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制定计画,可以先听一下我的意见吗?」洛瓦用正经的语调道出的话语,让房间内的空气顿时沉重,仿佛受到什么力量压缩,空气沉闷的令人难以呼吸,但是洛瓦并没有释放出气。
他的表情和之前没有两样,是毫无表情感觉不到情绪,带上一层面具般无法猜透。但不论是若兰、蕾芙、抑或是艾尔利,都知道洛瓦接下来要说出的话,重量与之前的不同。对于「中立」领导的艾尔利,这情况可不能轻易带过。
「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事吗?」「你还有什么事隐藏起来?」相较于艾尔利的疑问,蕾芙直觉了解到,或着说是相当笃定,洛瓦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出来。 「你们有想过那些怪物是什么吗?」洛瓦抛出的一个问题,让三人陷入了沉默。
仔细想想,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众人都只想着要活命,没有时间去追朔事情发生的根源。即使得到了暂时的安全,又不得不顾虑其他事情,类似逃脱的方式。怪物是什么?从何而来?这似乎只是在刚开始的那一瞬间,飘过脑袋的众多想法之一而已。于是洛瓦说着:「那些怪物,严格说起来不算是生物。他们不会思考......」
「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他们不会思考?可是他们不是想要杀了我们吗?」接续这话,若兰附和般的点头。的确,蕾芙所阐述的很有道理,但这只是在恐惧之下,无法正常思考怪物行动的错误判断。不过或许这也可能只是「敌人」故意误导也说不定。
「不对。你们仔细想想,实际上他们要杀的并不是我们「人」。想想,为什么人趴下来就不会受到攻击。想想,那些怪物的一举一动。 」三人都露出了不知所以的表情,皱起眉头思考。然而判断这样下去会拖到时间的洛瓦,没有继续给予思考的时间。
「地上躺着尸体,并不是只有人的,无论是人、狗、猫、马,全部都被血洗,实际上怪物是无差别的攻击活着的生物。第二,趴下来的人停止动作的人不会受到攻击。这一点表示,怪物用来判断物体是否活着的方法,是以会不会「动」这一点作为区分。最后,怪物们虽然不会直接攻击彼此,但是为了达成「杀死正在动的物体」这一目的,他们的行动并不会受到任何拘束。为了要杀死眼前正在移动的生物,他们会将剑挥下,无论会不会伤害到其他同伴。 ......第二点和第三点,不觉得很奇怪吗?」反问道。
「仔细想想的话......是这样没错。」「恩,以会不会「动」来区分是不是活着,很奇怪呢。一般是用呼吸、心跳的方式来确认的吧。 」「对对对,不过更明确来说,用看的就能明白了吧。」「......所以说,这就是原因吗?」听到现在始终沉默的艾尔利,为了确认事实而开口。
「对于我们来说,第三点极具威胁性。无论如何都「只是」要执行任务,他们没有所谓「同伴意识」这种东西,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的顾忌,不用保护同伴,不用在意同伴,不用理会同伴。然而,我们却有着必须完成的事,有人要负责搬运食粮,有人要负责开路,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极为重要的。 」这是根本上的差异,只要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始终无法顺利完成目标。 「这下事情变得更麻烦了阿......不仅有时间限制,现在连计画的制定也遇到了瓶颈。这下该怎么办啊......」 艾尔利摆出一脸烦躁的神情,他用力的抓起头发,痛苦的呻吟,眉间深锁的不能再紧。
想想也是当然,他身为「中立」之领导者,必须顾虑到整个团体的平衡,既不能让激进派的人称心,又要想出适当的方法解决现状,压力宛如洪流般倾泻在艾尔利肩上,这是过去从未感受到的,足以让他无法顺畅呼吸的重压。 「然而,这也是我们能突破现状的出口。」那是说是希望也不为过的一句简短话语。至今为止,少年洛瓦所说的全部都是他个人的推测,然而都有证据能证明他的理论,可信程度非常之高。那这希望也不会只是安慰,是有可能实现的。三人满怀希望的注视着洛瓦。
「如果他们不会思考的这件如我推测,那么怪物们的一切行动就只能说是程序,许多道流程的组合。」「就像是洗澡要先加水,再烧柴,然后才能入浴这样吗?」若兰接续洛瓦的话。 「虽然省略了很多详细过程,不过实际上就是这样。数到流程组成的,是怪物们的行动。流程大略上可以分成这些--让身体前进的、脚的移动;让手能够挥剑的、手部肌肉的操作。还有各项为了达成「杀」这一目的的程序。因为有这些程序,怪物才能行动。 」「就算是这样好了。为什么这能称之为出口,和我们要逃出这里有什么关系吗?就算知道了怪物的行动方法,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吧,我们也没有那个能耐改变他们的程序。」