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榜文昭告,这京中一时已是乱套,五湖四海,不管叫不叫得上号的,都是挤破了头,要来凑凑热闹。
南边有个黑泥沼,沼中无鱼,路上一霸王,人称路上霸王,碌豹。
西边有个姑娘村,不见男丁,旅人不归路,人称财空不走,秦芹。
东边没啥好说的,一庄户屠夫,拿把菜刀赶架就是上路,不管你走那条路,屠夫就是屠夫。
北上便是这京城,各大地方豪强豪绅正准备齐聚一堂,没有那五岳,倒是有七峰,其中步端一人独占一峰,前者是不入流,七峰却是拔尖,别提还有那些零零总总的了。
不知是有好面之人前来探这深宫,还是好财之人想要谋得一官半职,但只要是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榜告天下三日,人是到了个七七八八了,但无一人入榜选擂,想来这个把月里都要互相试探一二,其中自然少不了朝廷的影子。
步端立于房上,心中思绪一下不知去向何方,这叶家满门是指定没了,毕竟是受人拖,也受人制,不得不为,却又想起山上旧事。
“步端啊,来来来,今日农活已经干完了,来和为兄喝上一壶。”
尤甫生坐在凉亭里,手上已经拿起了茶壶,开始沏起了茶。
“又是这奇怪的说法,我还以为你这次下山买酒了。”
步端拉下了卷起的袖子,稍微擦了一下额上汗水。
“不怪,不怪,对付你来,就得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不得饮酒的,你爱喝得,为兄本应支持的,但上次与你交谈,知你酒量如海,却不耐一夜小叙。”
尤甫生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不知何时,嘴里漏出一涎都不曾知晓。
“莫要此事说我了,不见得你有好到哪去,话说今日郁馨为何不在。”
听得步端问话,尤甫生低头无奈地挥着手,随后又笑道。
“嗨!莫要说了,你知她性子,师傅走后她愈发沉默,今日准是又去那峰头研究那琴韵之理了。”
步端举杯浅饮一口,吧唧了几下了然无味便放下杯子道。
“不算坏事,也就不过半年,你我都未曾忘却,又要难她作何。”
”休提,休提啊!还是换个话头说说。“
尤甫生也举杯,杯中青绿皆是一饮而尽,随后又道。
“你可知近日山下人称我们为何?”
尤甫生低了头,故作高深。
步端干脆摇头,却自腰间取出一酒壶。
“真无趣得紧,我也就直说了,山下人说,山上三贤人,不谙世事,不食烟火,只有剑鸣箫响,琴韵悠长。”
“那倒没说错,的确是闲的啊。”
步端如此说道,不想对面突然就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不想贤弟原来想的是这个闲字,那倒是贴切,遥想师傅走时之言,你我皆是无师之徒,此去再无师门,这么一说,当真就是无师三贤人,无事三闲人了。”
这里,步端梦回,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有点怀念,心中也是一叹。
忽闻风起,鸟惊飞起,步端立马隐匿身形,在暗中细细观察周遭状况。
今夜不太平,恐怕之后的每个夜里都会是这般情形,谁叫那诏书犯了众怒,无论肖小豪强,皆是骂了个遍,不出点事情都是怪的。
隔院里依稀能够听到交谈,不甚清晰,但从语气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言论。
隔着几道门栏,看着远处仿佛不夜的皇宫,能够看到不少身影,许多都像是随风潜入夜,好在月如钩,无人探。
兀自响起一道声,听着有些肃杀的味道,听着应该是尺八,却不知是哪家的暗信。
又自门起一道炸想,一顿火光照亮,这动静着实不小,想来今日已经有无畏的人开始闹事。
本应该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步端无数次想要到那叶家看看,终是无奈驻足,这情报还未到手,现在进去,不知实属,若是错杀,当是遗恨无穷。
“不知这位......公子,再此有何贵干,这是我千雪峰暂借之地,若无他事,请自行离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声,迎面来的是一袭白裙和一阵香风,竟然是在步端不查的地方出现的。
