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初年,有一落第秀才仿着太史公司马迁的笔法,写了一本《洪武年间江湖纪事》。
起初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直到永乐初年,圣上闲的无事看些话本小说,看到了这本厚厚的不似小说的玩意儿。
“此人,可代方孝孺乎?”熬夜看完全本,圣上叫来了自己一直很信任的光头宰相。
宰相笑道:“方孝孺是正经的读书人,我看此人的文笔明显的学术不精,活脱脱的一个掉书袋,恐只是有些才气罢了。”
“但是写的东西好看。”皇上有些心虚的反驳。
“皇上您要是觉得好看,那就把这人弄到宫内,赏他一个内侍官职,让他天天给您写话本小说看,岂不美哉?”
“不可。”皇上摇摇头:“我素闻太史公司马迁当初也是受了宫刑,断不可做此等圈养良禽之事。”
您还知道爱才了啊?光头宰相在心里悄么声的说道。
“那......也可以。”宰相站着愣了半炷香,就差用俩食指钻钻自己的太阳穴了:“您可以给他整个锦衣卫的官职,他不是写江湖人么,就让他管这些事,每个月写定量的东西上交给您,这就是他的工作了——同时利用他这方面的才能,还能协助咱们管理武林人士。”
“怎么个利用法?”
“皇上您也知道读书人的一支笔有时候胜过千军万马,咱们招揽了此人,虽然让他自由写作,但是我们也可以加入我们的观点......”
“那就交给你做吧!”皇上瘪了瘪嘴:“不就是群练武的吗,犯得着用上这种计谋来潜移默化?当初我勤王时可没怎么见他们出来和我的铁骑对抗!”
“有您第一句话就行嘞!”光头宰相可不愿意和皇上再探讨武林的事,告退了。
同年,苏州某县。
姓郑的某太监挨家挨户的找到了某个正在赶稿的邋遢秀才:“金希文?”
被称作金希文的年轻人便抬起了头:“啥事?”
“皇上看了你写的玩意儿很是高兴,准备封你做官呢!”郑太监说着便要从怀里抽出圣旨。
“嘛玩意?还皇上?”金希文一拍桌子:“莫要哄我!”
“圣旨在此,做不得假。”郑太监也不生气,展开圣旨就要读:“奉天......”
“你等等你等等!”金希文一把把圣旨夺了过来,大致的瞅了一眼,慌了神:“你别在这读!”
此时郑太监身后却是传出来了金希文老爹的声音:“希文你跪下!这是圣旨!”
“爹,我......”
“我什么我!这是咱们金家光宗耀祖的机会!”金老爹骂道。
“就是,这是圣旨,你还给我。”郑太监一把又把圣旨夺了回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骑红尘母驴笑’......这什么?”
“我笔名。”金希文跪在地上跪的安安稳稳,头低得都要钻进胸口了:“当初也没想到能让皇上看到不是?”
“呸!!!”还没踏上进京见皇上的车,金希文就被他爹吐了一头的口水:“金家列祖列宗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这等卖弄文字,不和那般娼妓一样么?!”
永乐五年,六月初,北京城。
当今圣上还是燕王的时候曾经在这北京城戍守过一阵子,留下了底子,负责监察管控北方诸臣与武林人士的锦衣卫分部也随着燕王登基而建立。
说是监管群臣、控制武林人士,实际上这处分部的主要作用是某人的编辑部。
“老徐,严州城那件事查清楚了?”金希文如今已经在锦衣卫工作近五年,邋遢劲儿少了不少,却发了点福,不过右胳膊倒是健壮得很:“我这得把这件事当头条的!”
“在催了在催了,这回的事牵扯到咱们内部了,就算咱们有皇上的口谕能随便查,人家也是死咬着不肯松口啊。”相对瘦一点的徐林峰是金希文两年前找的副手,这俩人本身脾气也就凑合能相处,亏得曾经都是落第秀才的身份让这俩人没有闹过矛盾。
金希文现在手头有两样活,一样是《江湖悬赏画册》,另一样是《永乐年间江湖纪事》,都是一月一更新。前者只发放给江湖人士,后者则是专供皇室。当然,隔几个月过了新鲜劲的《江湖纪事》便会出现在江湖上。
用金先生的话来说,江湖之事险恶且多变,所以六月份写五月份的东西,是很正常的。
“大人,上面说了,这次严州城的事,您不要细说。”有一小厮跑了进来。
“我让你查就查了这点?”
“那不能啊,小的又查到严州城周边的锦衣卫昨个晚上派了数人连夜出城的消息。”小厮笑道:“为这消息差点累死两匹马,您看能不能给......”
“我倒是想给你报销了,可惜你这消息也没啥用,”金希文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砸在桌子上:“别探了,让我们知道的,我们一天前就查到了;不让我们知道的,咱们要是知道了就是人头不保。我这一期糊弄糊弄过去得了——你给我买份凉粉去,剩下的钱归你。”
“别忘了我的!”徐林峰朝跑出门的小厮喊道,回过头来看着金希文:“真就糊弄了?”
“不然呢?且不说锦衣卫里那个分队的老四、老五,以及四十多精锐;那个年轻的剑客,还有灭了长乐门上下的那个花前涉,随便写写都能掀一场浪。更别说,那个许慕。”金希文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这《永乐年间江湖纪事》一直以来的开头用楷书写好: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许慕怎么说?”徐林峰问道。
“你自己慢慢猜,反正我不会写出来,写出来咱俩都得玩完。”金希文端详着自己这霸气侧漏的字体,咧开嘴笑道:“你说,我给那花前涉写成兔儿爷怎么样?”
“你老逮着这货干什么!”徐林峰也笑了:“本来这五月发生的事不少,可你最上心的就这件事情了。”
“其他那些事只是臭鱼烂虾,入不了我的法眼。”金希文白了他一眼:“知道么,咱当初写《洪武》,可想要有个年轻的剑客贯穿全文了,可惜啊,洪武年间的事都是历史了,能一直绽放光彩长达二十多年的人,还是不存在的~”
“那,严州城的剑客,你觉得他可以?”
“虽然不敢妄下结论说这人必成一代宗师威震武林,但我敢与你下注,此人的光辉必然在这一年内,盖过整个洪武!”金希文似乎有点挑衅的说道:“赌吗?”
“赌便赌了,你拿什么赌?”
“若是我赢了,你便要替我画三个月的《悬赏画册》,若是你赢了,呵,我答应你一个要求。”金希文伸出拳头来。
“稳赚不赔的交易为什么不做?”徐林峰和他对拳:“我先说我的要求,许慕,有什么秘密?”
“啊,你问这个啊。”金希文眯起眼来,示意徐林峰弯下腰来好贴着耳朵说话:“我直接告诉你也可以。”
“她知道建文帝的下落!”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