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端家的鸟,着实好鸟,这不过一日便有了音讯,少说不得多给些吃食。
此时已经收到了那闲人书信,书信十分简明扼要。
为兄腿脚不便,师妹身陷囹圄也未曾习武,师弟应该小心行事,尤其注意时局变化,隔壁的南冶峰可是下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寻得川宿,选擂之事,应志在魁首,不得露面,小雀的另一只脚上绑的是为兄今日所造的易容之物,且先用着。
看完信件后,步端写了个回信,主要讲的就是郁馨的事情,说是暂时无忧,但名正言顺出了叶家却十分困难。
接着又是把鸟给放了,说起这只鹰的名字,的确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时这鸟刚从蛋里出来不足拇指大,师傅也是喜欢,天天就是喂着吃食,差些荒废徒弟武功,养了足五年,却不见长,以为是这雀儿生错了娘,进错了蛋,交错了种了,便叫小雀,却不知在师傅仙逝后日渐增长,最后竟有半人大,像是通识人性,万箭中翱翔却不曾掉落半根细羽,真当是好鸟,至于下山以来,小雀却也就做个信鸽用用。
再次放走了小雀后,步端便开始注意宫门口的情况,虽说宫门深高,本也难不倒步端,但步端并不想平添事端,便未曾入内。
一番守候,便看见一些大腹便便的身形缓缓而出,多是成群结伙,也有少数是在城门口直接上了车马的。
等了许久,并未见到相国的身影,步端等得也是生出了一些不耐来,寻思着要不要回头去把那国相家的公子给先放了再说。
却又见到门内出来了人,此时出来的却是一车队,能从宫中驾车而出,想来身份是不凡的,也是让步端犯了难,毕竟不知车中人物,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最后却是抱着宁跟错不错过的想法跟了上去。
这车队仪仗上看就是有不少疑点,架的是两马,却跟着两近侍。
这两近侍驾马侧行,行姿稳重,左右调一,是操马的好手,这身手也就不好说了。
此时白日里,步端一身衣物皆是深色,看着很是扎眼,也就小心了一些。
跟着久了却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从宫中而出的车马却又不像是宫中的人一般,专门就绕开守卫官差的视线,左拐右绕,不走大街走小巷,真是怪异。
过了好些街道路口,来到一郡府门后方才停下,这让步端立马就想要回过头去,一走了之。
却在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后呆愣了几息的时间,差点脚下一滑。
之间车上下来之人,远看已是气质脱俗如空谷幽兰,轮廓上看去,简直与自己师妹尹郁馨别无二致。
一时间步端便来了兴致,时隔五年,这是第一次正面上看到郁馨的近况,此时时机刚好,也能看看她来此作何。
叶郁敏是叶家的二女,本来是在宫中待的好好的,只因前日那事,自己在宫中少有说得上话的姊妹却被掳走,好不恼人,出来寻找品香郡主商量一下当下情况,同时也是来抱怨一下近日深锁宫中的一些烦心事。
这步端做过不少偷听的事,大多是必要情况下去听的,可这次,步端只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梁上君子,真个丢人,自家师妹的私事这做兄长的却要听去。
片刻后,品香郡主已然和郁敏相谈甚欢,气氛一时融融恰恰,却让步端纳了闷了,这所说只是叫男子听去真叫个羞人,都是些女子懂得东西,一时有些后悔起来。
却又听得门被推开,又是进来一人,此人从上看去倒没什么问题,步端一时间也走了眼,却第二眼又看愣了。
一时在心中大呼不可能,只见进来的人又是一个与师妹别无二致的人儿,在容貌方面一时无法分辨。
“你们已经聊上了啊,我刚刚从家里出来,路上碰上了一个疯子,着实恼人,也就耽误了些时间。”
刚进来的是叶家长女,人说兰心蕙质,心无城府,就是脾气略微古怪了一些。
“郁琼姐,是什么样的疯子竟然让你如此说道,莫不是不小心沾染了什么?”
