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一家三口好一顿痛哭,还是妈妈率先提出带着我去一趟医馆,而爸爸则嚷嚷着要做一顿大餐,晚上要搞个庆祝会,被妈妈念叨别忘了给邻居准备酒水,满口答应着,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医生是教会的修道士,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他并不在教堂行医,而是另设办公地,他好像认得我的样子,欢欣鼓舞,但我并不认识他,让他犯了难,我告诉他我只认得父母,想不起其他人是谁,他只说那大概是“死症”的后遗症,但考虑到我是唯一从“死症”中苏醒的人,失忆和丢掉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经过询问,“死症”是一种让病人陷入类似麻醉状态的疾病,病人不会死,但失去行动能力,就和死去一般,所以被称为“死症”,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解决这个顽疾,而我是医生所知的唯一,因为这个,医生……占休斯医生说他这一周要立刻上报给修士团。
结尾,医生嘱咐妈妈,记得保持多活动,平均一周一次诊疗确认情况,注意饮食,就立刻准备动身,而妈妈也带着我回家,回家的路上可能因为渐渐习惯走路,双脚也没有那么吃力,索性,央求让妈妈不用再费力背我。
餐馆沸腾至天明,据妈妈说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疯成那样的爸爸,至少很多年,虽说我也想加入酒会,但被妈妈说还是保护身体为好,就跟我一同回房间,在睡觉之前我询问了相当多的这个世界的信息,包括罗马是否延续,自己所身处哪个地方等等。
当我再次起身时,阳光刚刚抚过书案,闪过耀眼流光,推开大窗,街道一如昨天。都是真的。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罗马已经陨落,不如说在这个世界,根本不曾出现过她,而我生存的地方名叫“怀特莱特”,我所依附的祖国名叫“赛迦利亚”,意思是矛与盾,我所生存的大陆没有特定称谓,一般称呼“佛罗伦刚”,意思是被海环绕的地方,同样都是我未听说过的名号。
这些是妈妈告诉我的,很感激,至少我现在有了好的出发点。
“已经醒了吗?亲爱的。”
刚想着妈妈,她就出现在门口,还端着填充半浅的木盆。
“来吧,好好洗把脸清醒一下,就,放在这吧,梳妆台请木匠做大点果然是明智选择。”凑近一瞧,还冒这些许热气,“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赛迦利亚东方的刺络和伯斯鞑尔一带盛产香料和油,而这一小瓶白色乳状物正是那条产业链的副产物,虽然这么说,护肤品的市场被打开后,可能比香料还有赚钱也说不定。
“就这样慢慢地涂满,抹匀,然后用水好好冲洗一下。”
这种香气,是玫瑰花香,在帝国许多富贵人家会把玫瑰碾磨物当作身体的清香剂,这个世界也有玫瑰吗?
“黏黏的……”
“用水。”
刚刚抹在脸上,好似油膏的触感,有些不舒服,不知是我用量过度的缘故还是它本身就这样,我匆匆用水擦拭脸颊,妈妈则帮我控住额发,以防沾湿。
“脸上好舒服。”
原谅我说不出像样的修饰,原先粗糙的皮肤因为这个变得细致。这么一看自己,并不是自吹自擂,镜子里的女孩儿真是有几分容资。
“好漂亮。”
“呵呵,这孩子居然自己夸自己。”
身后的妈妈掩面却遮不住笑意,这么一看,不愧是妈妈的女儿,对薇多加来讲。
“啊,不是不是,不是,总之,十分抱歉。”
管不住自己的嘴,吐露心声,真是失礼,被妈妈笑话也无可厚非,要知道,日后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忘记自己作为餐馆女儿的身份。做不到放下前世,但请允许我带上我应该带上的前行。
“这盆水……”
“不用,交给我处理吧,你去楼下看看你爸爸。”
考虑到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万一搞砸了反而闹出麻烦,也只能交给妈妈完成善后。
“好的,您辛苦了。”
通宵达旦欢庆,让人联想起奢侈的皇家宴会,那是我唯一一次参加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很可惜的是为庆祝我的苏醒而准备的酒会,我却先不得不休息,该说是妈妈执意让我赶快休息还为我唱安眠曲的缘故,还是这幅身体不擅长熬夜,昨晚睡得相当安稳,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亲爱的,交给爸爸妈妈做就可以了,你还是去……”
擦拭桌子,收拾碗筷,笤帚有些松动,不过只是清扫灰尘而已,爸爸已经被送回房间安息,毕竟趴在柜台上睡觉很容易让腰酸疼,喝得沉醉,爸爸块头太大,还是叫上几个稍微清醒点的客人帮忙抬去卧室,上楼的空档还能听见爸爸的叫喊。
“不用了,很简单的扫除而已,妈妈就搞好厨房就行。”
“好——说起来,一会儿我们把店面交给爸爸,出去走走好吗?”
