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边疆,德兰镇...
璀璨的星空下,一名少女俯视着躺在她面前的少年。她笑吟吟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凉爽的晚风吹动着她长裙的衣角。法尔谢菈看着雷吉斯直起身随手扫开身边的沙土,拍拍天台邀请自己落座。她优雅的接受了这份邀请,贴着雷吉斯缓缓坐下。她湛蓝的瞳孔注视着仍然看向夜空的雷吉斯,调笑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雷吉斯摇了摇头:“你猜我会怎么回答?”随即转过脸来,盯着近在咫尺的法尔谢菈绛紫色的双瞳。
法尔谢菈装模作样的用手摸了摸下巴想了几秒,突然正色的回答道:“平常的你已经让我停止询问这愚蠢的问题了,你在想什么?”
雷吉斯刚要张嘴回答什么,法尔谢菈的食指就摁在了他的唇上。法尔谢菈又笑了起来:“难道你忘了就算你可以骗过阿尔提娜、塞鲁特,你也骗不过我?我的直觉什么时候错过?”
“你虽然是我们中最虔诚的一个,但从未称赞过天主。今天你会说出这种话,莫非你对明天的任命有所不满?”
雷吉斯握住法尔谢菈在自己唇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膝盖上。他苦笑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从我知道我们成年那日便可以成为新的神职人员的那一天起我无时不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事实上,五天前我还兴奋的如那些等待丰收的小孩子那样。”
法尔谢菈忽然握紧雷吉斯的手,发力向后倒去。雷吉斯措手不及,与法尔谢菈一并狠狠的撞在天台上。
“疼疼疼疼疼,你干什么啊?”雷吉斯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似乎又是法尔谢菈的一个恶作剧便没有尝试起身,反而扭过头看向观察自己表情的法尔谢菈。两人的脸庞相距不过十厘,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亏你还知道疼啊?你忘了以前和塞鲁特是怎么恶搞我和阿尔提娜的吗?”
雷吉斯伸出自由的那只手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
说起来,我们四个是怎么熟络起来的?他只记得曾经怂恿塞鲁特捉弄过怕生的阿尔提娜,不断跑去与当时不与任何人交流的法尔谢菈搭话。直到有一天法尔谢菈回复了他,当时心不在焉的他被惊得向后摔了一跤,却被法尔谢菈拉住了。几天后他们便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在长桌临近的位置就坐;在同一片麦田下除草。而现在,他们一生都将在一起侍奉主。
脸部微微传来的疼痛使雷吉斯回过神来,是法尔谢菈毫不留情的拧着自己的脸颊。
“走神啦?”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认识的起因。”
法尔谢菈缩回手,叹了口气:“你从未意识到你渴望和责任感的矛盾。我和你去了那么多趟镇子,在你羡慕的听着去盖茨城里打工的镇民酒后胡吹乱侃时我一直在盯着你。我看见你眼里闪烁着对大千世界的期冀。可你仍然选择了报恩。你无法辜负卡萝塔修女,米尔修女,凯尔神父,塞维塔院长对你的养育之恩。我说过,就算你能骗得了其他人,甚至骗过自己的内心。你也骗不过我。你更不想抛下雷吉斯、阿尔提娜,”法尔谢菈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还有我。在你看来如果独自一人离开修道院是对我们羁绊的背叛。你放不下在你看来已经想平平凡凡当一辈子神职人员的大家...”
“对不起。你是如此的虔诚,从未有一丝背离主的念头。哪怕雷吉斯和阿尔提娜都懂得放弃所谓幻想中的未来。只有我,放不下那些镇民所描述的开阔的世界。放不下他们所说比盖茨城还要庞大的郡府,放不下那传言中金银铺路的帝都。我太想去看看了。你从没变过,仍然是那么的认真、机敏...”雷吉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无意识地挣开了法尔谢菈的手坐起身来。
法尔谢菈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再一次将雷吉斯推到在地。只不过这回她骑在了雷吉斯的身上。她第一次向雷吉斯咆哮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让天主见鬼去吧!我所信仰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比不过你的愿望!”她粗暴地撕开长裙。将腹部暴露在寒冷的夜空中。
雷吉斯的瞳孔因为极度震惊而放大,他最不想承认的真相解决了他往年的困惑。为什么14岁前两人下山的路上休息时法尔谢菈都不让自己看到她的脸,为什么无数次在麦田里结伴工作时卡萝塔都会让自己将轻松的活交给法尔谢菈,为什么很多时候她明明没有生病却卧床不起。记得自己还曾经不服的与她争论过,每次都被一句“干嘛?我是柔弱的女生哦?”将话题终结。网状的伤疤密密麻麻爬满了眼前暗红的皮肤,其中一道格外狰狞的像要将她本人劈成两半。
“我忘不了这些伤疤带给我的痛苦,塞维塔院长说捡到我的时候他被迫用火烙铁摁在上面才能止住我流淌的鲜血。它们曾化为噩梦日复一日的折磨着我。是你第一个不屈不挠的跟沉浸在绝望中的我搭话,是你告诉了我信仰天主才能得到救赎!这就是为什么我忠于我的信仰的,因为是你告诉了我这一切!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因为我而抛弃你的理想!”法尔谢菈的咆哮逐渐变为低声的哭诉,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雷吉斯的脸上,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泪人。雷吉斯明白了,为何每次四人的争吵只要有法尔谢菈在自己就永远会获胜,甚至明显是自己在强词夺理的时候也会出乎意料的抢到优势...
几分钟前...
阿尔提娜和塞鲁特同时完成了祈祷,两人随即在教堂中央碰面了。随即塞鲁特提出是否最后一次去秘密基地看一眼,因为今年的丰收完全可以支撑修复那片房舍。阿尔提娜欣然同意,与塞鲁特一并向那里走去。
“嗯?那是雷吉斯和法尔谢菈?他俩居然也想到要来这里?走,过去跟他俩打个招呼。”
阿尔提娜一把捂住塞鲁特,把他拖回教堂。“我说塞鲁特啊,你没看出来两个人气氛有点特别吗,你现在过去要干嘛啊?算我求你,就在这里看着好吧。”她边拖边向胡乱挣扎的塞鲁特解释。
不一会...
“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了....真的不要去提醒他俩一下吗...“塞鲁特趴在阿尔提娜耳边悄声说。
阿尔提娜狠狠的剜了一眼塞鲁特道:“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他俩没事,你现在过去就是自己找事。如果他俩有事,你过去更是自己找事。我们谁都不许将今天看到的实情说出去,尤其是对他们两个说!”塞鲁特吓得一激灵,点头同意了。
暗黑的天幕下,一处无人注视的角落里,一男一女在偷偷地盯着另一对男女的信念。除他们外,诺大的一个帝国再无人关注这一幕小小的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