郁敏不知是打趣还是讽刺地说道,一时间气氛有些僵固。
“我不如你啊,从皇城墩里出来的,还有专门的车马接送,只是可惜了,这前面有些扎脚。”
郁琼反唇相讥,做的态势却真的有那么一些替人可惜的样子。
品香却是不搭话,刚刚已经和郁敏说了一些事情,也知道这两姐妹间的一些微妙关系,也就并未打断,只是轻抿双唇,笑而不语。
“姐姐可别如此说我,虽然我们三姐妹长得基本一致,但那也是外人看来,这替着三妹入宫,两年了,却不见一眼的皇上,我都想着自己是不是进去替罪的了。”
郁敏却又突然有些哀怨地说道。
“近日国君身体兴许是抱恙,听得一些朝官所言,已有多时未入早朝,此番情景竟然已经持续两年之久,不知郁敏妹妹在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品香郡主听得郁敏在宫中近况,终是耐不住问了一句。
“别听二妹瞎说,我们叶家虽未有正一品朝官,却是从二品的大家,要说前些年那事,国君见了三妹可是夜不能寐的,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可不能几年未曾一见。
步端听着感觉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但也明白这两人并非自己师妹,却也有探听一二的价值,毕竟家里家外自家知,步端想要知道师妹的近况,也就不着急走了。
”可别瞎说,宫里大事小情我是没资格过问的,只当是那太监却都不予我言,好生气恼,好在有个进宫前从这里认识了一个六公主,否则真要无聊死。“
“说起思凌的事情,此次便是要商讨此事,只是我们势单力薄的,这城中现在也不知暗藏多少祸心,要不要把你们家里那三妹给叫来?早闻昔年郁馨入山拜师学艺,想来武力非凡,兴许能派上用处。”
品香把话题引导回了正题,却打的是郁馨的主意,这让梁上步端颇为不悦,心想这三人真当是敢说。
“那估计是没戏的,那家伙除了前几年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的银子,其他的时候全在家里对着一把琴,整日里不知道空叹些什么。”
郁敏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从桌上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二妹也别这么说,虽然你顶替郁馨嫁入宫中,但这也是你自己当初的意愿,莫说三妹如何,只要说那车的银两,也活生生把叶家上下打点活络了起来。”
郁琼确实站出来给郁馨说了一句公道话,同时转向品香郡主,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护着郁馨。
步端看得明白,这叶家对于自己的师妹的态度有些飘忽,嘴上是有抱怨的,但却也有护短的。
这么近距离观察,步端也知道了外边拿到的那些消息,只言片语的,与实际情况着实不符,若是前些天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入,杀了叶家上下,那可真是造了亲孽了。
房顶这时传来了一阵响动,步端是趴伏在房顶的另一个斜坡上揭开瓦片观察的,此时另一边却传来脚步,立马是能反应过来的。
从脚步上听,这人的武功与步端相差甚大,怕是不必怕的,就是怕对方坏了自己的事,也就探出一个头看了一下对方。
只见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看着不远处还有一只鞋子,步端又看了一下对方的脚,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地下的三个人却也是听得真切,直接出了门来大喊狗贼,步端见事不妙,立马几个跳跃,飞走了。
这跟踪过来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也知道郁馨近日情况还算良好,最多也就有些郁郁寡欢。
过了几条街,步端想着上边着实有些显眼,也就想着找个无人的巷落下,却听得隔着两门栏的一条路上放起了鞭炮,按照城里的规矩,这鞭炮平日里可是放不得的,除了红白喜事可以,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行的,哪怕按照规矩来,这官差那边也是要包些红包的,鞭炮在这年头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却也要老些钱,能放的自然是有些家底,官差自然不会放过。
头三响的炮仗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却并无异样,再过三响却听人高呼,由着街里传进了院中,那声音有事来回了几遍,步端不敢走近看,却又听一声,如金鸣,再听却只有炮仗的声响。
这时步端才发现个不对劲,方才虽然听不真切,却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势穿堂过巷,那气势动静有凌,声声夺人命。
一个想法顿时窜入了步端的脑海,这京中恐怕要多出一桩滔天血案,与自己无关。
很快就有很多密集的脚步声过来,十分嘈杂,却能听见金铁碰撞的声音,想来是带了家伙的。
步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准备离去,却见一边傲然站立着一个人影。
这人和步端一样蒙着面,此时暴露出来显然是不想在路数上占步端便宜,只是杀意毕现,抄着一把软细长剑,等待着步端的下一个动作。
“你?”
步端你字堪堪出口,对方却直接剑指向了步端的眉心,这让步端立马倒退了一步。
“从宫门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这身手确实了得,我这一路下来险些跟丢,方才不过是多拐了几条路,却也是来不及阻止。”
声音有些刻意的雄浑,偷着那面纱有些闷闷的,却难掩怒意,想来已是怒不可遏。
在这般怒气下竟然还能够保持如此气度,想来十分有自信。
步端发誓未曾听懂半句,只能听懂几个词,最主要的是,对方从方才一路尾随,自己竟然未曾有一丝察觉,这轻身的功夫怕是不下自己。
“不知阁下所说为何?”
对方剑未曾放下,也不回答,剑指了指步端的腰侧,等待着步端拔剑。
既然不回答,那就是没有交涉了,看对方这模样,一是对于自己某些事情莫名有怒,二是某些方面非要和自己对上一局的剑,三是对方这剑貌似堪堪开封不久,对上自己恐怕有些吃力。
“那便,打!”
这句话,步端含着一丝血性呼出,后脚跟轻踹腰间剑鞘,这剑便是飞向了对方,昨日才刚刚放入袖中的那把锈剑也是直接出手,表示自己并无暗器隐藏,毕竟对方光明磊落,自己也不能落了下乘。
对方见步端这出手极快却并未慌神,只是扭动了一下剑柄,这飞来的剑已经被卸了力,又是一转剑柄,用着剑柄的底部挡住了步端刺来的一剑。
步端怕踩坏了房顶的瓦片,这力气却都不是从脚上发出的,所以手上凭空少了许多力道,被对方轻易挡下也在情理之中。
”当真会藏,看剑!“
对方见势,觉得步端水平也不甚高明,也就暗感无聊,想着还是快些解决吧,手上剑立马扭动,不砍不刺,却偏生是抽着过来的,这让步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抵挡。
在剑招上,步端是见过的,这招剑路师傅曾经还特意说过,却也说是十分罕见有人会使,如今见到,却一时间忘记如何化解,也就被抽到了一下。
抽到的地方无甚大碍,却是剑绕了步端身子一圈,剑头刺了步端的右肩一下。
一番下来,步端已然落入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