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质坐席上,看着那颗还在擂台上不断滚动的人头,宁挽袖突然觉得今年的洛京城是不是倒了什么背运,大考前世家弟子们聚集的诗会被一伙神秘人破坏,死伤惨重,幕后黑手至今都没有被查清,而这余波还没过去,在这场对平民来说已经算是低调的武试会场上,又出了这么个事。
在场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修士,除了像谢道韵这种个别的被吓到抓住了宁挽袖的袖子外,其余都面不改色的看着站在擂台上的那个红袍老者,一时间倒并没有发生什么骚动,静观其变。
“那是,红衣执事?”宁挽袖正四处观察者着,身后突然传来谢道韵柔柔的声音。
“红衣执事?”宁挽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嗯,是皇城内最顶尖的单兵防御力量,历任都是由武道宗师以上,且对皇室忠心耿耿的修士担任,这一代的红衣执事我小时候还见过一面,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方才那人头带来的冲击力散去,谢道韵将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细细解释道。
宁挽袖点点头,再看回去时,那高高在上坐在主位上的‘监察官’杨玄感已经站起,有些惊疑的声音在修为的增幅下传入了那红衣老者耳中:
“赵执事?皇城出什么事情了?”
被称作赵执事的红袍老者闻言对杨玄感拱了拱手,沉声道:
“方才有刺客混入禁军之中闯进了皇城,杀害数十名禁军,并重伤了右相,在意图对陛下动手之时,被老朽出手击杀。”
赵执事说着,目光在竞技场中扫视一周,目光如同一头凶狠的老狼。
“至于这凶手的身份…”赵执事说着,对那头颅一挥手,只见阵阵清风吹过,头颅上沾满的血污直接消失不见,露出真容来。
一瞬间,刀宗一边的修士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声,而挡在宁挽袖身前的姜月阴亦是变了脸色。
“仇完?”
再听到这个先前从姜月阴口中说出过的名字,宁挽袖自不可能再不当回事,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姜月阴目光再看向刀宗那边,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晋修士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姜月阴作为一方宗师,自然也是认识大部分和自己同境界的人,比如说北东行省刀宗的宗师仇完,虽远算不上熟悉,但也是交过手的。
方才在远远看向刀宗那边时,姜月阴也是在刀宗阵仗中看到了仇完的身影,只是宗师的本能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现在又是出现了个‘仇完’,虽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易容术?可刀宗怎么会这种技巧…而且这刺杀又是怎么一回事?”姜月阴脑海中现在乱麻一片,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赵执事并没有关注她的意思,将‘仇完’的头颅再次拿回手中,对向了刀宗众人。
“老朽虽是早已不问江湖事,但对些优秀小辈,还是有了解的……不知道刀宗诸位能否为老朽解释下,为何贵宗宗师仇完,会出现在皇城中?”
此言落下,全场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刀宗众人身上,座位在最上方的杨玄感虽看上去仍有些疑惑,但亦是与赵执事一同,两位武道宗师的威势同时锁定在了刀宗一方。
气氛有些凝重,远看去刀宗弟子们的脸色已是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了然,人群中,那个与赵执事手上头颅样貌一模一样的仇完站起身来,对着赵执事的方向拍了拍手。
“不愧是皇城洛京,想仅凭仇长老一人的力量杀掉那狗皇帝,还是太天真了啊。”‘仇完’说着,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脸皮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明显年轻许多的面庞。
敬业吃瓜的宁挽袖和他的小伙伴谢道韵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种地步展开,恍惚间好像在看什么复仇小说一般,只是这故事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弱势一方。
宁挽袖心中默默吐槽着,而身边姜月阴仍处在震惊之中,想握住剑,但右手在不住颤抖。
千百年来,修士界与朝廷之间一直有大体上互不干涉的潜规则,偶有的牵扯也是无伤大雅的个体行为,仇完如此,可是真有些过界了…到时候影响的,可不只是刀宗一家而已。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翻转的余地,在场朝廷和修士方各两名宗师,且以姜月阴和另一人的立场,定然是不会为自己的同行出头,各自待在自己弟子之中,静观其变。
赵执事握着仇完的头颅,面无表情,而那冒充仇完面貌的刀宗年轻弟子冷笑着上前,昂声道:
“顺帝无道,好大喜功,将一己私欲压于民众之上,征役所过之处,家家男丁葬异乡,家家婆娘披素稿…如此昏庸之辈,有何资格做中原共主?”
话音还未落下,破空声传来,只见擂台上赵执事举起手掌,而那假仇完的胸口已经塌了下去。
见此情况,余下的刀宗弟子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不吵不闹,直接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瞬间没了生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赵执事那甚至还要超过一般宗师的战力都未反应过来,只得沉着脸朝杨玄感拱了拱手,平声道:
“这里就先交给大将军了,老朽现在先去回禀陛下。”
说完,赵执事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留下面色同样阴沉的杨玄感和余下有些慌乱的修士们。
看台上是看了场大戏的宁挽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虽然对政治不怎么敏感,但宁挽袖已然感觉有股阴云正在逼近洛京,只是这结果是打干雷还是下场倾盆暴雨,就不得而知了。
猛然间,宁挽袖又想起了先前在那山岭破庙中诸葛玉说过的‘狂言’,再看看竞技场中众生相,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
“看起来,洛京是得不了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