因为医生说起过的多运动吧,虽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倒也无妨,不如说能够好好看一圈我现在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再好不过。
“好的,要去哪里吗?”
“嗯,首先是蛋糕房的库克太太,昨天没有好好打招呼就离开了,有些失礼,然后是开私塾的莫可恩家,隔壁街坊的洗衣女士,还有……”
看样子,今天的日程表相当丰富。
特地换上准备好的新衣,妈妈说在我因为“死症”陷入无法行动、无法说话状态的每年生日,都会为我订制全套,包括单衣、罩衫、裙装以及小配饰,所以整个衣柜被填的满满当当。
“真可爱,亲爱的,如果让你爸爸瞧见,指定又要磨蹭半天。”
挑来挑去,还是淡色最令人心安,这个世界的衣服样式与前世所见的相去甚远,但穿上去更方便轻松。总归是顺着妈妈搭配完毕,毕竟除了“裙”、“裤”和“袍”,我根本想不到其他代词。
而妈妈还是原先的样子,只不过多了点发饰,头发也不再盘在脑后,而是扎在胸前。
“谢谢妈妈……那个篮子我来提吧。”
怀特莱特依缓丘而建,从下至上。
我们家的餐馆坐落在整个镇子最宽广的街道边,出门右拐不远处的岔路口还有三条路线可走,通往高地,那里住着一些修道士和不喜大城市嘈杂环境的贵族隐士,通往低洼区域,那边主要是农场和田地所在,一条与主道连接,它竖穿整个怀特莱特,由国家出资修建,负责连接其他地区。
听上去像是罗马大道一样。
蛋糕房的库克太太体型微胖,皮肤稍黑,梳着三股辫,穿着不像是本地人,倒有几分我所熟悉的样貌,值得在意的是她脸上点缀的美人痣,在拜访中毫不在意得和妈妈谈笑,还不停往我怀里塞进不少甜食。面包和奶油,真好吃。
“你以前到我这里来总会盯着蛋糕,珂费家的人都很喜欢甜食啊。”
任谁都能看到她表情落寞,只是抚摸我的额头,就好像她总会那么做似得。
告别库克太太,路途中间遇到莫可恩太太和她们家的小儿子,想起来就是昨天跟在爸爸后面高呼的那几个小孩子之一,看见他时还冲我挥手。
“先生一周前带着莫雷洛去看望叔公来着,我因为要照顾他,没能一同前去。”私塾的女教师,刚刚这么介绍的,而莫雷洛就是他们家长子,“昨晚回到家才听说你们家的薇多加醒过来,想着不知要送什么贺礼。”
体态大方,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平头百姓,不过私塾的教师通常也就是小贵族来着。
“不用费心,不如说感谢你们的照顾,薇多加的书柜也是你们送给我们的,包括书和笔。”
“那都是应该的,毕竟薇多加可是少有的好苗子,很少见这样聪明的孩子。”
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围绕我的讨论会,虽然完全不晓得两家母亲的话题深浅。真是,十分不好意思。
最后感谢莫可恩太太即时回忆起急事,不然这场话题的公开处刑实在让人受不了。
“再见咯,小薇多加,珂费夫人。”
“再见,改日登门拜访。”
“再见……夫人。”
女人的社交无疑是一场马拉松,从前没有实干,如今跟随妈妈走街串巷,也少有体会。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邻里互动,相互照应,真正的宫廷社交绝对恐怖至极。
不过那跟我没什么关系。
“差不多快到中午,那么工作就告一段落吧。”
“是要准备回家了吗?”
“不,我们要去个地方,暂时先保密,啊,那个篮子真的不会太重吗?亲爱的。”
“没什么感觉,比起这个,我们要去哪里?”
妈妈没有立刻回答,搂过我的肩膀磨蹭我的头发,最后只说一句“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