步端闻言也知对方并无恶意,也就拱手道:“不知是贵峰驻地,多有冒犯,在下也只是各方游来闲人,京中如何尚且不知,还请谅解。”
步端这话算是搪塞,毕竟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能如此公之于众。
对方听了竖了竖柳眉,但又很快放松,也是拱手回礼,毕竟步端这行迹也不像是有什么歹意的恶徒,只是方才那一抹杀气毕露,惊得下方众弟子不敢妄动,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冒昧了。”
“失礼了。”
步端纵身几步跃走,几息间便离开了此地,不留一丝响动,只是留下了一个原地惊疑的人。
这事情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有发生,现在京内异乡外来客已是比本土人多了一筹,要说是入侵都有人信。
相互间都是有所耳闻,却又不甚熟悉,见面皆是久仰久仰,随后又是唐突唐突,皆是离去。
这些变数都算是常态,也有一见如故,结伴而行,但都互有猜忌,道三分真意,留七分余地,一时间竟是满城无人点灯,夜半无人打更。
来人里面七峰最为安静,因声名显赫,虽同忾朝廷此举,但行事间需崭露大派之风,厚积之骨。
闹得最欢腾的则是一些无名之辈,那些自以为看透局势,想要凭借此事大出风头,打出名声的人比比皆是。
终究是没想到,国依旧是国,江湖虽是法外,但却在律内,哪怕是七峰,也算是臣。
最后的做法最严重也不过时啄木取虫,不像谣传那般,要七峰篡位。
第一探皇宫,是为士卒,不过几刻便被当场效尤,叫观看之人徒增谈资,却说道不过两日。
有了第一探,后面的人并未接踵而至,也是远远观望,但那所探之物却非公,却开始找起官宦之漏,妄图行贿图谋。
“这王朝当真久危遗患,如今竟是些肖小也能徐徐图之,亡君事变后虽未传言,但明者皆非俗人,这也可摒弃掉不少称侠道汉的匪盗。”
夜宴楼上青烟绕盏,席上客满,只一人呷着苦铭,场中一台,台上有一图,绘尽上京姿色,自上而下,虽不见游人,却能见楼房林立,雕梁画栋。
“此事不应莽撞,有那些无知先行,我们也有多些筹手,君不在政,臣不卫朝,但有分忠奸。”
场中无人答话,只因此话乃众人同心之言。
“朝内奸佞,有贤明之相,似日三省,民见心向,忠君者却要行奸佞之举,哪怕是与我有书信往来,也算是连坐九族之事,却依旧如此,可见形式不容小觑。”
说着说着,陷入沉默,却没做出那捶胸顿足的姿态,那毕竟是对君表态时候用的,此时做出难免做作。
又有人答:”此时不该峰主主张,峰主久居未出,昔年之事想必逐渐隐没,此时冒头恐怕有些不合时宜,看这上京选擂其中猫腻必定不少,朝臣必定互有往来,互参一本的事情想来也是有的。“
坐上人一笑,轻捻鬓角,低头沉吟:“此事的确有必要弄清,想来此举是佞臣借势,忠臣借名,前者只是想蛀入国基的虫灾,后者却是那挥锄铲佞的农民,但其中门道应该多做详解。”
门帘翻动,那栏杆上蹲着一个人,场中顿时一片寂静,不知何方有鸟,竟同时鸣叫,更增诡异。
“无事。”坐上人抬手虚按,示意场上莫慌,却又转过头来看这这人:”我还当你是不来了,这偌大场面晚生还一时无法持重,步师这一来,当真是让晚生放心不少。“
来人无他,正是步端,只是看着面前自称晚生的家伙一脸谦恭,心想与其应该并无交集,不知对方如何认出,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是如何知我?”
听着,那人竟是一笑。
“我乃刃道峰主徐靖清,七峰之内唯圣山特殊,三人自立一峰,这圣山三贤都认不出,那可真就是我老糊涂了。”
步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竟没想到自己与那两闲人竟然都已闻名至此。
“既然知我,那我也不多做介绍了,今日我在京内观察许久,其余势力暂时不知内情,到了此地也听到了徐峰主方才那一席话,既是知情人,事态繁复应是知晓,步,有一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