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主要是出在这右手上,我方才一番试探,发现这右手上的血液已然停止流动,凝固成了一块,成了现在这样的紫青颜色,恐怕无药子来了都没法留下这手。”尤甫生拧着眉头,手上却开始写起了药方,吩咐步端出去买药。
这无药子是江湖上最近出的一个怪医,和百年前有名的三声叹、愁断肠齐名的,无药子不是不用药,而是行医不带药,开药基本就是就地取材的,医术高超,可就是从不行医,被治好的人都会听到一句:“郎家缺个好厨子,娘家缺个好大夫,我从不治病,只救人。”
后两句不难理解,但前两句完全没人听出个头绪。
步端取药的速度很快,拿回来后尤甫生便快速开始煎药,一边还开始捣药,不得不说,师兄在这医术上还是有一些建树的,不像步端只是知道一些致命穴位和自救手段。
“找个快些的刀,还有拿些锅底百草,房顶却些未干露重,一会要乘着病人还未醒来砍去这右小臂。”
尤甫生最后还是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刚才已经确定了这右手要不得了,外边看着虽然只是一道口子,但里边的两根臂骨已然分开,手上的筋都是断了,加上这血液已然停止流动,不砍去恐怕也是留在手上烂掉。
准备好了一切之后,尤甫生稍稍退后,拿起了步端前几日刚刚入手的剑,眼睛眨也不眨地砍了下去。
虽然这手都卸了下来,但思凌依旧没有醒来,想必这地方早已没了知觉。
步端看着那断臂处,只感觉是触目惊心,虽然步端见过死人,但也是没见过人被斩断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尤甫生则是显得淡定多了,又拿了块布塞到思凌的嘴里,竟然开始拿刀刮起了思凌大臂上剩下的腐肉。
川宿不忍,也就直接出了门去,拿起了手中的的铁丝,怎么想,脑海里还是刚刚那画面。
思凌此刻终于是痛醒了,一醒来眼泪便是没有听过,嘴里的布都要咬成一块了,尤甫生见差不多了,便是把药给敷了上去。
尤甫生不敢再多刮下去了,这腐肉留了一些在伤处,就怕血会停不住流出,也就等着以后这地方好了再刮去。
思凌眼中满是悲怆和凄凉,不知道为何会遭此劫难,但此刻都被这疼痛冲淡了很多,左手向右想要使劲地抓住什么,但终究没有抓住,眼中依旧泪流不止,嘴里大声的哭诉着,都有些失了声。
步端看着感觉应该是没事了,不希望自己再多看一眼,出了门去找川宿说话去了。
尤甫生揉着眼睛,只因为这声音实在大了些,哪怕都是沙哑了的声音,此刻却能让满大街的人听到。
取出了箫,又拿出了一把尺八,做了一会思量后便拿起了箫,吹起了一段低沉婉转的调子,在一般人听来只是沁人心脾,在思凌听来却感觉是头痛欲裂。
尤甫生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这伤口处刚刚包扎了一遍,如果病人过度挣扎那恐怕还会有风险,希望这样能够让思凌再次昏厥过去,也少受些苦楚,这苦楚怕是连死去的痛都不为过了。
“今晚的行动你也加入,我看过你那银丝,做工十分精湛,到时候你负责在那周围布置网阵,阻挡外面门派的人进来。”步端听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这才松了空气,拍了拍川宿的肩膀道。
川宿才点头,门口便又传来了敲门声。
川宿开门,来的是那刘大娘,此刻一脸笑意,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小川呐,你这是什么时候取的妻啊,这也不和大娘说说,刚刚生的小孩是男是女啊,大娘这里炖了鸡汤,快些给你加娘子送去,这女人啊,一到这时候就是要补的。”
听到这话,川宿哭笑不得,这街坊邻居的眼神一个个看过来的,这刘大娘也是瞎凑热闹,竟然已经煮好了鸡汤,川宿尴尬地拍了一下脸,又不好意思拒绝了好意,也就收下了。
刘大娘走前那意味不明的笑意,就像是自家儿子有了后的感觉,让川宿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步端想笑,可偏偏又笑不出来,毕竟屋子里有个人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尤甫生出了门来,这抢过了川宿手里的罐子,掏出了一根鸡腿儿便是下肚。
“师兄你这是干嘛,这是街边刘大娘送来给病人吃的,你怎么。”
“忙了这么一会,这鸡腿我还当不上吗,再说,我看那姑娘醒来也不会有胃口吃的,喏!这手臂你拿着,找个机会也和那姑娘聊几句,免得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又去轻生,浪费了我时间。”尤甫生说的有些无情,但这话也是在理上的,步端接过了那手臂,又走进了屋子。
川宿听着尤甫生的话,也没反驳,出了门去。
步端刚刚给川宿布置了任务,如果说今晚想要派上用场的话,此刻的川宿便是要开始行动了,四个人里面,唯有川宿的这件事最花时间。
......
