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早晨在沈玲子她班门口坐着干啥呢。”
我双手背后，低着头沉默不语。
主任看我这副状态，自己暗暗的叹了口气。
“你用不用再调整几天？”主任摊开几页纸说道。
“不用！”我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此刻我并没有觉得我有什么可调整的。
“沈落，过个年之后也再就几个月的时间你们就要高考了。现在可不是你再像高二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了，懂吗？”主任语重心长的说道：“而且，即便是为所欲为，也是要有资本的。如果你让身边的人都担心你，那就是你的自私，以及对别人的伤害。”
我为所欲为？我有吗？
“看你这个样子，是打算一直坐在沈玲子她班门口了？这可不行。”主任站了起来，之后从柜子里似乎再找些什么东西，接着说道：“你既然不肯对我说的话，那你去隔壁心理咨询室，和那里的老师说吧。”
心理咨询室？我眼前一亮，似乎是另一个我未知的世界在向我敞开大门。
“还有啊，胡渣长出来了，记得要刮。”
主任指着自己的下巴对我说道，之后把我轰了出去。
我站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出于好奇，敲了敲门。
“请进。”
我推开门，窗外的一阵光束照进了我的眼中，让我觉得十分刺眼。但这种刺眼的光芒，又像是在图书馆里那样，莫名熟悉。
一个穿着军绿色修身外套的女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报纸，正在细细品读。我看不见她的五官，只能看到她黑色的长袜，还有精致的小皮鞋。
“终于来了。”
老师放下报纸，让我大吃一惊。
“安老师？”
这个学校是得多缺老师……我心里吐槽起来。
“好久不见。”她身体冲着我坐着，之后伸出一条纤细的腿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坐吧。”
虽然这种居高临下且颐指气使的态度让我颇为不满，但一想到是安阳雪，我就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她了。毕竟她就是这么的“落落大方”。
“你有什么毛病？”安老师放下报纸，抱着臂看着我。我一下子愣了，连忙摇头说道：“我没什么毛病，就是主任让我过来的。”
“让你过来跟我聊天来的？”安老师表情严谨的问道。
“算是吧，毕竟同龄人跟我也没什么可聊的。我最擅长和那些三十岁又单身的女人聊天了……”
我话音未落，一阵怪力冲在了我的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腿踩在了我身后的墙壁上。
安老师离我很近，这让我无形之中充满了压迫感。心跳开始加速。
妈蛋，这就是所谓的腿咚么……
“呃……老师的柔韧度真好……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三十岁呢……”
“嘭！”
那高跟鞋仿佛就在我耳朵旁边一样，吓死个人……
“我才二十八岁！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老师已经失常了。我心里暗道：快来个人把她娶了吧。
“老师~老师？”我冲着她的脸挥了挥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之后把腿放下，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先说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重新回学校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林瑶学姐。果然是姐妹啊，背影都如此相像。
“没什么，就是想回到学校而已。”
“那回到学校你还不上课，坐在玲子班的门口。”
喂喂喂，你们是观众吗！就好像一直在看我写小说写到了这个场景似的，一个又一个的知道我知道的可细致了。
“我……”我欲言又止，安老师转过头来轻轻的笑了一下，头发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我才是你可以来无话不谈的人。”她一边说着，眼神里透着一丝温柔。
无话不谈，对我来说，其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世上没有熟悉的人能够彼此无话不谈。即便是和陌生人敞开心扉，也终会保留一丝余力。
这种诱骗的话语，我早就一目了然，然而安老师她本身自带的善良，却让我难以抵挡。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对别人说无话不谈，试着从他们的眉目之中，聆听他们的心。
我叹了口气，把玲子出事的事情全盘托出。安老师听闻，点了一支烟，烟气舒缓的吐在空气中，让我一阵呛鼻。
“所以，你回学校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玲子不会受到伤害，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时间，坐在玲子班的门口。是嘛？”
“说的大概都对，但有一点，我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需要利用的。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之后彼此相握，靠在我的肚子上。
“你不是擅长拯救吗？你解决了大大小小的麻烦，大不了就解决一下关于玲子的问题嘛。”
“玲子现在没什么问题。她之前的问题是看不惯陈佳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我才努力回到图书馆，赶走了齐泓彦。”我如实说着。
“你这么做，是因为觉得对玲子有亏欠吗？”安老师说着，之后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关怀说道：“还是，你一直觉得你对身边的人有亏欠，所以每一次都竭尽全力，奋不顾身。”
每一次？这世上只有玲子能让我有如此大的动力，其他人都只不过是顺手而已。
我们需要拯救的，不是一件又一件的麻烦，而是当有人掉进海底的时候，我们能沉下去，扶他上岸。所以我厌烦陈佳她们的表面商讨，没有实际意义，还要牵扯到太多的人。
解决问题最重要的，不是问题有多困难，而是解决的方法有多简单。
“亏欠……我的确对玲子有所亏欠。不管是这一次的事情，还是之前心情低落和她吵架的事情。对老妈也有亏欠，还有之前，对林瑶学姐也有亏欠。还有……”我扒开手指头数着，突然意识到，我无形之中亏欠太多。
如果亏欠是一种罪的话，我就是个罪人。那么，我拼命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洗涤罪孽，弥补玲子吗？
洗涤罪孽……
我想起来那个黄昏下的图书馆，高挑学姐的手紧紧捧着水杯，表情紧张的似乎都能滴出水来。
虽然罪恶感并不是那一刻才产生的，但是那个场景却足够让我动容无比。
安老师见我突然沉默，缓缓的过来，捧着我的脸说道：“沈落，你没有什么错。你只是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而已。”
我的双眼空洞，安老师见我还是没有反应，接着柔声说道：“你累了，要不就休息一下吧。”
其实，这个世界的本身基调就是灰色的，只不过闲人太多，胡乱的给这个世界增添色彩而已。
看来，综合所有发生下来的事情，原来我才是那个错误的根源。
我才是病人。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尽力挣脱她的双手，一股脑的跑了出去。
此刻我就想运动，我就想跑，跑到猝死的那种。我全力冲到操场，一圈接着一圈的跑。
试图想让自己筋疲力尽，之后倒地到崩溃，看着天空没有任何色彩。
果然，我不管有病，还是个废物。
我静静的躺在操场上，任凭秋风吹乱我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