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澄樱轻轻在三澄奈额头上吻了一下,便告别回府,宅邸内的事情很多,但是三澄樱坚持要自己亲自过目,而不是让管家代劳,每日里实际上没有太多时间在外面——用她自己的话说,叫做“闲逛”。
三澄奈自顾自地躺在花田里面,天空中的流云缓缓飘过,地下深埋的法阵驱散了冬日的寒气,说是三澄家的后花园,实际上这里还是和以往一样,无论是谁都可以进来游玩,只不过,普通的居民也是不会来的,唯恐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舒服的风、柔软的花田,让过去几个月都提心吊胆,往返在各种琳琅满目事件中,一刻也不得闲的三澄奈终于放松了下来。闭上眼,在花香的氛围中沉沉睡去。
“大姐姐,你脸上的面具好漂亮呀。”
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三澄奈看到一个小女孩俯身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啊,果然是来这里的孩子,大人们每天都在忙着各种事情,只有孩子才会到花园里面玩。
小女孩嫩白的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面具。三澄奈莞尔一笑,任凭她肉乎乎的小手蹭了脸颊上的面具,女孩惊奇地说道:“好冰。”
“当然了,这件东西来头可不小呢,”三澄奈坐起身来,衣摆上的花瓣顺着背脊滑到地上,她本人稍微轻拍了几下衣服,让粘连着的泥土和草屑从身上滑下来。小女孩站直了身子,才能和三澄奈坐着的时候一样高,怎么看也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
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问道:“大姐姐,能不能借我戴一下面具呀,这个真的好好看!”
“这可不行,”三澄奈回绝道,毕竟面具是用来给自己维持外表形态的,拿下来的话,自己天使族的样貌就要曝光了。看到小女孩失望的神情,三澄奈随即紧说道:“不过,可以给你一个同样款式的,新的面具。”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凑得更近了,看着三澄奈从主神殿的空间里取出一件道具,其上的花纹样貌略有不同,但是大致与自己的面具十分相似:【德拉克斯的假面】,这是一件上位神器,来自于和平之神德拉克斯,其上附加的效果可以让佩戴者不论如何都很难让人生出厌恶感,并且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得到允许。
如果被别的人知道,可是要惊掉下巴的,这种级别的上位神器,被三澄奈随手给了一个初次谋面的小女孩,一个没有什么心机也没怎么见过外面世界的单纯孩子。恐怕会有一堆道德卫士来批判,说她将过于重大的力量交给了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不过三澄奈可不在乎,毕竟从小女孩兴奋的神情来看,她反而觉得这个礼物给得挺划算。“这个就送给你啦,不过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安妮,我叫安妮,就住在附近的那栋小楼,大姐姐可以来我家玩哦。”安妮甜嘟嘟地一笑,脸颊上浮起了两个小酒窝。她指着的小楼离这里确实不远,在花园里就能看到碧蓝色的屋檐,苍翠有情调的雕琢倒是很符合安妮清纯可爱的性格。
三澄奈看着安妮将面具戴在脸上,德拉克斯的面具属于上位神器,自然也有根据使用者调整大小的程式设定,恰好贴在了安妮的小圆脸上面。“姐姐,你看看,我好看吗?”
“嗯嗯,安妮真漂亮。”三澄奈称赞了一句,接着问道:“我们现在可以去你家里坐坐吗?我也想见见安妮的爸妈。”
话没说完,安妮立马连连摇头,赶忙说:“不行不行,今天不成……要不,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吧。”
“这可是很奇怪了,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呢?”三澄奈好奇问道。
安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我……我今天其实是逃学出来玩的,回家会被爸妈发现,又要说我了。”
三澄奈眉头一挑,没想到三澄镇也已经兴办起了教育,看安妮的意思,这可不是私人教师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类似学校一样的公立机构。自家老爸还真是学会了人才兴镇的道理,尽管安妮怎么看都只有三阶程式学徒的实力,但是指不定这里就能再出一个天才,顺带着三澄镇也就出名一波。
不过,逃学可不好。三澄奈故作生气道:“安妮逃学的话,就不是好孩子了,不是好孩子,我就把面具收回来了哦。”
“不要不要,安妮是好孩子,安妮想要面具。”
“那这样的话,我送你回学校,怎么样?”三澄奈轻点了一下安妮的鼻尖,俏皮地说道。
安妮没有办法,又想要面具,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跟着三澄奈,一路从花园走了出去,顺着路回学校。看得出来,安妮有点闷闷不乐,看起来心事重重。
“安妮在担心什么呢?为什么不想回去学校,学会了程式,以后可以去大城市生活。”三澄奈感觉有些奇怪,按照这个世界的理解来看,能够提供程式教育的地方不多,而学习魔法成为程式师也是大部分人的愿望,几乎每一个天赋有了OS的孩子都会去找能学习程式的地方。但是看安妮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太乐意。
“今天是辉老师上课,他人可好了,每次我偷偷跑出去玩,他都不会和我的爸妈说,下课了之后还会再给我补课,也不会骂我。”
辉老师……这个姓,怎么总让自己联想到另一个有些麻烦的角色呢。三澄奈搓了搓下巴,一点不妙的感觉已经升了起来,该不会,真的是他吧。
没错,真的是他。