皇宫里这时候也炸开锅了,一是思凌公主下落不明的事,二是裘君被劫的事,但主要的是这第二件事。
大臣们都是知道裘君崩殂的事的,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是一个局,还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局,哪怕平日里左右两派竞争再激烈,此刻的意见都是保持出奇的一致,那便是不得不上钩。
在百姓看来,裘君只是病了,若是此刻裘君被劫,朝廷还不管不顾,那脸面就是丢大了。
皇后在帘子后面,胸口的起伏十分剧烈,呼吸十分急促,应该是被气到了。
这思凌被劫的事情已经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这裘君被劫的消息一出来,这事态更是雪上加霜,恐怕这设擂的事情不得不加快进度了,要不然这城中多养一日虎,山中便多少一只羊,迟早是要被吃干抹净的。
一个信使匆忙跑进大殿,递上了一封信。
一边的公公接过了信,没有宣读,而是递给了皇后。
信中的内容是说,这裘君为假,但人言可畏,今晚大开城门,在城门边一战,你敢应下吗?
末尾的地方留了个名字,正是衡陆流,看到衡陆流这三个字,皇后顿时怒不可遏,但立马冷静了下来,吩咐了底下的人,说是今晚暂开城门,要派人前去应战。
这个应战的人皇后已经有了人选,不是徐青欣,而是另外一个叫做丒长青的家伙。
丒长青,前铁索的门主,被裘君设计抓住了之后便是一直在天牢里边,由于这武艺高强,没人可以制服,也就只能靠那下三滥的毒药控制。
皇后有了考虑后便立马回了后宫,换了一身便衣后便立马前往了天牢。
与此同时,赶海向白夜递上了书信。
“老赶海,什么事情竟然能让您大驾光临。”
“哈哈.....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处理老朋友的一些遗愿,主要是来告知诸位,今晚切莫接近中圈街区的地带,那里今晚被圣山包了。”赶海面对的这人就是白兰峰的白夜峰主,虽然赶海不会什么武功,但面对这满屋子的江湖豪侠也是不卑不亢的。
“哦?不愧是那老家伙的兄弟,这一个个的都不得了啊,就当看你现在这个态度,我当年输的也是不冤啊。”白夜说着说着便笑了,手轻轻放到椅子边上,从腰间拿了块玉佩丢给了赶海。
赶海接过却又是丢了回去。
“几年不见了,白峰主真是愈发幽默了,这玉佩还是你自己留着,这点小事情,还轮不到用上这一个人情,当然,我这次来也不是威胁,是带着好处的。”
“噢?你说说是什么好处。”白夜把头低下用一只手撑在了腿上,显得饶有兴致。
赶海未言,而是四下打量了一圈,笑而不语。
白夜自然看出了意思,向着四周挥了挥手,屏退了一众白兰峰的弟子。
最后场中还留下了一人,这人是白夜的大儿子,这番留下估计也是有白夜自己的打算。
“好,好,想必白峰主知道铁索这几年给江湖带来了多少不便,前些年更是助纣为虐帮那裘君做事。”赶海说道。
“就这事吗?难不成你还想颠覆现在的铁索,莫不是痴人说梦,别说七峰哪一峰能够独自面对,光是新任铁索门主闫所艽都是不好惹的,要是尹兮须那老家伙还在的话还有盼头。”此刻的白夜眼里多了些嘲笑,头左歪右扭的,似乎是想掩饰那笑意。
“如果说丒长青还活着,你觉得此事又几分可为?”赶海也是笑以还礼。
白夜听到那三个字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你是说,丒长青现在还活着?不对不对,那家伙不可能还活着的。“白夜说着说着,便成了喃喃自语。
“丒长青还活着,只是现在被关在了宫中的天牢里,想来前几日步端夜访徐峰主后你也听过一些关于劫天牢的事情。”
白夜揉了揉眉心,思忖了好一会。
“这些都暂时没有关联了,我白夜这次进京主要还是要拿下那帝师的位置。”
赶海听着却是直接席地而坐。
“看来白峰主还是老了,连这点功名都要贪了,这选贤之事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虽然最后这个帝师的名头是真的,但恐怕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光光帝师那么简单,恐怕别有动机,今天城里的风雨恐怕白峰主也是听到一些的,这爪山也在这步棋里,你真要跳进去?”
白夜不再作答,而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上面记了很多东西,大多数都是宗门内的事物,此刻却是丢给了赶海。
赶海翻开看了一会,眉头也是拧了起来,手上也是开始发抖。
“这都是真的?如此大的事情怎会一声不吭,凶手是谁?”
“不了解,只知道那人在全宗上下毫无感觉的时候便屠戮了近千弟子,手段极其狠辣,不日,就连宗内的宝阁都被窃取一空,那功夫恐怕不在尹兮须之下。”
“所以,你们这次大举进京也是为了这事?”
白夜无奈点头。
“这次多少得要在上京捞些油水的,要不然宗内弟子都要揭不开锅了,前些日都是拜托宗内大弟子白柳做的饭菜。”
赶海无言以对,这事情你说一下,这叫什么事情啊,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怪白夜,英雄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因为身后几千张嘴等着吃饭。
“呃!跑偏了,还是说今晚这事情吧,老赶海既然不要这人情,那我便留着,只是日后恐怕没机会再还了。”白夜说。
“这事情倒是不难,就是你这老家伙性情死板,偏要留着弟子在宗内吃什么白食,你看尹兮须那些弟子,虽然不多,但都是靠自己自力更生的,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了解了白峰主一些难处,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也给你指条路。”
接下来就是不可说不可说的肮脏交易。
赶海出了这白兰峰的地界,没有立马回去,因为这是出来的第一个地方。
接下来还要去这京内最大的商会,百川商会,接着还要继续拜访一些老朋友。
到了傍晚的时候,几乎所有在京中有些脸面的势力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圣山的信。
信里短短几个字:
今晚,谁都别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