艾尔利只是静静的,以相当合理的方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的思考能力并不低,从昨天会议中,只有他想出了结果这点就能知道。然而艾尔利并没有实际和怪物战斗过,无法推测出其中原理。于是,洛瓦等待着--「不、不对......」--等待着另外一位,有实际参与过战斗的人开口。不明所以的另外两人,转头看向低着头思考的蕾芙。然后她察觉了情况的不对,慌张的抬起头。 「诶诶......那个,这......」有点害躁的、胡乱的左右挥动双手。 「我可以说吗?」这样说着。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询问的问题,只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解答是否正确,为了避免出糗而作出的一道防线。 「没关系。」洛瓦点头肯定。他认为有参与战斗过的蕾芙,得出的答案会是正确的。 「哪么就......」蕾芙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刚刚讨论的。「因为有程序,怪物才会行动」;反过来思考,这句话可以解读成「没有程序,怪物就不会行动」,怪物不会执行程序以外的动作吧。然后,根据之前和那些怪物战斗的情况,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就像是散步一样。他们虽然会攻击我们,但并不包含着那种想要完成事情的热忱,就感觉像是......被别人强迫命令做事,却又无法反抗的情况吧。如果有热忱,应该会用跑的......所以......」蕾芙以飘忽不定的眼神看向三人。
既不确定,但被若兰和艾尔力以热切、眼中还闪烁着期待光芒的眼神盯着,实在不能不说。 「我想应该能运用他们不努力却必须动作的这种行动模式,找出办法。」「 「哦~」」两人非常佩服的发出赞叹声,而且睁大眼睛不断点头。这似乎使蕾芙有点害羞,低下了头。被其他人赞美,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过头的话却会被当事者误以为是嘲讽。于是,洛瓦为了防止现在融洽的气氛崩坏,拍手换回了众人的注意。 「啪啪」???--「没有错。的确就像是蕾芙小姐说的这样,非常好的推论。」接着,另外的三人以十分惊讶的神情转过头来。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言论一般,说是瞠目结舌也不为过的夸张表情。 (好吧,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在这异样的压力中,洛瓦阻止即将坠入深层思考的意识,把思绪转回眼前的事。
非常怪异的情况,不只蕾芙。若兰、艾尔利也都这样子认为。为什么怪异呢?其实三人不过单纯因为洛瓦赞美了人这样感到奇怪。先不论长期生活在一起,对洛瓦已经有一定认识的若兰。蕾芙由于不久前发生的争吵,单纯的打从心里不愿相信洛瓦,对于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所戒备。艾尔利经由蕾芙这个关系人,稍微的了解洛瓦,也知道他个性十分严肃,基本上对什么事都很正经,而且在之前会议中那种过人的胆识。这家伙(哥哥)会赞美人!?-- 三人一致这样想到。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但是不要说出来,我可能会有点受伤。心理层面。」洛瓦依旧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然而,其余三人的反应则是--若兰慌张的左右挥手,似乎是要否定洛瓦的想法。蕾芙收回惊讶的表情,冷淡的转移视线,但并没有把焦点聚集在任何一物上,想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艾尔利尴尬的苦笑着。 「基于综上所述,诱饵的计画是不可能成功的。」「......是因为,怪物不会有「跑」的动作出现吗?所以就算吸引他们注意,等他们追着诱饵离去可能就花了数十分钟了吧。 」「没错。但是,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洛瓦淡淡的说出了自己全部的计画。
隔天,场地移动到了之前开会的会议室。墙壁上的花纹依旧没有意思损坏,不断反射着吊灯的光芒,显得有些眩目。于是,艾尔利坐在最高处,坐在「中立」领导者的位上,转开了视线。他试着以温和的视线看向阶下的类似臣子的干部,但内心却不断的叹息着--为了某件事无奈。会议不过进行了1个小时,艾尔利却很明白是时候做出结论了。明明之前3个小时都不够......「那么,各位没有任何的意见吧?」这可能是艾尔利从出生到现在说过的话中最柔和的吧,并不是以前很严厉,只是......他现在也不禁为阶下的人们感到可怜。
当他一说完这句话后,干部中便有人想要举手,但他的动作却莫名的畏缩,害怕着什么。仿佛会被抓到地底深渊那般,他的眼神惊恐,注视的对象却不是艾尔利。接着,艾尔利的旁边便有一股异样的气氛开始扩散,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看不到,却又着实存在的。
