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历163年9月，一切开始之时
“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提娜的惨叫贯穿昏暗的小屋。沐浴在鲜血中的塞鲁特如人间恶鬼，血液的腥臭不由得让雷吉斯也皱了皱眉。
“不要靠近我，呜！”
塞鲁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阿尔提娜的脸庞。却被她挥手打断，阿尔提娜惊恐地向后退去，却撞在斑驳的墙壁上。
“我是塞鲁特啊...阿尔提娜...”
压抑在叹息声响起，却得不到回应。昏暗的小屋中，沉积已久的恶臭味似乎更加刺鼻，让人颤抖的滴答声从尖刀上滴落。终于，赛鲁特再也拿捏不住，利刃落地发出金属的脆响声，像是恶魔的笑声一样让三个少年的心微微颤抖。狭窄的房间中只有阿尔提娜微微的啜泣声回响在三人耳边。
突然，一件衣服批在阿尔提娜肩上。雷吉斯快步走到阿尔提娜面前，强行将她的脸搬向自己。
“阿尔提娜，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我们都在你身边，好吗？”
坚定的话语中包含着最浓厚的羁绊，雷吉斯温暖地笑着。阿尔提娜的瞳孔渐渐恢复了焦距，终于，她意识到了什么。
“呀！雷吉斯！”
阿尔提娜满面绯红地推开雷吉斯，双臂紧紧抱在胸前。雷吉斯尴尬地耸了耸肩，回头看向仍然颤抖着的塞鲁特。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雷吉斯深信，以两个人的关系，塞鲁特一定能理解他的用意。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没有时间再自我责怪了，塞鲁特！我们先要活下去，才能去赎罪！”
在他背后，阿尔提娜已然穿好衣服。她默默地站起身，向塞鲁特伸出了手——
“走吧。塞鲁特？我们不能死在这里，不是么？”
雷吉斯把已经站不起来的阿尔缇娜架在肩膀上，冲着赛鲁特喊道：
赛鲁特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神采，他仍旧不说话，但跟着雷吉斯的意向已经很明确了。
“背着阿尔缇娜，我回去找法尔谢菈，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不祥的交谈声冲入耳中。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见到那‘老板’。”
“是！长官！
三人匆忙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慌张。
“见鬼，我们需要躲起来！”
“不，来不及了！我们没有时间藏起尸体，你带上阿尔提娜去台子后面，我来当诱饵！”
“你会死的！”
“至少你们能活下去。”
“雷吉斯，除了全员幸存以外对我们来讲都是最差的结果。”
“糟了！”
焦急的交谈声被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三人眼睁睁看着一队彪形大汉破门而入。
对方端起长枪瞄准三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们是平民！我们没有恶意！”
雷吉斯的尖叫声响起，他高举双手跪在地上。阿尔提娜和塞鲁特连忙有样学样，跪在了雷吉斯身边。
对方走在最前面的几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再度抬起了武器。就在这连雷吉斯也绝望的一刻，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等等。我有话想问他们。”
“是，首领。”
只见一名壮汉从人群中走过，他所过之处人们纷纷鞠躬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是你？”
塞鲁特惊愕地叫出声，眼前正是他和雷吉斯前几日于下水道中救出的男子。雷吉斯霎时间抬起头，与对方漆黑的双眼交汇在空中。忽然，一声冷笑打破了沉默。
“真是凑巧。从某种意义来讲，能在这里相见是我们的缘分。不过我想，你们骗了我。不是嘛？”
“现在那些话便是事实。”
雷吉斯缓缓挪开身体，面包店老板丑恶的尸体暴露在兰萨的视线中。
“你又如何证明你不是因为分赃不满而击杀了他？”
然而兰萨的声音依旧坚硬如铁，丝毫没有被说服的迹象。雷吉斯犹豫了。从事实来讲，他确实没有证明自己的手段。对方逐渐不善的眼神打在他的身上，已经不能再犹豫了。雷吉斯咬了咬牙，再度开口。
“...我们曾是德兰镇的神父、修女，发誓一生以己之身效忠天主。然帝国士兵无意明辨是非，竟肆意烧毁我们的修道院，我们的家。”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雷吉斯深吸一口气，接道。“...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当我们流亡至这座城市时，本想找个哪怕最低贱的工作安稳度过一生，却遇到这种人。这便是我们的故事。”
·
我看着兰萨的眼睛时，忽而想起那天我与塞鲁特的对话，
“对全能的他来说，多拯救几个人很难吗？”
我记得塞鲁特如是说道。
我太过愚钝，当时竟心存疑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主的真正意志。
即便是赛维塔院长，他也早已知道了答案。
答案就在为我们最后参加的仪式中。
“...汝之口代主传播福音，汝之手替主怜悯钟声，汝之眼与主见证真理，汝之足为主踏遍世间...”
这不是什么空洞的形式，而是真实的誓言。
贫穷和富裕一如生命和死亡，其中所蕴含的罪、憾都是主所给予我们的命运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作为神父的我所要做的，便是将人们从罪与憾中救赎，我身上即肩负着天主的意志，我即是主的使者。既然主不愿亲自派遣他的天使，那我将亲自执行他的意志。
·
在重述他们的经历时，雷吉斯意识到了什么。苦难从非天主的惩罚，那仅仅是提醒罢了。是自己一直以来无视自己必须承担的职责，因此天主才会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
“为何天主一言不发端坐神座，漠视江山倒悬生灵涂炭？”
雷吉斯的祷告打断了兰萨，他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逃避。
“教皇总告诫我们，在一切希望灭绝之时，最后倒下的必须是对天主的信仰。”
声音渐起，怒火已无再度隐忍之必要。
“我为践行主的意志而来！腐朽的帝国已经遮掩住了天主的光辉，我已无意屈服，我要以这双手，亲自执行神之伟业！”
他无视身边黑洞洞的枪口挣扎着站起身，因为他相信，践行主的意志的他不会倒在此处。
“请让我加入你们，为了天主所承诺给我们的盛世！”
·
死寂。
雷吉斯充斥着怒火的双眼死死地看向兰萨。
忽然，狂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萨大幅度弯下腰，左手疯狂地拍着自己的膝盖。他笑的是那么的尽兴以至于双眼甚至流出了一丝泪水。
“我，与帝国打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要求！相比之下那些恳求着让我放他们一马的官僚都比你识相，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吉斯毫不畏惧，他沉默地盯着兰萨，如一尊愤怒的天使。兰萨戏虐地接着说。
“不过我喜欢，你这活见鬼的狂妄是如此的有趣。你不是说你要当那什么天主的使徒？看你这态度，反抗个区区帝国一定不在话下！”
·
兰萨，这位共和国当时的最高指挥官，终于停止了讽刺，说出了第一句符合他身分的话。那是一句不被记述在史书上，被人所铭记的话语。然而这句话，却永远回荡在当事人的心中。
“那就来试试啊！我来给你这个机会，看看世界是否会如你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