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罗福利院？”南向凑了过来。
在这面蜡黄的地图上，大陆被画在正中央，四周环海，岛屿零星分布在各个角落，冷凌易不太识字，那些标注在各个地方的密密麻麻的地理名词，看得他有点发昏。
南向的双眼快速地扫描着地图，抿嘴低吟着，片刻，他抓了抓脑袋，说道：“你知道福利院哪个教区，哪个城镇上吗？单凭圣塔罗这个名字，在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冷凌易双眼大睁，随后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他哪里知道这些呢？
或许早已注定，冷凌易的离开，已无法回头。南向轻轻地拍了拍冷凌易颓丧的脑袋，冷凌易轻咬嘴唇，向前一倾抱住了南向的腰部，他闭上眼睛，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秋蝉噤声，轻风摇曳茅草，成了月夜里唯一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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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凌易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亮，他卧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南向的身影还在灯光下忙碌。冷凌易揉了揉太阳穴，他记得自己哭了一场，后来好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了？”南向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回过头问道。
冷凌易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我要去码头进行轮机实验，要不要跟着？”
冷凌易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好呀。”说完他立马爬下床，穿上了鞋子。
南向背上了工具包，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被各种污渍染得花花绿绿，肩带则贴满了贴纸，上面是一些卡通图案，与其他一切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先声明，到了那里，得规规矩矩的，别给我惹些什么乱子。”
冷凌易抿了抿嘴唇，回答道：“放心吧”
南向左右歪了歪脑袋，使关节发出咔哒的声音，随后，他说道：“那我们出发了？”
“等一下。”冷凌易盯着床上凌乱的被子，“我叠一下被子。”
一番周折后，被子被冷凌易叠成了完美的豆腐块状，整齐地摆在了床头，冷凌易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跟着南向出门而去。
漫天星辰下，他们徒步走了半个钟头，来到了商城费罗底夜间最繁华的地方，海浪声与水手的呐喊交融的码头。
码头的一角停泊着数艘还未竣工的船只，它们的甲板被拆除了大半，露出了骨架。南向走至岸边，便有几个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南向汇报与询问，瘦小的冷凌易夹在其中，丝毫无法动弹，一番推挤之后，他被硬生生地挤出了人群。
冷凌易无可奈何望了望被围在人堆里的南向，径自走到岸边，望着大大小小的成百上千的船只在水面缓缓航行。
远望良久，漫天星辰逐渐被旭日的光辉掩盖，冷凌易只觉得突然有人碰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倏地回过神，猛地回头，身后却没有一个人，他舔了舔嘴唇，不远处，南向正向他缓缓走来。
南向站定在了冷凌易的身前，望向海面，冷凌易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朝阳染红了南向的脸庞，他的眉间略带忧郁。
片刻，南向低头与冷凌易对视，他愣了一下，微笑道：“肚子饿了么？”
冷凌易闻言摸了摸肚子，这么说来倒是有点饿了，毕竟一觉醒来，到现在还没有吃下一点东西。
南向伸手掏了掏衣兜，抽出一个老旧的黑皮钱包，他打开翻找了一番，略一顿，拈起一张面值二十新元的纸币，递给了冷凌易。
“拿着这些钱去街上买点吃的吧。”南向微笑着说。
新元是商会发行的货币——查让的单位，流通于南方，凭借二十新元，可以到商会在各地开设的各地的银行兑换二十块铜币（金币（重一盎司，三十二分之一千克），银币与铜币（重二分之一盎司，六十四分之一千克）是南方和北方共同认可的硬通货，一块金币等于一百银币等于，等于一万铜币），二十铜币，足以满足一个普通人一天的生活所需。
冷凌易小心翼翼地拿着这张查让，不敢用力，生怕它被自己捏坏。
南向看着冷凌易的反应，大笑着抓了抓冷凌易鸡窝似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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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还未完全消散，街上的行人已熙熙攘攘，冷凌易踮起脚尖，扫视了一番手推车上陈列的食物，要了两个包子，一荤一素。
