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抓起男孩的手,瞥了一眼冷凌易,目光轻蔑,冷凌易从目光中读出了极不友善的态度,他低下头,把脸埋入阴影中。
“跟我回去。”妇女转过身,拉着男孩,头也不回地走去。
冷凌易抬眼,看着男孩恋恋不舍的背影,耳边隐约传来这对母子的对话。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这种孩子待在一起的吗?”妇女没好气地说。
“妈妈,他们不是坏人。”
“他们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只是你没看到。神是公平的,倘若他们本性优良,怎么会如此落魄呢?”
男孩黯然地低下了头。
搞笑,神是公平的,倘若神真的如此公正,那么那些信仰他的人们,为何还屡遭不幸?难道罪恶的人性,比神的能力还要大么?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而饱受折磨,神看到这种状况,还敢自称公平吗?神也会脸红吧。
冷凌易用力的啃了几口面包,手指使劲,深陷面包中。突然,他停止了咀嚼,黑影笼罩着他,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人,从体型上看,他们的年纪比冷凌易稍大一些。
“新来的,是吧?”一个看似领头的孩子凑近她,飞扬跋扈的样子使冷凌易心生厌恶。
“怎么不说话?”那孩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冷凌易。
“因为没有必要。”冷凌易用冷厉的目光与之对视,气氛骤冷。
那孩子将头一缩,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周围的同伴,随后和他们一齐放声大笑。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领头的弯下身子,目光轻蔑。
“我只知道你挡住我的灯光了,太暗,我吃不下东西。”冷凌易毫无惧色,语气都是淡淡的。
“嚯。”那孩子直接抓起冷凌易的衣领,凑在他脸前说,“新来的,你不怕死?”
“把唾沫星子喷到别人脸上,可是很无礼的行为啊。”冷凌易用右手手背擦拭脸颊,冷冷地说。
那孩子眼角一抽:“你当真不怕死?”
“怕呀,但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让我死啊。”冷凌易曾经从一些干架的场面中,学到了几句狠话,他突然觉得可以搬出来用一下,面前的这群孩子,一个个枯瘦如柴,力量和他并不悬殊,不像上午的那些大人。
在路人面前,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此来博得怜悯,而在弱小的人面前,则满是嚣张的气焰,冷凌易恨极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示弱呢?
他伸手拨开拽着他衣领的手,手肘一推,将那孩子顶过肩,狠狠地摔在地说,他怒目而视,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想动手就来吧,我一肚子气呢!”冷凌易咬牙切齿地说。
旁观的一个孩子怒从心生,迈步冲上来,冷凌易的腿微微一曲,蹬腿凌空,倾斜身子,右腿提起横扫,猛地击在那孩子的脖子上,落地时用右手撑地,迅速站起。
早上没有奏效的招式,这一次终于成功了,那孩子倒在地上,闷声呻吟着,他踢腿的时候留情了,暗收了几分腿劲,否则就不是躺在地上哀叫那么简单了。
其他的人显然都怔住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冷凌易的眼神,像看着怪物。
他们习惯了扭打在一块,以力量决定一切的对抗,这样的攻击方式,干脆利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冷凌易瞥了众人一眼,轻拍衣领,掸去尘土,气消了几分。其实冷凌易知道,倘若这些人一拥而上,他是决计没有胜算的,一拳难敌四腿,人数的优势,可不是他那初涉皮毛的三招两式可以改变的。
此刻见好就收,才是上策。他转个身,侧对着众人,淡然自若地迈起轻步准备离去,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轻蔑地哼声,使他停下脚步。
只见一只手从两个孩子中间伸出,将他们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出来,他一脸横肉,比冷凌易高上一个头,肌肉结实,青筋虬结,他凑在冷凌易身前,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影子将冷凌易完全覆盖。
“小子,很厉害嘛。”那人讥笑道,“我是这个地头的老大,叩三个头,我放过你。”
冷凌易双手低垂,拳头缓缓握紧,直视着那人的目光。
“哟,不服气?别以为你那三招两式打倒两个废物,你就很了不起了。”
“咳咳。”街头一个声音故意咳嗽,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一个身穿格子衬衫,肩披黑色外套的男人站在灯光下,面带微笑,看上去快三十岁的模样。
“怎么,你有事?”混混头目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好意思吗?况且他还比你小那么多。”
“哟呵,你是想伸张正义?”众人一哄而笑。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喃喃:“南方真是一个弱智和流氓横行的地方啊。”
“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混混头目说着,取出一把匕首,锋刃直指那个男人,“这时候就该撒腿就跑。”
男人嘴角一弯,不紧不慢地取下肩上的外套,从外套的暗兜里,掏出一门手枪,枪口对向对方。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怎么?拿刀捅我?”男人挑一挑眉说道。
混混头目苦笑,没有应答,只是缓缓地收起匕首。
男人瞥了一眼冷凌易,摇头道:“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冷凌易闻言一怔,伸手推开挡住自己身前的身躯,缓缓迈步朝男人走去,男人收起了手枪,一把抓过冷凌易的手臂,拉着他离开。背对着众人,他们俩慢步地走着。
“刚刚你不怕吗?”男人目视前方,放开手问道。
“怕。”冷凌易的声音很平静。
男人扑哧一下笑了:“那你还敢和他们作对?”
“因为我不想低头。”冷凌易面无表情地回答。
男人回过头诧异地打量着冷凌易:“你几岁了?”
“六岁。”
“你真的是个六岁的孩子吗?或者说,你真的是个孩子吗?”男人苦笑道。
“如假包换。”冷凌易边说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面包,面包已经被压得扭曲变形了,不禁地,他的眉头一皱。
“你和家人失散了吗?”
冷凌易抬起头,目光一滞,说:“对,失散了,再也找不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都死了。”冷凌易咬了咬牙根,却吐出平静的话语。
男人怔了一下:“那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有的,不过我迷路了。”
“在这街上流浪多久了?”
“一天。”冷凌易咽了口唾沫,将面包捧起,紧锁眉头,闭上眼张大嘴巴就要咬下去。
男人一把抢过面包,说:“这面包脏了,不能吃。”说完,将其扔往一旁的垃圾堆中。
“喂!”冷凌易突然吝惜起那块面包。
男人没有理会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流浪流浪,人生何处不是流浪呢?人生本就是一场流浪。”
咕噜一声,冷凌易还未填饱的肚子再次喊饿。
“去我家吧,管你几顿饭我还是有能力的。”男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