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们真的要去吗?”
“是的。”杰尼提了提行李,加快了脚步。
“昨天那个漂亮的老板娘不是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幽灵出猎!是吗?”雷曼虽然很不情愿的离开了城镇,但还是紧缩着小腿,跟上了杰尼。“镇上的人好像都有去无回,不是吗?”
“即使如此,我们也要赶路。”
“……那也不用怎么早吧,雾大的路都看不清。”虽然已经离城镇很远了,雷曼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看来,他真的是很不想接近那片可怕的森林。
“这样才好。”杰尼注视着雾的深处,若有所思地说到。“正是这种时候,才有机会。”
在视野只有几米的浓雾中,杰尼凭着地面上的车轮印前行,只要顺着大路走,应该不至于会迷路。而雷曼,畏畏缩缩的跟在杰尼的脚跟后,用手臂遮挡着视野,深怕自己会看到些厄运的凶兆。
“等等,”走在前面的杰尼突然伸出右手,停下了脚步。
“什么?”紧张兮兮的雷曼,一个踉跄,撞到了杰尼的背上。“怎么了?那东西来了吗?”
“嘘,安静点。”杰尼竖起耳朵,打着手势示意雷曼冷静下来。
当空气中寂静地只能够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时,杰尼眼前弥漫的大雾渐渐地往大路左右两边沉了下去,一座陈年的石桥渐渐地浮现出来。石桥上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被雨水冲刷过后依然攀附在缝隙中的绿色苔藓以及一些岁月的磨痕,而二侧砌着矮矮厚实的护栏。从桥的那边,隐约的能够听到一些马匹嘶鸣的声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过去以后就是商人们说的那片森林了,杰尼心想。“雷曼,你待在这里,等雾散去以后,我就会回来,记住,别靠近河边。”
“……,前辈,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总有人要做,不是吗?”说完,杰尼把行李丢给雷曼,走进了迷雾之中。
人们总是把一些未知的东西与黑夜联系起来,好像那些恐怖,混沌都是被黑暗所哺育。然而,在杰尼的母校,抱有这样观点的人并不多。在长者的训诫中,那些游荡于世界狭缝中的存在总在白色的黑暗中出现,那才是界限最薄弱的时候。
白色的黑暗——雾,杰尼迈着沉稳的步伐越走越远,直到深深地融入这种孤立的环境之中。这样一来,不论是什么邪恶的东西,都能凭借生命所独有的呼吸声而轻易地锁定他,就如同黑暗中的烛火一般。
周围仅仅只有模糊的树干相伴,空气传递的信息也只是杰尼冗长的呼气声。当这成为有节奏的规律时,远方马匹的喘气声也渐渐的靠了过来,就好像如约而至一样,一群穿着漆黑铠甲的人立在杰尼的眼前,就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那个地方。
他们有四个人,全身都被毫无光泽的黑色甲胄包裹着,就算从头盔的空隙中凝视,也看不到一丝亮光,有的只是深浊的黑暗。接触到他们的雾气像被赋予了生命,扭曲着身体,如同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们,却又被蒸发开来。相对骑士的死气沉沉,战马浑厚的粗气声散发出一种地狱的活力,抽搐一般的踢腿预示着随时都会袭来的危险。
在特定的环境下,就算是杰尼这样的神职人士,也判断不了眼前的东西究竟是死物,或者是其他的东西。但是,只要能够用左手触碰到他们,杰尼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黑骑士吗,如此严密的战场装束为何不见长枪?杰尼估量了一下眼前的对手,轻轻的举起左手,把手套抽了下来。与此同时,四位骑士也不约而同地拔出了长剑。
对方并没有仗着人多的优势,就好像绅士之间的决斗,杰尼与领头的黑骑士相互向对方冲去。电光火石之间,黑色的人影同战马矫捷的身影融合在一起,化为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杰尼袭来。等到画面定格的时候,只看到缕缕黑色的残影掠过杰尼的脖子。
黑骑士下手非常狠,正对着杰尼的脖子的砍了下去,那种迅捷的身姿展现出身经百战的熟练,如果只是一般人,早就人头落地了。可是,杰尼的左手却能够挡住这种凝聚全身力量的冲击,应该说,杰尼的左手可以打破某种规则。
半跪在地上,以此降低身姿减轻冲击的杰尼回过头,对着领头的黑骑士说出了一个人名,“索瓦菲·约翰将军,是吗?”
