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宿还没见得步端一时半刻,这便是又要走了,原本昨日说是共商大事,这今日便已经全都决定了,这让川宿有种自己无足轻重的感觉。
街道上还是以往常态,只是凭空多了许多肃杀的气味,想来是与平日比起,这官兵老爷更是多了。
没错,这些兵卒正是宫中调配的,这盛世年间,几乎不见战事,最晚打的那战又实在轻松,这兵卒的用处也就是保个家,但没人知道那圣山地下埋骨过万。
很多店因为封城,这货都是供不应求的,说店面贱卖的大有人在,借机想发横财的也是有之,但最后店面都是烂在了手里,真是胃口不好偏要往大了吃,这不噎死在半路。
餐馆却是没受到什么太大影响,毕竟民以食为天,这些日子里不懂财米有盐的江湖人又多了,这一时街上都堵上了队,那兵卒都拦不下来。
毕竟鱼龙混杂,这宫中也渗透了一些人进去,不为别的,只为看看究竟有几何人数觊觎皇位,又有何许人窥觑这一职武官。
多的人聊着聊着便是口花花,宫里的人哪听过那般虎狼之词,一时间好奇有之,羞于听取有之,偏有忘记来此作何的。
“你那算个什么,我这村头姑娘恬静貌韶,喊得大哥心痒难耐。”这是一方风俗说辞。
“切,我那县里好姑娘海了去了,个个胸大臀肥的,定都是个好生养的,这才能说是娶得过门的,你那算个鸟坨坨。”这又是一方风语。
“莫说莫说,在下邻家小妹国色天香,声如天籁,举手投足顾盼生姿,哪是你们比得?”这里边还混进了个文化人。
这可真是苦了那些混入其中的宫中密探,听了半天,愣是半点有用的没有,平白给这京中增添几个糟心的人。
”你那是作甚,这豆腐脑里怎得加盐,莫不是这年头盐卖得贱了?“
“与你何干,你那碗里红黄混白的,看去哪有个吃食样。”
两个前一秒称兄道弟的,这下一秒便是让塑料早问世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啊!真是糟心。
“今日真是好风,这都把白兰峰的师兄弟姐妹们给吹来了,不知这位姑娘芳名?”
朝阳峰的弄文才背着把剑,手上很有韵律地扇着扇子,也不知是这春日如云变幻莫测,一日暖来一日寒,还是因为这小小餐馆人满为患。
“公...公子说笑了,只因白柳今日冒失,做错了饭菜,这才来此,不算是吹来的。”
白柳坐在一个师妹的边上,眸似含春,偏又面带生怯,一时间竟然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这让弄文才有些痴楞。
“公子莫要在此阴阳怪气,师姐平日不予外人多言,还请自行离去。”
白柳旁边的这个师妹叫白芍,看着小了白柳几岁,却一样出落水灵,只是脾气比白柳硬气了不少,此刻身在客场,那逐客令却下得理所当然。
听得此言,弄文才也没计较,只是笑而不语,那扇子扑棱得像是夜间扑火的蛾子,缓步退后了去,回了那一桌赌言誓要拿下白兰峰的一群男人堆里。
“真是的,师姐,你这脾气也是够好的,白芍近日可是帮你挡了不少人了,你若自己不强硬些,这怕是成日都活在苍蝇堆里了。”
白芍吃着一晚淡面,筷子在空中笔画着,吃了多少面,那牢骚就吐了多少出来。
“没事的,都是七峰的弟子,真要说来,师姐是配不上的。”
白柳说完,才轻轻夹起了一口面,小口地咀嚼着。
“师姐说得哪里话,旁人不知,白兰峰的姐弟们都是懂得,师姐偏要过分自谦,还偏偏是那朝阳峰最有眼光,只是那立了牌坊还要搔首弄姿的样子着实难看,明明是习武之人,偏要学那文人骚客。”
“哎~你莫要如此说,你这话怕是把你我也说了进去,同为习武之人,更要明白礼数,否则乱了礼数,那天下也没有现在如此光景了。”
白柳轻声为着天下武人鸣着不平。
“师姐~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白芍只能无奈的听着,这说不动还怎么说,又跑到了其他桌陪着其他师妹打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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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些名门大派的弟子罢了,这次趁着浪潮下山历练,估计也是在山上闲得怕了,各派间平日素无来往,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武斗,想来这次下山不止是争夺魁首那么简单,恐怕也是想分个高低,这是朝廷无法干涉的。”
仇天翘着二郎腿,在朗天酒家二楼的雅座上与徐青欣高谈阔论。
徐青欣正是之前刺了步端一剑的那位徐姑娘,此刻已经脱去身上的轻便,换上了一身的冗沉,看着也是靓丽,只是眉目间带着掩藏极深的不耐。
“这与我无关,既然仇天有心情去管那派立之事,想来也是得闲,不如先与我说说那韵朝春窝藏贼人的事情吧,今日我可是瞧得清楚,若不是有人帮衬,这恐怕是要被一直藏下去了。”
徐青欣这次来主要就是要明白这韵朝春是否有二心,作为皇后身边的几个亲信之一,这点事情还是要给她老人家排忧解难的。
“哎~莫要坏了兴嘛,不过是区区贼人,我韵朝春上下不过弹指之事,今日不在我那楼里,却是来得这朗天,主要还是怕有下人上来败我兴致,皇后与我虽是异姓,但我却是她的亲侄孙,在团结族内上,我们都是保持一条阵线的,这点还请不要担心。”
看着眼前这个未入油锅却已然老得不知如何下口的老油条,徐青欣只能耐着性子,虽然同为皇后属下并无太大上下之分,但对方拿权,自己拿的却是势,本质上有着不同。
“还是这样好,你不说话可比说话的时候更令人赏心悦目。”
“仇天,虽然你我权势不同,但同为皇后亲信,还请珍重。”
说着,徐青欣歪过头去,看着栏下饮酒作乐的一种客人。
“那便就说正事吧,既然你说我这韵朝春里窝藏贼人,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只凭一只可笑飞虫便要说脏我这,你可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仇天的脸上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睛只差个针活好的针娘就能完全缝上了。
仇天脸色几分笑嘻嘻,徐青欣这边心里便是不知几个妈卖批,此时眼角抽动,眼神如丧考妣,手中却是握得紧紧的。
这次来找这个仇天,徐青欣是知道自己证据不足,但还是要来试探一番的,此举虽然鲁莽了些,但能从对方的一些态度上看出端倪,这便是没有证据下最有利的线索。
“那便无需多说,我有事在身,先行离开,还请仇公子莫怪!”
