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福利院的翌日清晨,街上还弥漫着浓雾,连夜驱车的侍者打了个呵欠,声响不大,但冷凌易被扰醒了。
车上的其他人还在酣睡着,只有他和侍者睁着眼睛,冷凌易不好说话,完全没有与侍者闲聊几句解闷的意思,他透过车窗,发现车子在城镇的街道里缓缓行驶,街道两侧,商店的门窗都紧闭着,还未开张。
嬷嬷和米蕾昨晚睡得怎么样呢?冷凌易心想。
车子拐进了一条破陋的小巷,在小巷的尽头又娴熟地拐了一个弯,随后泊在一个破陋的院子前,院子里杂草丛生,碎石遍地。
有钱老板的家这么破旧?大概是以前的老房子的吧。冷凌易暗暗思忖。
侍者用胳膊肘捅了捅副驾驶座上的中年人,将其叫醒,随后向后方望来,目光正好与冷凌易的目光对上。
深邃得像海,完全不像一个孩子所拥有的眼睛,侍者一怔,随后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在之后,他打开了后车门,推了推熟睡的威茨与小嵩,把他们唤醒。
地上有点湿,一些凹坑还有积水,冷凌易抬头,天是灰蒙蒙的,和昨天一样。
侍者推开只剩下半边的朽木院门,领着冷凌易他们走进去,他们径直穿过院子,来到院子后的小楼前,小楼是新修的,看上去与破烂的院子和围墙格格不入。
小楼的楼道旁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年轻人趴在桌上睡着了,侍者走到桌旁,用手指轻叩桌面,将那人从梦中拖出。
“谁啊?”年轻人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眼睛,懒散地说。
“你小子睡糊涂了吗?”侍者拍了下年轻人的脑门,用劲不小,使其顿时清醒了不少。
“啊二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年轻人点头哈腰。
由此看来,侍者的身份并不低,冷凌易仔细打量着侍者,他的衣着整齐,打扮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散发着一丝威严,丝毫没有之前在中年人面前的顺从。
“那位叔叔呢?”威茨一脸迷糊地问侍者,自从他们踏进这个院子,便再没见到中年人。
“哟。”年轻人似乎刚刚注意到冷凌易几个,一脸惊讶地叫道,看向侍者,侍者摆了摆手,他便会心一笑,点了下头,重新坐在位子上,微笑着审视着面前的几个孩子。
侍者蹲下身子,对威茨说:“他有点事情,你们暂时跟着我。”
胖小子的脑袋点了点,侍者见状很满意地笑了,他扭过头,发现冷凌易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瞬间使他觉得不自在,笑容也随之变得尴尬。
“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吗?”侍者问冷凌易,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好。”侍者站起身,“我们到楼上休息吧。”
几个孩子点头回应,侍者瞥了一眼年轻人,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领着三个孩子爬上楼梯。
他们被侍者安排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内,房间不大,装潢也很简陋,放着一张老旧的沙发和一台报废的电视机,电视机上,几本杂志整齐地叠放着。
冷凌易站在窗前,窗台不算高,但只有六岁的他只能把半个头探出窗外,通过窗口,可以看到屋后的街景,雾气已经完全消散,湿润的凌晨的街道,宁静而祥和,一只黑猫从一处围墙上跳落到街上,踩着细碎的水花,没入远处的巷口。
“等回到福利院,明年春天我要去上学,去镇上那间很大的学院,我想他有十个福利院那么大。”小嵩躺在沙发上,悠悠地说。
“今年的年夜饭,一定会很丰盛的。”威茨一脸馋相,一屁股坐在小嵩身边,半个屁股陷入了沙发内。
“嬷嬷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兰图也有时间去当学徒了。”
冷凌易倚着窗台,倾听着两人的对话,侧目而笑。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个老爷爷呢?”小嵩说。
“我也不知道。”威茨顿了顿,“不过他们会安排的。”
正当小嵩和威茨聊得正火热时,中年人轻轻地推门而入,他故意鼓了一掌,以期引起孩子们的注意。
“在去看望爷爷前,叔叔要给你们进行一下身体检查。”中年人一脸认真地说。
“身体检查?”
“嗯,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体是否健康,以及是否有被爷爷传染的危险,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既然要身体检查,为什么不在从福利院出来之前就完成呢?”冷凌易开口说。
“哦,这个嘛。”中年人抓了抓后脑勺,“那是因为设备太笨重不方便携带,不过放心,就算你们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而不能去陪伴我的父亲,之前答应的事情我也会履行的。”
威茨显然对此感到喜出望外,他兴冲冲地跑到中年人跟前,说:“那好,叔叔我们开始吧。”
中年人摸了摸威茨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说:“身体检查要按顺序进行,你们一个一个过去,你叫威茨是吧?”
威茨猛地点头。
“你先跟我去,其他两人就先在这里等候一下,行不行?”中年人和蔼地笑着说道。
小嵩和冷凌易先后点了点头,表示服从这个安排。
这时侍者走了进来,微笑着伸过手,牵着威茨出门而去,中年人则从电视机上抓起一本杂志,倚着门框,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冷凌易坐在沙发上,与小嵩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这时候,米蕾会在做什么呢?”小嵩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嘴里嘟囔道。
冷凌易听了,扭头看着小嵩,见他嘟着嘴,抬头凝视着出神。
“是陪嬷嬷去赶早市呢?还是在望着山林发呆呢?”
“我想,她可能还没睡醒呢。”冷凌易含笑,轻耸肩头,随后他躺在了沙发上,仰头凝视着天花板。
他和她所在的地方,天都是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