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琉迪斯湾。
无数战舰的残骸在水里沉浮。烧毁的甲板、折断的桅杆、破裂的风帆和泡得浮肿的尸体无不显示着战斗的惨烈。
曾经不可一世的矮人舰队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胜利者已经离开了海域,只留下了一面魔法投影而成的岱阜帝国海军战旗,以示己方的胜利和对失败者的嘲弄。
洁白的海鸟进入了这满是冷色调的图画,停在一片残骸之上,发出难听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如同奏响了哀歌。
“桅杆尽断战舰殇,铁炮无声海底眠。朦艟战舰不见影,如今只有海鸥飞。”王泉终于找到一艘相对完整的战舰后半段作为落脚点,“不过好在岱阜帝国较小的代价全歼了矮人的舰队。”
“轰——”王泉脚下的甲板忽然炸开。
王泉闪到一边,瞥了眼半空中那道粗壮的身影。
“看来是矮人本土勇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晋升的。”王泉嘀咕着,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对手,合成了一把铁剑握在手中,“我最好能留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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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星空。身边是复兴会领袖安兹卡法师和民兵教头亚当斯。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在静静地望着天空。
“我在布兰德皇宫看到的夜景可没有这般干净。”杜衡率先打破了沉默,“充满了腐朽、混沌的气息。”
“杜衡大人好雅致。”
“得了,你也看见了,今天如果不是那个‘暗夜’被石兰发现了,你们复兴会就暴露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就因为那个传说?”
“相传,当亚人一族遭受巨大的灾祸之时,一位勇者便会到来。他博学多闻,心善坚毅……”
“停!这样的勇者不是遍地跑啊?”
“最重要的是,传说中的这位勇者……唉……亚当斯,你看见我的字条了吗?”
“……”杜衡忍住殴打这个老色鬼的冲动,“算了,讲一讲亚人国被灭的真实情况吧。”
“如您所见,亚人帝国被众国出卖,从防线缺口进入的大批魔王军于1124年攻破我们的首都——落樱城,亚人皇家军队溃不成军,根本无力保护民众。之后其他国家借此不顾亚人平民的存在,大肆使用大范围杀伤武器,围剿魔王军,大量亚人平民伤亡……”
“我看过史料。事后各国指责亚人与魔王军勾结,一切行动皆为剿灭魔王军。当年的布兰德国王约克14世发布昭文,声称死去的亚人是罪有应得,按理,所有的亚人当诛,但光明女神教导布兰德人慈悲为怀,于是贬亚人为奴或者庶人,以洗清罪过。”杜衡拔下了一根头发,“然而布兰德史书里对亚人的屠杀只字未提。”
亚当斯跳起来:“狗日的,我要把布兰德……”
“坐下!”安兹卡喝住亚当斯,转头看向杜衡,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无妨,你继续。美好的外表下不一定是美好的内在呢。”
“当年,我24岁,是宫廷法师。”
“等一下,你怎么看上去那么老?”
“惭愧惭愧。我当年一夜白发,侥幸逃过了其他国家官兵的围剿,来到这里——黎明山谷,希望能在这里了却一生,追随力战而亡的亚人之王西去。
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我太软弱了,也许是这里的景色触动了我,总之我决定活下来,在这里,为了亚人有朝一日的复兴而活着!
这里的很多年轻人并不知道当年亡国的经过,毕竟他们还小,不应该承受上一代人的痛苦……”
“你错了。”杜衡站起身,“这不是上一代的人的痛苦,是这个种族不可抹去的沉痛。不如果告诉他们真相,这就是后世几百代亚人的痛苦。被奴役、被欺压、被杀死,这一切都应该被改变……我说过,你们的民兵,始终缺少一个东西。它也对士兵来说至关重要——为何而战。”
“不知道为何而战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知道当年真相的年轻人无法树立真正的目标,根本无法实现亚人民族的复兴。”杜衡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记住了,没有目标的箭就不要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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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脱掉了鞋,坐在青石上,玉足泡在溪水里。夏虫的鸣叫一阵又一阵,扰乱着她的心绪。不知道为什么,夏虫、溪边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抬起头,望着天边。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逃啊?”
“孩子,别出声。”年轻的亚人女子把年幼的落樱压在身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士兵过来了,不要——被发现。”
“他酿的,这一大一小的亚人跑哪去了?”一个布兰德的士兵嘟囔道,“大的长得真是不错,呲溜——”
“得了吧,抓到了也轮不到你享用。肯定得是百夫长先验货。”另一个士兵抚了抚自己的头发,“那个男亚人真是猛啊,听说还是以前是个亚人皇家军队的千夫长,可惜啊,嘿嘿,那对狐耳成我的战利品了……”
“爸……”落樱的尖叫戛然而止。
士兵们像发现猎物的鬣狗一样追踪了过去。年轻的女亚人一咬牙,放弃了隐蔽,抱起落樱就跑。
“站住!”
妈妈的喘息声越来越粗。
“我怎么睡着了?”落樱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情不自禁地轻声叫道,“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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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谁了?”石兰好奇地看着痴呆状的杜衡。
“想一个亚人。”
“女生吗?”
“是。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杜衡从床上跳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说,你怎么又进来了?!”
“嘻嘻。勇者大人今天要讲什么呀?”
杜衡晃了晃头,无比认真地说到:“再想想。”
“奇怪,我怎么会在石兰身上看见了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