黑骑士默不做声,注视着杰尼,突然抽过缰绳,朝森林深处奔去,另外的三位骑士也紧跟着消失在迷雾之中。
接下来,才是正事吗。杰尼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帽子,用手拍了一拍,重新戴了起来。然后,照着黑骑士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湖中雾气弥漫,绿影在水里枝蔓,很难从这样错综的湖面上看到通往某处的路,包括之前那个小小的码头。杰尼划着两头尖尖的小船,在笼罩一切的暮色里缓缓前行。
一开始,杰尼还需要摇摆着船桨来驱动着小船前行。然而,等小船进入到一片奇怪的水域时,杰尼心里清楚,已经到了。杰尼抽手放开了船桨,站到小船的船头处,静静的等待那神秘的力量引着自己前往某处……
小船轻轻地靠岸了,杰尼从小船上下来,小心翼翼地踩到湿漉漉的地藓上。站定之后,杰尼耸了耸帽子,观察了下四周,茂密的丛林,到处爬满了沉寂的树枝藤蔓,一丝阳光都射不进来。
沿着狭窄的小道,拐过几道弯,进入那幽深的暗处,杰尼隐隐的听到圣歌般的乐声在耳边响起,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杰尼来到了这深处唯一还被阳光所眷顾的地方。
那是一片空地,就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一样,如此泛滥的植物也无法在其中疯长,而腾出来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是棵腐朽破败的大树,树干中镶嵌着一块石碑,似乎有人硬生生的烙进去一样,石碑以外的地方却依然透露出无限的生机。
杰尼走近石碑,伸手拂去上面的残枝败叶,看清了浮现出来的文字。
“生命,如同草,在原野中繁华灿烂,却随风凋零。你未曾满足渴望,你已没有希望。你沉睡在迷梦的年纪,幻想就不会衰老。人世急迫残忍,你已知悉,天堂的美好,尘世远不能及。”杰尼轻声将它们念了出来,就好像咒语一般,促动着周围一切生命的神经。
“你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四位骑士已经佩剑立地,笔直的站在了一旁。
“如果说是害死约翰将军的人,我的确不是。”
“……,你是谁?”
“来引渡你们的人。”
“你是那群愚名的领袖?还是国王派来的刺客?”骑士们用剑尖敲打着地面,发出审判般的质问。
“将军的副官们,那已经是三百年以前的事情了。”杰尼拉低了帽沿,仿佛不想看到骑士们的表情。
“……,我们是亡灵吗?”
“你们在这里守了三百年,那已经足够了。”杰尼边说,边从口袋中抽出了四个灵壶放在了地上,“在你们没有堕落成恶灵之前,请跟我走吧。”
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杰尼已经踏上了回去的路。三百年前,一位将军为了祖国和人民,拒绝服从国王的绥靖指示,把土地割让给侵略者,领导着土地上的人民,向国王和侵略者发起了战争。然而,为这个信念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却只有他一人。人民因为国王的一点承诺背叛了他,副官们也因为国王的保证和威胁背叛了他。
当这位将军身边仅有的人们都战死后,他独自一人在万军丛中杀戮挣扎,拖着混身污渍的铠甲,任由泥土和血泪流入自己的眼中,淌入自己的口中,为何而战,早已不知所谓。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世界是宿命的。然而,以因成果,以果推因。不论是什么理论,都无法解释已经发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