就像是被某种肉食异形怪物瞪着,虽然「怪物」面无表情,但却让人产生了那是头渴望着鲜血,看着人类躯体而流出口水的恶心怪物的错觉,下一刻就会被撕裂全身、扯出内脏、拔断四肢的,让人想要自动跳进所谓地狱的空间,感觉地狱都比呆在那「怪物」面前好。比起之前突然出现的,现在在地面上徘徊的怪物,艾尔利身边的「怪物」还要恐怖上万分。那名干部马上缩回了手,低下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呼~」艾尔利疲惫的大叹一口气,然后以若无其事的语调:「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会议就结束了。今天中午动作。」他转过身子,然后拍了拍「怪物」,接着便走进后方的大门。 「怪物」则跟在他身后。
「会不会做的太过头了,你啊。」艾尔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吐怨气。 「光是坐在你旁边就让我紧张了个半死,很恐怖你知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子的话只会拖到逃开的时间,优柔寡断只会使的能完成的事情失败,与其和那些人争论,直接让他们闭嘴还比较快。」「话虽如此,你也考虑一下待在你身边的人嘛。」「......像是?」「像是我啊。 」「那就没问题了。」「喂!」艾尔利脱力的躺在宽大的红色沙发上,望着高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盏油灯。
油灯带给周遭光芒,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房间。如果没有这小小的灯源的话,恐怕这里将是一片虚无吧。除了某些阴影部分,其他地方都被橘黄色的光芒覆盖,像是阳光那样子的颜色,心中有股暖暖的感觉。自己能不能像那盏明亮的油灯,带给伙伴们光明呢?去问其他人也不会照真心回答我吧。那如果,问一个不属于我们组织的人呢?或许他会说出真心话也不一定。艾尔利悄悄瞥向洛瓦。
「我说啊。」「怎么了,现在你不是应该要准备离开用的物品吗?为什么还躺在这里的沙发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我认为你应该要赶快动作,毕竟身为「中立」的领导人要能以身作则,如果你是这符样子那么其他人要人何是好。 」「诶,但是......」「就算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带走的东西,也不是该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最主要是去监督其他人收拾的情况,提醒他们各自的工作,确保他们的精神状态保持在良好的状态。待会的任务只要有一点小疏失就会有人丧命,不是能放松的情况。」「啊啊......那个我知道。只是... ...」「请不要再找其他借口了,你在这里休息是在明确也不过的事实。不过我并不理解你们,无法对你们这整个组织的规定或是任何一个人做出任何装做自己很正确的批判,你只要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然后确实执行就好。让大家看看你这个「领导」吧。那么,我就先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状况了。 」洛瓦微微点头致意,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跨出木制的门。反手握住门把,然后「砰」的一声,不等待艾尔利反应便径自离去。
......只能说自己的想法完全被识破了吧。艾尔利苦笑着,再次望向那盏油灯。而且不只是想法,所有准备说出的话都被洛瓦先行一步打断,最后还一个人被丢在这边,这恐怕是自成为领导者后,第一次遇到的呢。 「唉......还有,四个小时......吗。」确认着最后时刻的到来,艾尔利放松了施加在身上的力气,闭上了眼。
「如何,进行的怎么样了?」洛瓦匆匆的跑向两位少女,然后询问着。 「恩......」「这,这个嘛~」而那两人却只是支吾其词,没有正确回答出洛瓦的疑问。 「呼......看来还是没有办法吗......」「不!只要,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你自己也很清楚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呜.......」蕾芙懊恼的抱住自己的头。 「算了。本来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就是强人所难的。剩下的时间请好好休息。」只能说自己也着急了起来吧,居然会要别人完成这么困难的事。虽然说在待会的逃脱过程中,这个技能堪称必要,然而会这样提出要求的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事实上,连洛瓦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完全掌握住这个技能。但却必须站在全部的人面前,带领着一群不认识的人前进。莫名其妙涌出的一种感觉。这就是压力吗?洛瓦在心里想着。 「那其他人的状况呢?」「也不是......很顺利的样子。」蕾芙缓缓转头,看向后面的,正在奋斗的伙伴们。在「中立」这个组织里,并不是只有蕾芙会使用气,包括他本人在内,身后的十几名成员都会。因此,他们理所当然都要接受相同的训练。