三澄奈的推测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得到了证实,她感觉像是前连环杀人狂改行去开了一家猫咖一样,这种强烈的反差一时间让她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钟。
“啊,谢谢您了,安妮总是偷偷跑出去,每次都要劳烦别人去找。还真是谢谢您了。”辉老师热情点头的样子,让三澄奈着实没办法将两人联系到一起,一脸懵逼地看着辉老师把安妮带回班里,温柔的样子仿佛是一个小天使,只不过,三澄奈可切切实实地知道,辉老师以前是一个什么角色。
辉老师——或者说辉光使,那个一脸怨恨要审判世界,而且释放病毒惹得整个圣樱国一团乱麻的辉光使,当日里自己还以为他被途川一剑宰了,结果没成想他居然有法子逃了出来,而且甚至跑到了三澄镇当乡村教师?三澄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这个人不可能是辉光使,这个人就是个合格称职的小学教员,自己探测的情绪都只有热情、温柔、关切之类的,一看就能甩自己几条街的品质。
不,他不是辉光使,三澄奈不相信他是辉光使。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同学们回家之后别忘了把作业写完哦!只有认真练习,以后才能成为优秀的程式师。好了,下课。”辉老师温柔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和煦,也难怪会受到孩子们的喜爱。
十几个孩子带着欢声笑语从教室里跑跳出去,临走总是和辉老师说声再见,而辉老师也柔和地予以回应。
不多时,等所有孩子都离开之后,辉老师冷冷地说道:“进来吧,三澄奈。”
三澄奈沉稳地推开门,在教室第一排的桌子上坐下,说道:“辉光使,你是怎么躲到这里来,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辉光使也不说话,只是将围巾解了下来,脖颈上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原先的惨状。三澄奈知道这道伤是哪来的,这一击,是途川手中的神圣剑刺出的伤痕。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每个人也总有怨恨别人的理由,不管是嫉妒、还是仇恨,总归会变成以暴制暴的循环。你可能想问,当日里途川为什么那么着急动手,为什么一定要一招置我死地。那我来告诉你,答案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
“你知道我是神光国的人,我也曾经担任过一些职位,偶然之间,我见到了一位从圣樱国逃走的妃子,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一些圣樱康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自那之后,我的研究就受到了阻碍,圣樱国开始追杀我。”
“我派出了我的副手,让他秘密来到圣樱国,伪装成一位普通的私人导师,而他真正的任务是杀死名单上的孩子。呵,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的天赋都是确定了的,每个人最后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也是确定了的,不论如何努力,都会在自己的‘穹顶’被限制住,永生再也不能踏入下一个境界,就仿佛创世神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副手抵达的第一个地方,是三澄镇,因为在这里同时出现了两名具备圣程式师资质的孩子,也就是你,和途川。”
三澄奈似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最初会遭遇刺杀,也知道为什么刺客会伪装在途川身旁,原来,自己二人早就是目标了。辉光使的报复,是要将圣樱国的未来全部扼杀,这样的手段,自己也觉得不寒而栗。
“在瘟疫布局的最后,途川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恐怕古千或者圣樱康给他说了什么,要他一定要一击毙命,这样,阻止了瘟疫危机,也抹杀了我知道的情报。死人不会说话。”
“只不过,途川没有那么狠心,他很聪明,他从别人的态度中猜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并没有伤及要害,看似致死的伤痕,却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啧啧,自那之后,我成了一个活死人,所有人只记得英雄三澄奈和途川,没有人记得我,这当然是圣樱康刻意诱导消息的结果。”
“自那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这样的人,竟然都值得宽恕,我开始怀疑我的憎恶是不妥的。于是,我开始游历,我去了精灵之国,我去了战龙国,我去了三途川镇,我发现,即便有些人确实是无可救药的可恶,但也有些人是值得交往的。所以最后,我来到了三澄镇,见到了你的父亲。”
“而那个时候,他刚刚痛失爱女,我也惊愕是谁有能力杀掉你,于是,一是为了替我从前伤害过你的事情赎罪,一是为了宽慰失去女儿的父亲,我便在这里留下了。现在,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乡村小学教师。”
三澄奈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展开,即便是辉光使那样的人,也能蜕变成温和良善的教员,这一番话,也让三澄奈感悟良多。不过,她还是想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三澄奈的?”
“啊,你爸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