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记得这次的任务只是前往二十公里外再折返而已吧？为什么士兵们却累瘫了～？”
第一天结束后，威尔望向士兵们归来后大口喘气的模样嘻皮笑脸地问。担任司令官构思行军计画的雷吉斯和担任现场指挥官直接指挥的法尔谢菈一起咬牙切齿地垂下头。阿尔提娜和塞鲁特分别作为两人的副官立在两侧。
“……我的计画有难以办到的地方。没好好考虑地形变化及高低差，几乎只依照距离来估算所需时间。遇到路宽变窄的地方不得不一一重组队伍，为此浪费的时间比想像中更多……”
“不，是我的指挥能力不足。因应地形改变花费的时间过多，累积起来的延误压迫到整体行程……暴雨导致地面泥泞不堪及视野恶化的程度也超乎预期。半途中因为天气恶劣迷路，使得士兵们身心的疲惫倍增。”
“哼～那么，下次不能再重蹈覆辙喔。”
听完双方的说明，威尔仅仅装糊涂地说，没给什么建议便发出第二个任务──隔天晚上，他在返抵基地的一营部队前不解地歪歪脑袋。
“嗯～不但归返时间比预定大幅延迟，士兵们全都饿得肚子咕噜噜噜叫……这是怎么了？”
在他催促两人公开失败之处下，雷吉斯和法尔谢菈咬紧牙关回答。
“……路上的渡河点因昨日大雨水量增加，渡河时泡水的粮食有超过一半都无法食用……”
“……我指定了附近的桥梁作为迂回路线，但我的计画书里设定的实行判断基准是‘当水量增加至判断无法渡河时’……现实状况则是‘腰部以下都泡在水里也不是渡不了河，因此指挥官法尔谢菈不得不强行渡河……”
“喔～所以粮食浸到水，结果害士兵们没吃到多少东西？──啊哈哈！你们两个真没用。”
威尔的话深深刺痛两人的心。无法忍耐继续沉默，少年和少女同时开口：
“雷吉斯的计画没有错！如果我在渡河前机灵一点，将背包里的粮食堆在最上面就好了。”
“责任不在法尔谢菈的指挥上！追根究柢是我的错，没把粮食包含在渡河造成的损失内考虑进去。”
面对着两种完全对立的说法，共和国的参谋长沉稳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真是的……我和威尔以前也是如此吗。你们听着，不能独占该反省的部分。那是你们共通的财产，要好好均分共享。”
两人再度沉默不语。威尔笑了笑，在背后推了两人一把。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神父。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这村庄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除了一口四季都可以安然享用的温泉。今天你们可以去试试，如何？”
·
在充满星光的夜色下，少年和少女们依次泡进热水，直到只有头部露在外面。对于近乎从记事起就一同相处的四人来讲，赤诚相待本身算不了什么。但他们依旧有好一段时间保持沉默。最后，还是法尔谢菈先开了口。
“我们来找询一下失败的原因吧，如何？”
他们彼此都没有异议。为了找出两次次失败的原因，四人互相环顾着彼此。
“首先是司令官这边。没有看现场下判断是严重的问题。”
雷吉斯率先检讨起错误。阿尔提娜点了点头。
“作为副官，这两天雷吉斯的计划我确实看在眼里。在拟定计画的阶段他明明认为考虑得毫无破绽，到了实践的时候却发现是千疮百孔。昨天一整天，有好几个场面都让我羞愧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不过坦白说，想到我们缺乏经验，计画有破绽在某方面来说是无可奈何。即使想预测行军中遭遇的困境，对既没碰过也没听说过的状况也无从设想起。”
法尔谢菈回应着。塞鲁特也无意反驳。
“没错……结果也只能在往后一点一点慢慢提高计画本身的精准度。”
伊库塔在温泉里抱著膝盖得出结论，感觉到讨论停滞不前，他迅速换个新题目。
“作为另一侧的现场指挥官，法尔谢菈，你有什么看法？”
“我一样也受经验不足所苦。即使有塞鲁特协助，就连一个编组队伍的方式，我们处理起来都很吃力。”
“嗯，的确如此。不过──关于这个职务，我认为你，其实应该都能做得更好一点。”
见法尔谢菈以目光询问这番话的意图，雷吉斯立刻往下说。
“你大概也发现了？今天和昨天──司令官拟定的行程在两边任务的各种场面都变成拖累。”
“要讨论行动计画有许多缺失，不是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了？”
塞鲁特打断了两人的交流。然而阿尔提娜插嘴进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该怎么说，就算计画漏洞百出是无可奈何……不需要连酌情处理避开漏洞的自由都受计画限制吧。”
说到此处暂时打住，雷吉斯思索著仰望繁星。
“举例来说像昨天的任务，由于被迫遵守我设定的路线与时程表，你行动起来绑手绑脚的。我自以为选择了地图上的最短路线，其实当中却包含许多小路和高低差起伏很大的坡道，那样反倒像是指定走费时费力的路线。你也在半途中察觉这一点吧？”
“……是啊。帮忙对照地图和眼前的地形时，我多次觉得比起指定路线或许有更适合的路径可走──法尔谢菈也不会否认吧？”
“是。”
法尔谢菈简短地答复。
“……嗯。现在回想起昨天，你理应绕过那个渡河的地点。即便是我现在想来也有些不甘心。虽然水深及腰也渡得了河，但河水流速颇快，有可能发生预想不到的意外。即使扣掉粮食问题，为了慎重起见也该迂回绕路才对。”
讨论到这里四人同时抬起头，在彼此的眼中确认了什么。
“现场指挥官可以做出更加判断，没错吧？”
阿尔提娜总结道。法尔谢菈则是补充着。
“担任司令官的人，与其去填补计画的漏洞──或许放松对整体计画的控制会更好。”
“我明白了。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计画，干脆交给现场指挥官决定更好。’视状况而定由现场判断‘──计画书上应该增加这条指示。”
“但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玩忽职守呢？”
塞鲁特仿佛找茬般问道。
“并不是。兰萨所说的有道理，获得胜利才是第一要务，将权限和责任一并转交算不了什么。”
“计画的漏洞补也补不完。就算如此，对于可能出现漏洞的局面我们应该心中大致有数。”
“计画书中故意留下余裕，以交给现场判断该如何弥补计画漏洞就行。”
四人嘴角都露出了赞同的微笑。眼见无人反对，雷吉斯拍了拍手。
“好了，不要让我们聊这么严肃的话题了。让我们好好享受威尔的好意吧！”
霎时间，温泉中充满了四人的欢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