但是,被认为是这里最强,并且被选为搜查部队队长的蕾芙,都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洛瓦实在无法保持乐观的想像。 「是吗......算了。既然如此,队伍的最后方就交给你们了。我一个人带领大家。」「可是这样不会很危险吗?你说过的吧,在发动技能的时候需要很专心,还是再几个人......」即使蕾芙说出这样子的话语,也绝不代表着她担心洛瓦,还不如说她恨不得洛瓦去死。只不过基于整个队伍的考量,蕾芙才提出这样子的建议。
「再多几个人也只是徒劳,无法掌握这个技能的人呆在最前面,我反而会顾虑到对方而无法专心,所以还是算了。」「......我懂了。我会跟其他人说的。」「谢谢。」洛瓦轻声的道谢。然后视线便在众人中开始游荡,仿佛在找寻着什么。做着这样令人不解的行为数秒后,他向某个人询问:「如何?看了其他人的练习,若兰你有没有什么进展?」「完~全没有。」回答的不是当事者,而是蕾芙。本人却在旁边大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不知道啊......虽然能感觉到杀气,但是却没有办法成形。」「连是哪一种都没办法知道?」「恩。很奇怪。」已经过了数个小时,但却连判断是防御型或攻击型都没办法?这实在不能说是正常的现象。若兰的领悟力不低,这点可以确定,而且她对于事物的接受程度也算是高,不然在看到这些怪物的时候,早就无法正常思考了吧。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呢?洛瓦就目前能接受的可能进行思考,然后斜着眼睛看向教导若兰气的少女。
「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可能是洛瓦皱着眉思考的模样让他误会了什么吧。蕾芙不甘示弱的吼了回来。 --对方的问题暂且放置,蕾芙本人的教导方式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至于会有什么很大的错误。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是相性的问题。蕾芙因为本身是攻击型的,所以教若兰自然会使用释放的概念做为主观,如果若兰是防御型的,那释放的概念自然无法让若兰使用。不过,这也只是猜想。还是先别管这件事吧,逃脱作战是最要急的。所以先放到之后再说,毕竟......目前还不重要。没错......持续到不知何时的,「目前」。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后--
大口的吸气......然后一口气吐出,整理心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是这样告诉着自己的。这次的行动不仅仅关系到我一人的性命,还有同意一起行动的两百多人的生命。所谓的压力,原来就是这样。但不仅仅是害怕着他人因为自己丧失性命的罪恶感,而是害怕受到剩下来的人的谴责。
人只要死了,便无法挽回,比起害别人受伤、死去,谴责更会令人发狂。这点我也很明白,但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办到,比起要在这里的百人无法抵抗的死去,不尝试的行为才更为愚蠢。但是,那些大臣确实受到我无形的威胁,然而却还是有许多人不愿接纳我的说法,认为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所以呢,那些人就继续待在最下面的地下水道,连踏出这里一步也不肯。
不过,也不是不能懂他们的想法,我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推测,没有任何根据,也难怪不被人相信。大概有三、四百人留在下方痴痴等待救援,其余的两百多人就跟着我一人准备脱逃。只要我一推开现在手上握着的铁杆,作战就开始了。我下定决心,以最小的动作将铁杆向上举,整个盖子便向上升起。可能是因为在地下呆了太久吧,从盖子的缝隙中透出的光线几乎刺眼的让我睁不开眼。还好没有直接把盖子全部打开,不然我可能会因为太过耀眼的阳光而失去平衡,然后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路往下跌,连带下面的那些人一起摔落到最底层吧。没发生那种事真是太好了。
