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醫仔细打磨着手中的双刀。混着铁屑的清水抚过刃锋，留下镜面般光亮的痕迹。
看着卷刃的刀口逐渐变得锋利如新，心情却不甚明朗。
聂，狷…此时应该在血液凝结的土地下长眠。
还好，队伍还没有全灭。凛还在，朔和溃也在，自己也在。虽然说大家都清楚『甲士』最终都会面对什么，可是这一天来得似乎还是太快。
认识他们也就半年时间而已，感觉还来不及接受事实，事实就已经砸在了头顶。
……
至少，在这次『潮』结束之后，希望能够找回他们的武器吧。把武器插在『终结之地』上，他们也就算真正的魂归故土……
魂归故土…
自己有多少队员已经魂归故土了…
“醫，我归队咯。”凛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侧，一句话就把醫那飘忽的思绪拍到九霄云外。
“哦，归队啦，”醫点点头，表情看不出有喜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醫盯着凛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几秒。
“其实是团长让我过来的…”凛看起来笑嘻嘻的，“他以后肯定会问你的，所以我乖乖听话咯。”
“…………”
“他还是这么一本正经…”醫的眼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那么，欢迎回来。”把双刀擦净收回鞘中，醫起身活动筋骨，“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当然知道。”凛摸着自己的刀柄，仔细感受着裹缠其上的布料的质感，“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把那个东西撕成碎片。”
“我也是，我一直都讨厌节肢生物。”醫反复看着显示器上记录的参数。
『蟻』 常规特化型。
常规特化。
自己捕杀等级不过是刚刚到达等级Ⅲ而已，和『蟻』的『捕杀Ⅳ』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恐怕只有团长可以和其一搏。
虽然很不情愿，醫却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说归说，在挈下令之前，我们还是不可以轻举妄动的。”
“做好我们能做到的事情要比借着冲动寻仇更重要。”
“这个我很清楚。”
凛才刚刚到达捕杀Ⅱ，对于那只『蟻』来说根本算不上威胁。同伴突然遭遇那种东西，都是在瞬间被撕碎的，然后被野兽扑倒，连发出求救都来不及…
胸腔中的烈焰在焚烧。
“总有一天，我会让它付出代价。”
“………或许这次挈就能把它分尸呢。”醫又开始清点人数了。
其实也不用再查的，毕竟这个数字在醫的心里早已经查验过无数次，完全可以说是刻在灵魂里的。
切。可恶。
“挈在召集各番队长以后，把这次『鉴』带来的信息详细说明了一遍，详情已经以文件的形式传到你那里了。”
凛看看自己的显示器，对当前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次的『潮』没有『首』的话，那么『蟻』是什么？”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啊，调查这种东西还是『鉴』在行。”
听着醫的一番话，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我们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醫摊摊手，看了看周围，“挈召集的番队已经开始聚集，看样子马上要主动出击了。”
“夺取主动权吗…”
“不，以挈的性格，恐怕他只是想出口恶气。”笑了笑，醫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他这么做出决定，说明他可能还真的有些把握吧。”
“嗯…那…”
凛正打算接话，行军号却突然从远方响起，厚重的音色让空气同肺腑一起震颤。
“看样子时间到了，朔和溃马上就到，我们先出发吧。”
“他们两个怎么样？”
“早在两天前就痊愈了，目前暂时负责传递信息， 所以你现在还见不到他们。”
“线路断了？”
“那是自然…之前就是因为这些突发状况，团里才会乱得一团糟……”
“……原来如此。”
向着队伍中走去，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战场就在不远处。
轻松感瞬间化作塵粉，回忆让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他们沉默着，
等待着那鬼魅的影子。
还有那隐匿在昏暗中的，染血的镰刀。
……
城门完全打开了。城外是开阔的荒地。
“各队就位——”挈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
随着声波扩散开来，数十人的队伍迅速变成楔型。外围长枪手的盾牌紧密排列在一起，发出锃亮的光芒。