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的告了个罪,徐青欣脚步不知有几分沉重,心情自然不好,路上撞了不知道几个人,几个都是骂骂咧咧却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青欣走远。
出了朗天酒楼,徐青欣不知道是送了多大的一口气,现在看来这个仇天不好对付,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可能是最大的一剂炸药。
楼上的仇天却是比徐青欣还要难堪,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稍稍拍着自己的心脏,脸上才露出了一些潮红色,只怪那徐青欣举手投足间的压迫力都是十足的,哪怕是老油条也是敌不过沸油的。
徐青欣回到了宫里,本来说,这份差事她是不想做的,但无奈她家那老爹早年欠了皇后一屁股烂账,现在父债子偿,到了这宫里本想着混吃等死的,又偏偏受到了皇后赏识得以重用,做了一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本来在家好好的,出个门做个假小子还能行侠仗义得意一番,来了这里,做的全都是个肮脏事,手里少说也是沾了些血的,这整日东躲西藏,真没有曾经那般光明正大来得快活。
“这身好些年没穿了,现在穿着倒有些累赘了。”
走着,徐青欣自言自语,腰间的小刀若隐若现,看得路上的人平添了几分惧色。
.....
爪山的人行事向来狠厉,对自己也是那般,步端走过几处繁华地带都是未曾发现那爪山的人影,这人其实很好认的,爪山贼人的手上往往都刺着字,刚刚刺上的一般比较红,那是血迹干不久的痕迹,也代表着资历较浅,而逐渐变黑的的或者黑了许多的都是山上头批的贼人。
走过一些小客栈,发现了马厩里边有些响动,还有些事挖泥沙的声音,人声都是骂骂咧咧的,这让人十分奇怪。
步端一探,那好家伙,这比捅了贼窝漏得还多,这里里外外多少人,一次数不过来,马厩里边不养马了,这倒是躺了几个人进去,原本有个茅厕的地方,那还有个深深的地洞,这地洞不知道能不能通,但里边却显然是有人还在挖掘的,这土还在一点点往外送着。
步端记下了客栈的名字,这找到了一家,线索自然有了,之后就专门找这些小的地界隐蔽的地方,还有那种容易被买下的房屋地段,这准是没错的。
不得不说,这爪山的人真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厉害,个个虽然其貌不扬,会武功的也是少数,却一个个都是拼了命的架势,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难不成还真相信这造反之事能成?
这说起爪山大王衡陆流,本来就是个农户,这某天就莫名其妙被当地山贼抄了家,和他一个村的都没有幸免,本来所有人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也就都是破财消灾,偏偏衡陆流家境贫寒,交不出半粒梁米,这可是被打惨了。
当晚,这衡陆流血气上涌,一时间气过头,那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肥了一圈,悄悄上了山头,在火堆边上烤着躲了一天,又在茅房边上躲了一天,最后躲到了那贼首的床底,闻了一天的裹脚布,躲藏了整整三日三夜,最后在那贼首夜宿良寐之时一举杀害,这才又悄悄下得山去,事后被村里的人奉为神明,跟着衡陆流一起冲进了山里,又成了一窝的贼秃鲁,这也就不怪衡陆流的话为何会被下边人奉为圭臬了,这点血气可都是农家人所没有的,更何况这事成了,说不准还能混个一官半职,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活泛了。
步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只知道这人是自家师傅都头疼不已的人,要说正面约出来,尹兮须是完全不惧的,但偏偏这衡陆流狡诈如狐,约到了时辰,却是被阴损了一番回去,遥寄当年,师傅可是吹胡子瞪眼了好些时日,对步端的功课更是抓紧了不少,又是一段难熬的岁月。
这一早上奔劳到了午时,总共发现了十几处的窝点,这还是在明面上容易看出来的,就不知道底下还有多少藏着的,但步端也算是满足了,有了这些应该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