「感知」是一种将自身的气扩散至周遭,进而感应对自己的杀意,以事先避免危险的技术。 「感知」的对象仅限于生物,因为只有生物会有「杀」的意志。范围根据使用者自身的修练情况而有所不同,我锻练了超过两年(虽然没有很认真),使用的范围只能以自己为圆心,半径为15公尺的圆。这不是实际与气的使用者战斗时可以应用的范围,只要使用「移」,一瞬间就可以跨越这样的距离了吧。
幸亏现在并不是要这样战斗。使用的地点也有所限制,如果要「感知」的地方被墙或是其他东西隔开,而没有任何缝隙或空间,就无法将自己的气扩充到另一个地方进行「感知」。所以,我只要把盖子稍稍打开,让自己的气能经过缝细穿出去,就能掌握到外面生物的情况了。这样一来可以防止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也能减少被怪物查觉的机率。
「很好......没有动静。」我仿佛在确认般的喃喃念着。然后我看着下面,一个人有如待命般的守候,而在他下方也是无数的人们排成一列。他们,是其他会使用气的「中立」的成员,是在等候我的指令预备行动。然后,那人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我朝着他,点头,他也以点头表示了解。
虽说彼此并不认识,但对方却如此的听从我的指令,实在是让我有些讶异。把举起的盖子轻声放到地面上,我从空洞中一跃而出。当脚碰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便展开「感知」,接着许多人也手持武器,从洞里跳出,站在洞的周围采取备战姿势。即使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他们也可以算是一群战士吧。心里怀着这样子的感慨,我对他们下达了指令:「准备把地道搬开。」当然,是以极小的音量,以避免声音引起怪物注意。他们没有回答我,只是迅速的开始动作。事前已经和他们稍为讲过作战概要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里是个小型圆形广场,确认过没有怪物在,只是地上仍淌着血。一个接着一个,数十个人站在地面上排成ㄇ字型,一部分的人在圆形广场的出入口守着,注意怪物的动向。剩下的人则站在缺口处,排成十分方正的矩形。我是属于ㄇ字那一组的。接着,ㄇ字组的人便一起把手伸入地面的缝隙。这缝隙正如我们排成的ㄇ形,是三条直线所组成,中间没有断开。然后,我轻声倒数:「3......2......1......」
所有人同时用力。攻击型的人,利用气的释放,将地面向上推起。防御型的人,利用气的聚集,在自己的手臂上「塑形」,加固结构以防受伤,然后作为防止众人突然承受不了地面重量而向下往回倒。只用了不到数秒的时间,地面被我们给撑起,往另外一个方向倒塌,然后由站在缺口处的人马一同接下,最后再慢慢放下。成功的人们互相拍手击掌,仿佛在庆祝着什么事情成功了一般高兴。
说实话,看到他们在这种情况还能表现出这样子的和乐,让我心情有点放松下来。我可能有点羡慕吧,羡慕他们有能互相理解,共同欢乐,共同分担辛劳。叹了一口气,然后,我的肩膀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我疑惑的转过头去......这家伙是!......谁啊?不认识的人。不等待我思考完毕、做出回答,那个不认识的壮汉就露出牙齿展开笑容,比出了一个赞的手势--朝着我。
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要我怎么办呢?我只能点头以示回应。最起码,知道他是来称赞我的,这样就够了。不知为何,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令人舒畅的感觉,但我还是选择不将此说出来。恩......这样是最好的,一切都用无表情来掩饰,对于任何事物都不显露出自己的感情,不让别人看出心里的变化,全部以我这幅--最自傲的冷淡面具掩饰。
数秒后,从我们打开的地面--黑暗的通道中传来马车行进的声响。这通道即是「中立」众人逃亡时,马匹以及少部分物资进入的运输口。所以想要再次带着更多的物资、以及原本的马匹离开,就必然会使用到这通道。然后,其余两百人伴随着马车走了出来。 「看来,目前是安全的呢。」站在最前方的,「中立」领导人环视周遭,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倾诉。
「恩恩!」「还好很顺利呢。」站在两旁的,我认识的少女也跟着开心的附和道。许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了吧,两人似乎非常兴奋,其他人们也是如此,一边开心的互相聊天,似乎都忘了现在的处境是如何的。
于是--「只是目前安全。」--我这样出声警告。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音量不大,全部的人却都停止讲话看着我。好像有点尴尬......「你阿,有必要这种时候泼冷水吗?」「只是说出事实。」我尽量保持冷淡语气的向后转身,然后宣告:「接下来的一切,都照原本计画的开始动作。」没有回应。我刚才的警告似乎让场面完全降到冰点下,所有人都只是以点头回应。
