是在那之前,他要找到自己的梦魇,那个真正让自己恐惧的存在,如果不将她解决,恐怕在人类联合之前,自己的故事就会宣告结束。一年多了,他终于找到了。
只要从她身旁走过去,不经意地一个小动作,这一切就都结束了,自己的梦魇、自己净化之路上最后的障碍,将会彻底烟消云散。他笑了,走了上去。
“结束了吗?”
“是啊……”
他突然哽住了,然后疯狂地笑了:“结束了啊!你已经没有阻碍我的机会了,真正的圣火,会净化所有罪恶!”
纯粹生物上、完全不含程式特性的病毒,从一瞬间接触过的原体中,传播进了三澄奈的体内。他准备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病毒,只为一个人设计的生化武器。几乎在一瞬间,病毒从皮肤渗透进入血液循环,吞噬撕裂血液中的结构单元,庞大而混乱的能量从被破坏的结构中溅射出来,从窄窄的走廊爆发出超新星一般的风暴,无形的能量充斥了空间。
“哈哈哈哈……这座隔离区里面,有两种不同的病毒,你只发现了一种,而另一种早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你体内了,直到此刻被α-2唤醒,他们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你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无法使用法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是我,一个一阶程式学徒,也能毫不费力地杀掉你。”他看到了自己的胜利,最后的障碍也已经清除,他已经准备好带来痛苦和仇恨了。
“喂,你知道病毒可以通过净化程式清除的吧?”三澄奈忍着气血翻涌的感觉,反问道。虽然表情上带着一些痛楚,但是却看不出任何的畏惧或者是慌乱,这反而让辉光使有些适应不住。“你懂得如何使用net包的内容进行病毒传播,我也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API。”
“哼,休想诈我,这样等级的病毒感染,即便是圣程式师级别的程式也不可能清除,联合程式也行不通,这里已经完全被你的法术波动覆盖,一旦对你发动程式就会被感染,你平日里强大的实力反而成为了拯救你的桎梏。”辉光使强作镇定地说道,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病毒数量应该是没有解法的,然而实际上,如果有一种能够识别异体病原体的程式,大概可以将病毒抓取出来消灭。但这个方法的缺陷是消耗过大,这倒让他稍微放下了心,即便知道方法,但只要无法操作,那就相当于无。
“嗯,你说得很对呢,但是如果有一种力量体系,不是来自于结构单元……”话还没说完,辉光使脸色一变,他想到了自己计划中的漏洞,“而是来源于其他的某种力量,而刚刚好,这种力量没有被你的小小病毒所影响。”三澄奈笑得很灿烂,方才在血液中肆虐的病原体顷刻间被吞噬一空,连带着周围的法术波动也都一齐消失不见,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也包括了所有隔离区中被感染者的混乱的法术波动。此刻,只剩下了辉光使微弱的一阶程式学徒的气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你已经输了,到这里还不打算放弃吗?”
“不可以,不可以啊!这样的世界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守护,你没有痛恨着的过去吗,就没有一点思量,没有见到过剥削和欺压、被彬彬有礼的外貌掩盖着的血痕吗?还是说,你……”辉光使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响,三澄奈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方才还气急败坏的辉光使,脖颈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洞,无力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彭铿的一声闷响。
背后站着的是途川,手中神圣剑上滴下了血迹,一点一点地洒在地面上,溅起如同玫瑰一样的图案,妖艳而又令人畏惧。“结束了,回去吧。”他说。
“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怨恨吗?”
“沉浸在过去的人,始终无法踏出向前的步子,留在原地的只有痛苦和自我焚烧的愤怒,大概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三澄奈不知怎的,听到这话却感觉心中有些悸动,自己见过剥削、也见过隐藏在冠冕堂皇理由下的血痕,但是,为什么,自己却毫无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