“一新元，小子。”满脸胡茬的老板俯下身子，递给冷凌易装着包子的纸袋，纸袋口大张着，冒着腾腾热气。
冷凌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将两手紧握的查让递出。
这是他第一次买东西，那种感觉有些言说，但兴奋溢于言表。
沿着来路原路返回，冷凌易走在街道两边的青石小路上，一侧人来人往，一侧则是紧挨着的店铺以及偶尔途径的小巷口。冷凌易闻了闻纸袋口升腾而出的热气，夹杂的香味使他胃口大开，他伸手想抓一个包子，脑子里却在这时冒出了一个想法，使他停住了动作。
冷凌易站住脚，回头望去。
南向还没吃早餐呢，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为他买一份？可转念一想，如果南向不至于因为工作而废寝忘食的话，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早餐。
冷凌易想着，撇了撇嘴，迈腿继续前行。
身旁的巷口有人发出了嘘嘘的声音，冷凌易扭过头，发现有人正从一个铁质垃圾桶后探出脑袋看着他，见冷凌易扭过头，他又兴奋地伸出手臂向他招手。
冷凌易紧锁眉头，狐疑地看着对方，他没有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恶意，但他走向那个人时，还是保持着警觉。
巷子很窄，仅有冷凌易的两倍肩宽，垃圾桶便占据了一半的去路，垃圾桶之后，一个裹着一身破布的人趴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挺起上半身，微笑着注视着冷凌易。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冷凌易问道。
那人满脸污渍与皱纹，杂乱的毛发与胡茬花白了一大片，他咧开嘴，露出满嘴残败的黄牙：“难道我看上去还不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吗？”
“你是难民？乞丐？”冷凌易站住了脚。
“难民？显而易见我是的，但是你说乞丐就错了，我从不乞讨，从不！”那人呵呵地笑着，“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冷...冷凌易。”
那人指了指冷凌易手中的纸袋，问：“里面是什么？”
“包子。”
“能不能分我一个。”那人讨好地笑着说，“我已经一天没东西吃了。”
冷凌易皱起眉头，与对方对视着，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片刻后从纸袋里取出一个素包子，又想了一下，换成了荤包子递给了他，后者一把夺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你是新来的？”那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问道。
“新来的？哦是的，我昨天才来到了这个城镇。”
“嘿，难道你就是他们说的‘瞪眼火柴’？昨晚那个人？”那人上下打量着冷凌易。
“瞪眼火柴？瞪眼火柴是什么东西？”冷凌易一脸茫然，“他们又指谁？”
“就是街上那群该死小乞丐。”那人没好气地说，“他们总是喜欢给别人起该死的绰号，昨晚远远地看见你们在打架了，自从后来那个男人带走了你之后，他们就咒骂着你，并给你取了个绰号。”
“就是瞪眼火柴？”
“大概是因为你喜欢瞪眼，而且瘦得像根火柴。”
冷凌易翻了个白眼：“起得真没水平。”
“嘿，你看，那不是瞪眼火柴吗，瞪眼火柴和老泥鳅好上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凌易回过头，见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背后戏笑着，他冷冷地看着他们，猛地踏出一步，两人见状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真是群无可救药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想和他们待在一块。”冷凌易咬牙切齿地说。
“我倒是已经习惯了。”那人无奈地笑道。
“听说你叫老泥鳅？”冷凌易挑了挑眉。
“嘿，你个臭小子。”
冷凌易咯咯地笑着：“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得了，看在那个包子的份上，我不和你个小孩计较。”
“老泥鳅是有什么含义吗？”
“大概是他们笑我整天趴在地上，然后满身是泥咯。”老泥鳅的笑变得有些惨淡。
“那你为什么整天趴在地上？”
“站着多累啊。”
冷凌易噗呲一下笑了：“哪有人因为站着累而选择爬着的呀。”
老泥鳅抿着嘴唇，扯下盖在身上的破布。
冷凌易愣住了，老泥鳅，只有一条腿。
他们对视着，几秒钟没说话。
“对不起。”冷凌易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老泥鳅温柔地笑道：“没关系，你没有恶意。如果你真想赔罪的话，另一个包子也给我吧。”
冷凌易释怀地笑了，把纸袋递给老泥鳅，后者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安格，我的名字，不过老泥鳅也不错的，至少还能游泳对吧。”老泥鳅笑着说，“天哪，是卷心菜馅的，除了盐放得太少外几乎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