我第一个转身开始行走,后面的人们正跟着我移动。静静的确认事实后,开始加快脚步,不算跑的速度。我闭上了眼睛,视线被黑暗所垄罩,但是我能明白,发生在所处的这片土地上,我周遭的所有事物。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只要事物是真实存在的,只要在世界上占有空间,只要在我身边一定范围内,我就能确认它的位置、形状、大小。
「停下来。全部的动作都停止。」我以只有周围的人听得到的音量这样命令。然后,后面的人就停了下来,不只是能听到我命令的人。这整条队伍,这整条包含两百人、数辆马车的,沿伸数百公尺的队伍都停止向前移动。就在我身后,在这条小路的出口处,在出口前停了下来。
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他们脸上一定摆出了严肃的神情。众人保持着雕像的姿势,移动也不动的等待着什么东西?我根据自己的感觉命令大家,当然也不希望所有人因为这样而拖慢了行进速度,只是感觉而已。我张开眼睛注视着外面的街道,暗中倒数着事情发生的时间。
(......2......1......出现!)正如预期的那,一群怪物便摇摇晃晃的拿着各种武器,从我视野的右侧进入。即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那长相恶心的怪物,果然很恐怖。尤其害怕着它手上虽然已经钝到无法斩断事物,但却沾满了人血的武器。以防万一,我连眼睛都没有阖上,深怕怪物的视线捕捉到眼睛开合的那一瞬,然后挥剑砍来,我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呢?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的,静静等待全部的怪物退出我的视野之外。
「呼......」我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看到这动作众人似乎都了解状况暂时解除,相继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心脏正恢复平时跳动的频率,我好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发现已经满头大汗。果然吗......使用这个很累人,精神也紧绷到快要断开了。再这样下去,我能够撑得住吗?
气的使用者,虽然鲜为人知其存在,但在明白这些使用者的人的背后。他们是被这样称呼的?--能力者。能力者会使用多种一人做不到的技巧。例如「感知」。 「感知」是感觉生物杀气的技巧,范围根据能力者的熟练度有所变化。学会这个技巧,战斗时便可以不依赖眼睛、不被幻觉蒙骗、不受障碍物影响。的确,这是很方便的技巧。
但是,遇到弓箭该如何是好?弓箭虽然是由人类怀抱敌意而射出的物体,但人类无意中发出的杀气不会依附到箭矢上,所以能力者无法感觉到箭矢。于是,箭便成了能力者的最大克星。
无法感知到危险等同于独自一人闯入敌营,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必须时时刻刻都用气包覆住自己,才能避免于此。但不断张开防御的前提是气的容量要够多,这对一般没有经过修练的人来说便是空谈。
而且能用气保护自己的只有防御型的能力者,攻击型的只能以「释放」的方式降低冲撞速度,然而箭矢的形状是以能够在空中高速移动为目的而制造,当然将风的阻力降到最小,所以「释放」基本上是无效的。
人类为何能站在生物圈顶点?因为人类有着强于其他生命的思考能力。只要物种尚存,便会不断有人提出新的方法。于是,第二种「感知」便出现了。就算不包含杀气,只要能知道位置就能躲开吧。就连面对速度极快的弓箭都能有如此把握,这是能力者的实力,也是种自负。
为了区分两种感知,能力者将其分之为:第一种「杀气感知」,以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将气扩张到自己周遭,感知人「杀气」的「流动」,借此明白生物的位置。第二种「存在感知」,并非感觉物体的杀气,单单是认知物体的「存在」。
听起来很简单,实行上却难上加难。 「存在感知」的发动,必须要能力者很清楚自己能进行「感知」的范围。比如说洛瓦,他的「感知」目前范围是方圆15公尺,他必须要很清楚这15公尺的圆,内部气的分布、结构,才能进而使用「存在感知」。在完全了解「感知」造成的圆后,才能够明白自己的圆内多出了什么,以至于气没办法分布到平常能到的地方。
假设在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家中,内部的摆设完全没有更动过,已经把内部的家具位置全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这时多出了一个桌子,一定会察觉到吧--就是这种原理。
「存在感知」能够明白物体的形状、大小、位置,就算是移动中的物体也能够查觉,如果是更厉害的高手还能感觉出物体表面的纹路。但是因为要找出与原本的圆不同之处,必须要花费许多精神。这也正是洛瓦现在精神十分紧绷的原因。
