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对于治安相当良好的大晋来说已经算是个很稀罕的名词,可数量少并不等于没有,而且江南行省这个天高皇帝远又富裕的地方,确实是个很好的温床。
宁挽袖只有一个人,然而在稍一迟疑后,他已经驱马来到了挡在北面位置的矮山下。
他不像宁挽歌那样,有‘修为’在身,但好歹也是被悉心教授了好几年的练家子,凭着背上那把长剑,应该完全不怕才是。
一步一步走上矮山,宁挽袖的警惕心整个提了起来,然而事实上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这山道旁莫说人迹,连飞禽走兽都看不到半只,安静到了极点。
翻过一个土丘,宁挽袖看了眼前边连绵的山路,再看看渐暗的天色,也不打算连夜离开这里,正好见前边山头隐约有座建筑,便拍了拍自己劳累大半天的坐骑,跑完了今日最后一段路。
“哒,哒。”马蹄声止住,宁挽袖在目的地翻身下马,这距离近了,才发现自己方才看到的是座废弃许久的庙宇,而在门口位置的老树旁,竟已是牵了两匹骏马,在悠闲的啃着草皮。
“谁!”未等宁挽袖多想,一道粗犷男声从树后传来,定睛看去,竟是个少说比宁挽袖高上两头的英武大汉,手持一柄半出鞘的长剑,视线投过来时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晃了晃脑袋,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
“一个赶路人而已,看现在天色已晚,想在这庙里借宿一晚。”宁挽袖一拱手,说道。
“这庙里已经有人了,还请小姐另找个地方吧。”那大汉并没有松口的意思,摇了摇头。
“哎?”这有些霸道的话让宁挽袖相当不爽,正想和这傻大个理论一下时,庙中又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这庙又不是我们家开的,王和,不要这么霸道。”伴随着这话语,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男人从庙中走出,在门口站定。
“在下巴蜀行省,诸葛玉,小姐若是不嫌弃,便来这庙里挤上一夜吧。”自称诸葛玉的男人说道,宁挽袖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宁挽袖并不是个很在意外貌的人,但不得不说,这诸葛玉的容貌相当出色,一张英俊的面庞按颜值可以打九分,且和寻常男人相比,诸葛玉五官线条明显更柔和了些,一眼看过去,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感。
“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啊……”宁挽袖眨了眨眼睛,努力让方才得格式化笑容更灿烂了些。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有,听我的声音应该是能听出的,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宁挽袖向前几步,距离诸葛玉更近了些。
“初次见面,在下平南城,宁挽袖。”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群山,只有这座百年多前就废弃的庙宇亮着一盏明灯,身材高大的王和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细细擦拭着自己那和身材相比过于纤细了些的佩剑,而从身后庙宇中,能隐约听到交谈的声音,王和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庙宇外有人高马大的王和守着,而在庙中,宁挽袖坐在角落里,拿出一小袋从家里带来的干粮,细细咀嚼。
这四处漏风的小庙着实是太久没了供奉,连正殿中央的佛像都落满了灰尘,宁挽袖进门象征性的拜了一拜后,便不再在意,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庙宇的另一个暂住客身上。
荒郊野岭遇到同行者,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得不说,诸葛玉的气质和那张脸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警惕或是恶感。而在宁挽袖悄然观察着这个自称来自巴蜀的年轻男人时,很敏锐的发现了诸葛玉脸上划过的一丝不自然。
宁挽袖在观察着诸葛玉,而对方亦是如此,坐在张毯子上,诸葛玉怎么也没想到宁挽袖生得如此妖孽,居然会是个男人。
短暂的沉默弥漫,随后还是由诸葛玉先开了口:
“看宁兄这装扮,是要去京城参加大考么?”
“大考啊…我可没有这个资格,只不过此行的目的地,确实也是京城。”宁挽歌也没隐瞒什么,直接道。
所谓大考,是汇集所有从地方行省举试脱颖而出出的人才,在京城进行的最后一轮举试,然而很可惜,宁挽袖这辈子应该与之无缘了。
“这样啊。”诸葛玉一顿,接着说道:
“若是宁兄想去京城,在走过这条山道后,最好是绕远些走东海行省那条路,北边的西江行省最近可不怎么平静。”
“匪患?”
“……匪患。”诸葛玉淡声道。
“多谢诸葛兄提醒,反正我也不着急,若西江那边不安宁,就绕道好了。”宁挽袖也没将这话当成耳旁风,认真记在了心里。
“随口一提而已…既然说到这儿了,既然宁兄想要去京城,不知对大晋现今的境况有什么看法?”
“看法?”宁挽袖有些诧异的看了诸葛玉一眼,倒没想到他会这样一个问题,稍一斟酌后,说道:
“陛下贤明,左右二相均是栋梁之才,几年来国内亦风调雨顺,说是有顺康年间光景也不为过,而这对外更不必谈,五万铁骑踏平句丽化国为省,仅是归程时的威势便把北蛮王吓破了胆子,亲赴京城再谈称臣之事……现今大晋,是当之无愧的盛世。”
问十个有见识的大晋国民,大概有八个会给出这种回答,宁挽袖也没发表什么‘独到’见解,摆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态。
“这样啊。”诸葛玉看了眼一脸微笑的宁挽袖,轻轻摇头:
“可依我看,大晋现在,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