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过秋天的草原吗，那不同于春天的风景。
春天时，晨曦的露水滋润着饱满的小草，茂密的草原因此连成了片。如今，秋天干燥的风吹尽了他们的朝气，干涸泛黄的躯体，缩短了半个身段的个头，耸拉着脑袋，参差不齐的靠在一起，就好像垂暮之年的老人，已没有了年少时的生气。却依然迎着狂风飞舞。我称这些介于绿色与黄色之间的他们为 —— 浅草。
“怎么了？”刚刚爬上斜坡的雷曼，注意到了杰尼的视线。
“好像是个商队。”杰尼眯着眼睛眺望道路前方。
“商队？这种季节和天气？”秋末，冬至将来，又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日子也会有商队出行。
“走吧，天快黑了。”
“哦。”
杰尼与雷曼一前一后的小跑下了山坡，等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他们都不经意间注意起了渐行渐近的商队。
“好长的队伍啊。”雷曼伸着脖子也没有看到队伍的尾巴，不免发出了感叹。
“……，人数也太多了。”杰尼也发现这一点。
“一会问问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吧？”
“恩。”杰尼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看起来不属于商队的车马，疑惑之外也产生了好奇。
等到杰尼与雷曼看清的时候，他们与商队也近在咫尺了。声势浩荡的商队把道路站去了一大半，杰雷二人只好站到路边先行让路，也好借此机会好好看看清楚。
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头开路的是七八个装备着甲胄与武器的商队护卫，从他们胡子邋遢，破破烂烂的装束来看，他们并不是出身于正规军队。当他们经过杰雷两人的身边时，其中几个斜着眼瞟了一眼，接着用力了鞭挞了下马鞭，向前奔去，马蹄扬起的灰尘使杰雷两人不得不用衣衫遮面。
这帮野蛮人之后跟着的马车，似乎就是这个商队的发起人，遮着严严实实的马车里不知道坐着几个人，再之后就是装载着货物的马车了，两人看了一会，也开始继续赶路。
商人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尽头，这之后不论是行走的路人，还是骑马的人，或是坐在马车上乃至一大堆包裹之上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商人，而是一般的平民。虽然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因为雇佣保镖的花费比较高昂，通常都是几个商人联合起来组合成具有规模的商队，其中不乏许多想要去其他城市平民也加入进来寻求保护。如此众多的人数。一般的盗贼抢匪也不敢轻易出手。
只是，这次的规模也太过庞大了，就好像整个城市的人都迁移出来了一样。杰尼前后瞧了瞧依然看不到尽头的队伍，越来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杰尼注意到了一位大叔，他就走在前面不远处，步伐蹒跚的渐渐朝这边靠了过来，肩上背着一个被某种油渍抹得漆黑的木箱子。
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杰尼打了个招呼，可能是大叔有点耳背，一开始并没有应声。直到杰尼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才抬起低着的头，抖动着嘴角周边的皱纹，伴随敬畏又有点恐慌的语气问道。
“有什么事吗，神父？”
杰尼稍稍弯了弯腰，“你从哪来，准备去哪？”
“哪？哦，我是从乌欧拉来的，我是那的鞋匠。”
“这些人也是吗？你们都准备去哪？”
“你说他们，恩，全部人都是，都是从那逃出来的，有钱的老爷们早就走了，我们这是最后的了。”大叔看了看身旁经过的人们，“去哪，我也不知道，到大一点的城市吧，那总会需要鞋匠的。”
“乌欧拉怎么了吗？”
“您不知道？”大叔吃惊地颤了下身子，满身的褴褛也随之抖动了起来。“听说，希达将军的军队要来了，天啊，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谁还能待在城里等死啊。”
“希达将军？”杰尼感到偶点意外，起初他还以为是瘟疫或是矿产的问题。
“神父，你这是要去乌欧拉吗？听我一言，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大叔伸手抓住了杰尼的右手臂，诚恳地劝道。
“不用担心，大叔，不论是多么狂热的人，都不会伤害我们的。”杰尼微笑着，握住了大叔爬满老茧的双手。
“是吗，那就好。”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头看了看急匆匆而过的路人。“那我也要走了。”
“恩，保重。”
说完，大叔继续回到了队伍中，杰尼望了望他的身影，也转过了身。
“你们是从库达来的吗？”一辆装着稻草的马车，在杰尼与雷曼的身边的停了下来。车上一名打扮平素的妇女同两人打着招呼。
“恩，我们几天前从那过来的。”见杰尼没有做声，雷曼就抢先回答了。
“那边还好吗？”怀着不确定的心情，妇女不安的看着两人。
“在那边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军队的信息，这位夫人。”
“你确定，神父？你可不能骗我啊，我听人说那边也打起来了。”
“我确定，夫人。”杰尼肯定的语气让妇人紧张的神情稍稍有所缓和。
“太好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的妇女一时控制不住，眼角落下了两滴眼泪，只是一边不停的道谢，一边坐着马车渐渐远去。
“杰尼……！”
杰尼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能的回过头去。一开始，杰尼并没有注意到是谁在喊自己，直到他发现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男子，朝自己跑来。
“真的是你啊，杰尼，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你是……阿利？”杰尼认出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魁梧壮汉。
“哦？你还记得我啊。年轻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喝酒的呢。”阿利拍了拍杰尼的肩膀，打量起来。“真是厉害啊，杰尼，十几年前你跟着你叔去经商，怎么现在当起神父了。”
“你还记得啊，说起来有点因缘巧合。你呢？”
“还能怎么样，当然只有继承家业，你认为那老爷子会放过我吗？”阿利挠了挠头，一副无奈的样子。“阿利！”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洪亮的喊声。
“你看，我都没说完。”
“伯父还是那么有精神呢。”见到难得的友人，杰尼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位是？”
“雷曼，我的同伴。”借着杰尼的介绍，雷曼与阿利相互打了个照面。
“哦，是这样，那就说到这里吧，我们全家会去克尔，你要是去那边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当然也包括你的这位朋友。”
“恩，我会去找你的。”
目送走阿利以后，杰尼发现了在一旁偷着乐的雷曼。
“怎么了？”
“我以为前辈这样的性格交不到朋友呢，想不到……”其实雷曼心里是因为被杰尼称为同伴而在沾沾自喜。
“……”
「送走多年不见的故人以后，杰尼与雷曼二人也总算看到了商队的尽头。就好像故事开始的一样，杰尼与雷曼在草原的那一头发现了车队，而在这一头目送着车队的远去。凛冽的秋风吹着浅草们摆动，那介于黄色与绿色之间的浅海泛起一道道波浪，加上寻找冬眠之地而游走的长蛇，都意味着将要来临漫漫寒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