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中年人挑眉,凝视着想扭动门把的冷凌易,此时他坐在沙发上,和小嵩共看着一本杂志。
“尿急。”冷凌易面无表情地回答。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出门右拐就是厕所,上完厕所后就赶紧回来,不要随意走动。”
“知道了。”冷凌易将门打开,迈出身子,又顺手把门带上。
门外的走廊很寂静,只听见远处风蹭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厕所挨着楼梯,一股轻轻的尿骚味刺激着冷凌易的鼻孔,使他不禁地皱起眉头。
“威茨去体检已经过了快半个钟头了,怎么这么久呢?”冷凌易心想,同时踮起脚尖打开洗脸盆的水龙头,用两只手接过水,然后泼抹到脸上,水冰凉刺骨,顿时使他清醒了几分。
用袖子将眼睛四周的水擦净后,他与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眼,很少仔细照镜子的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消瘦,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瞳孔有些陌生。片刻间他走了神,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有人从楼上爬下来,脚步不紧不慢,冷凌易狐疑地停顿了一下,直觉使他拔脚轻步躲进角落的厕所门后,他用手捂住鼻孔,忍着恶臭,认真地听着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冷凌易知道,有人走进了洗手间。
那人走进了隔壁厕位,冷凌易贴着墙,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有声音判断,是一个年轻男子。
“你们快点过来,这边忙得不行。”男子说。
“你们不是有四个人吗?怎么搞不定?”电话里的声音说。
“主要是这次的工作量有点大。”男子尴尬地回答。
“有几个?”
“三个,现在第一个还没做完,是个胖子,不好下手。”
“这样。”
“你快点带人过来,老板要求今天完成。”
“那好,我马上安排。”
“麻醉药也不够了,你得带些过来。”
“可以。”声音说完,便挂了电话。
冷凌易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体检,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地去陪伴一个濒危的老人。
水龙头开了又关,之后年轻人就走出了洗手间,往楼道走去,冷凌易缓缓从门口探出身子,轻步走出厕所,往房间走去,但走了几步,他便止住了步伐了,他回过头,看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身往那儿走去。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被人发现就不太妙了。楼梯的扶手刚刚刷了一遍油漆,油漆味弥漫在空中,他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楼道很静,静到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穿越雷池,步步惊心。
三楼的格局与二楼相差无几,一条走廊,两边是墙壁以及几个门口和窗户,区别在这一层没有卫生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木板,上面涂满了色彩浮夸的涂鸦,配色极其刺眼,它的作者审美能力怕是十分有限。
冷凌易隐约听到有人在细声交流,他靠在白垩的墙壁,往第一个窗口徐徐挪去,窗户被灰白的窗棂遮挡,只留下一条极小的缝隙,冷凌易便趴在玻璃窗面上,透过那条缝窥视着里面,他看到几个戴着白色口罩的人,正围在一起忙活着什么,角度不好,他看不全面,于是他决定往下一个窗口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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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杂志,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不禁皱起眉毛,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嵩,说了声不要乱走,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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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凌易慢慢地挪步到下一个窗户,他弓着腰,窗户的窗帘只拉下来一半,冷凌易伸起头,房间内的一切便一览无余。
冷凌易的心抖震了一下,他愣了一秒,表情开始逐渐扭曲,嘴巴不断抖动着,冷汗从额间渗出。他看见威茨平躺在床上,四个人围在他的左右,操作着手术刀在威茨身上比划,他的肚皮已经被隔开了,腹部的内脏被全部掏空,一些器官被保存在一旁架子上的玻璃瓶中,浸泡在透明的液体里。
威茨的嘴巴微张,一动一不动。
冷凌易跪在地上,瞳孔张得可怕,房间里,那些操刀的人并没有发现冷凌易的存在,他们还不亦乐乎地一边解剖着面前这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一边谈笑风生。
冷凌易抬起手掌,手心已渗出了汗水,不住地颤抖着,他两眼通红,有些恍惚失神。
“你在这里干嘛?”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冷凌易猛地抬头,看见中年人略带震惊的怒容。
“你们...你们杀了威茨!”冷凌易嘶叫,声音嘶哑且颤抖。
中年人顿了一下,微胖的脸颊露出了一抹冷笑,这种藐视的眼神,是得杀多少生命才能具有的,冷凌易被恐惧与愤怒左右撕扯,表情扭曲,如同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羚羊,在猎人的枪口下,往前往后都注定是一条血路,他的脑袋里嗡嗡地响,双手缓缓握拳。
原来所谓的陪伴绝症父亲,都是幌子,难怪把条件开得那么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履行。他们只是抛出了一点诱饵,便将他们都抓在手中,什么孝心,什么好处,都只是外表美丽的谎言,这些孩子身上的器官,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冷凌易瞪着中年人,如今在他眼里,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一只双手沾满鲜血的冷血怪物,他嘴边挂着的微笑,寒光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