被围在核心区域的弓箭手们已经把铁箭的箭杆搭在了弦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依照计划，第三、第四和第八番队现在正在西城门吸引规模较大的兽群的注意力。虽然有些勉强，不过应该还能继续守一段时间。
其他方向上还有零散的野兽群在游荡，虽说没有形成明确的组织，在数量上也不容小觑。
不过，如果能够把这些尚未成型的兽群冲散，剩下的问题就简单得多。
“按照原计划，先给他们一点惊喜。”挈环顾四周， 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冲锋号尚未响起，长枪手早已蓄势待发，随即同战车般冲了出去。
就像预计的一样，没有成型的小团体很快就被铁枪与硬盾冲散，如同无主的蜂子般乱转。
“都听好了，接下来速战速决——”
挈长啸一声，抽起背后的双手刃就向兽潮中的一群山狼甩去。
座下的马立即向后仰起，不禁退了几步。只觉得 一股劲风突然刮起，刀落处就发出一声巨响，随即掀起一片血花。
根本来不及反应，小半人高的狼瞬间便被剁成几段肉块。像是山狼这种『生存Ⅱ』的生物，挈还不放在眼里。
团员们的士气就随着这一刀，一口气冲到了顶峰。
“保持阵型！驱兽笛预备——”
又是一声高喊，挈边说边策马向着兽群冲去。
取了武器，随手拍飞迎面扑来的鬣狗，挈单刀匹马在兽群里横冲直撞，各番队的双刀和片手也从队伍中脱离，加入清扫战中。
凛和醫的表现还不错，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了殊死搏斗，他们在战斗中的警觉性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挈笑笑，一刀劈倒眼前的灰熊。身下的战马发出兴奋的嘶鸣，在倒下的野兽尸首间快速穿梭。
驱兽笛此刻也准备完毕，如同凶兽怒吼般的声音让不安的情绪如同病毒一般在兽类间传递。
尽管这些野兽在数量上不容小觑，但是总体已经显露出颓势。到这里，眼前的杂碎才算是被真正击溃。
然而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挈调转马头，引着队伍向北城门逼近。
此时从山坡上向远处望去，已经能够看到半公里外聚集的大量虎和熊，它们正在冲击着城门，厚橡木板有些不堪重负。城墙上的弓箭手朝着空中盘旋的猛禽射出铁箭，团员们站在城头，投下巨大的石块。
偶尔会有人受伤，不过很快就包扎完毕重新加入战斗了。
看样子还可以再守一会。
没能看到有『蟻』的踪影，但是这不意味着它就真的不在。挈又一次环顾四周，没有注意到可疑的痕迹。
醫曾经提醒过挈，『蟻』善于隐藏在战场中进行偷袭。其一瞬的突击，“足以撕裂盾牌”。第二番队队长的补强骨盾就是这样被一击报废掉的，好在他本人安然无恙。不过在此之后，一旦和他提及此事，他总是要骂骂咧咧说上好一阵子。
现在团里的所有成员都知道『蟻』的恐怖之处。 尽管没有引起恐慌，『蟻』还是在无形之中给人心蒙上了一抹阴霾。
无论如何，『蟻』都要尽快找到。
只有这样，士气才能提升到巅峰，然后一鼓作气，彻底击溃这次的『潮』。
“弓手准备，放扩散箭——”
挈指向兽群偏向中心的位置。
“放！”
数条梭形黑影应声冲入高空。就在黑影即将到达兽群之际，只听得几声爆响，硝烟中，又有数十支飞箭如猎隼般直冲而出。
顿时间，凄厉的咆哮声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兽群的注意力开始被转移。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甚至直接调转矛头，向着山头涌来。
然而这时，同样的爆炸声再次在兽群中炸响。
似乎是城墙上的弓手们也反应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较近的缘故，同样的扩散箭，威力甚至比前一次还强上几分。届时，百来只野兽已经死伤十之二三，剩下的也陷入一片混乱中。
估摸着第三、四、八番队已经收到了信号，挈提起双手刃，轻挥两下。
“ 各位为我打好掩护，我先去试探试探。”
话音未落，他便御马从阵列中一跃而出，直直冲入兽潮之中。
门板大小的大剑在挈手里变得如同手杖般灵活。 横扫，拍击，亦或是格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在各种兽类的围攻下，他依然自如地穿梭着，看起来漫不经心。
当然，染成暗红的刀身说明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蟻』。
挈寻找着。
它太特殊了，只要一眼就能从兽群中辨认出它。 但是挈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它的踪影。
它躲在哪里？挈想不明白。
渐渐已经要到达城门下了。
这里的熊和虎聚集在一起有些棘手，不宜与其缠斗，挈便打算暂时返回。
用扩散箭多清扫几次，『蟻』总归会被逼出来。没有必要冒着被夹攻的风险和它们纠缠。
这时挈的目光在墙面上一扫而过。
城墙表面怎么多了一个深洞…
……
挈看到了『蟻』的半截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