那为什么要用这种麻烦的技巧呢?据洛瓦推断,以及实验后得出的结果,怪物的本身并不属于生物。他们是类似于接受到了命令,对于我们人并没有任何的怨恨,也没有任何的感情,自然也不会散发出「想要杀死对方」的意志,所以没有杀气会释放出来。
而且在刚进入城市的时候,洛瓦就发现「杀气感知」无效,只能使用「存在感知」。那个时候洛瓦并没有需要带领如此大量的人,所以不需要如此频繁的使用「存在感知」,不会像现在这样疲累。
刚才仍在地下水道的时候,洛瓦要求其他能力者做的练习便是「存在感知」。但没有人成功学会,想洛瓦当年也花数个月的时间才第一次使出来。要求别人在这几小时内学会实在是强人所难。但为了完成计画,只能勉强他们去做,毕竟洛瓦本人都没有把握了。
不過最后没有人学会,洛瓦只能试着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再次整理完烦躁的情绪之后,又再次跨出了步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不明白。那是一种名为预感的东西,没有任何依据,只是因为直觉而产生的,不好的预感。很不舒服的预感。
不断穿梭在巷子之中,连续使用着「存在感知」,接受一旁的人的路线指示。众人有序且不被怪物发现的移动着。 「那个就是出口了......」一旁的人这样对我说道,我点了点头以示明白。自己印象中的出口也的确是那个样子。心中暗自大叹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吗?中间没有任何人的伤亡。实在是万幸。
我感觉从束缚中解开那般身心舒畅,不自觉的放松了施加在身上的力道。我居然能撑到现在连我自己都十分讶异,意识已经不能说是清楚,顶多是能捕捉别人的话语以及作出回应的程度罢了。身体因为解除紧绷而差点瘫软倒在地上,幸好我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提前扶墙撑住--终于,结束了吗......
「呀呼!!」「太好了!!」「终于能离开了!!」糟糕!我立刻转头,眼前的是一群因为能离开这个犹如地狱的地方,而开心的大声欢呼的众人。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还是怎样!为什么会这么不识相的大叫啊!高兴的心情我固然能理解,但是......怪物可是对声音会有反应的啊!一瞬间放松的内心立刻就再次绷紧。我马上就理解到自己该做什么,现在的问题是--其他能力者能否和我做出一样的反应。
一瞬间,我利用身上的气马上发出超高密度的、纯粹含有杀意的杀气。然后,「杀气感知」让我知道,除了我以外的能力者也同时做出和我一样的动作。高兴得发狂的众人马上就因为这骇人的杀意而闭上了嘴。呼......真是庆幸其他能力者没有兴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杀气一定没有办法传达到队伍最后方,但是如果有其他遍布在队伍周遭的能力者帮助,就能成功让所有人闭嘴。四处张望之后,发现并没有怪物往这理前进。我总算稍稍放心--但是......
悄悄喘息的洛瓦......却重新注意到了,或是说是总算注意到,另外一件事。绝对不容忽视的。可见视野中的最角落,感受到了异样,微弱到难以分辨是真实还是虚幻,就一般人来说,可能会认为是错觉而忽略吧。但就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容许任何意思的懈怠,就算只是一粒米大小的疑点也不容放过,必须谨慎。
是不是错觉,无法分辨。唯一能确认的办法,只有一个。 「你们,先待在这里。不要有任何动作。我去看看城外的情况。」一旁的能力者悄悄点头,转而向其他人这样告知。我确定周遭没有怪物看向这边后,便迈开脚步小声奔跑。如果,不是我看错。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能小看的事态,由城墙外透入眼中的微弱红光,似乎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形容词。
那光里......蕴藏着异常的力量,这点我只用肉眼也看得出来。并非一般人的双眼,而是能力者的那双眼,对于异常事物的直觉判断出这点。光明明不是实体,但我却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感觉到有「气」,依附在光之上。无差别向周遭扩散出的杀气。
我躲在入口的边边,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外面的情况。近距离的部分没有异状,和之前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然而抬起头看向远方的那一刹那......大吐了一口气。就说了,直觉什么的我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