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上，十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着，一个个醉意盎然，刺龙走在最中间，被两个人左右架着，一摇一摆地往前奏。送走了南向后，他们开了个庆功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此刻天空即将破晓，地平线上微微发红。
小九在巷口远远地看见他们，快步跑了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小九扯着嗓子大喊。
“怎么回事？”刺龙恍恍惚惚地问。
“眼睛！眼睛！”小九急得直跺脚。
————
安格睡着睡着一个翻身，感觉被什么挡住了，他缓缓地睁开眼，发现冷凌易蜷缩在他身边，他扯过自己身上厚厚的破布，给冷凌易盖上。他的动作很轻，但是冷凌易还是醒了。
“什么味儿？”冷凌易皱起眉毛。
安格白了一眼：“几年没洗的被子的味道。”
冷凌易伸了个欠身，坐起身子，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安格说着艰难地翻了个身。
“半夜的时候，那时候你睡着了，呼噜打得很响，我没敢吵醒你。”
“瞎说，我从不打呼噜，我打呼噜，我能不知道吗？”安格笑着说。
“你要是知道就真的有鬼了。”冷凌易撇嘴。
“你是没见过海上半夜在甲板上游荡的恶魔。”安格摇着脑袋说。
冷凌易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一个哈欠。
安格眼珠一转，凑到冷凌易耳边，细语道：“你朋友救出来了？”
冷凌易点头回应。
“送出费罗底了？”
“送回北方了。”冷凌易回答。
“你怎么不跟着去？北方多好啊。”
“船费太贵了，负担不起。”冷凌易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安格躺直身子，面部朝天，说，“你就没给自己留点钱？”
“剩下的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都给了刺龙他们。”冷凌易轻描淡写地说着，把几块银币拍在地上，“刺龙让我跟他混，我没答应，他给了我五个银币，说不拿的话，我离开他不过几天准饿死。”
安格一把抓过银币，把玩起来，说：“那家伙平时没少打砸店铺，欺负弱小，现在看来倒也仗义的。”
冷凌易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你饿不饿？”
“不饿，还没到吃早饭的点呢，而且这个时间垃圾桶里什么剩饭剩菜都没有。”
冷凌易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就别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了，你手里不是拿着钱吗？”
安格怔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银币，用手指一弹，发出清脆的响音。
“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摸过钱了。”安格看着银币看得出神，嘴角淡淡一笑。
冷凌易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巷口，看着街头伸了一个懒腰，天边爬起一个赤红太阳，阳光溅射在四周云层上，薄雾已经消散，街上空荡荡的。
冷凌易突然想到了南向，此刻他已在何处？大陆有多大，从费罗底去到北方需要多久，他都没有概念。
低沉的抽气声，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被人缓缓推动发出的声音，传入冷凌易耳中，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与此同时，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墙上按，他瞪大眼睛，看清了面前那张脸。
那张脸嘴角留着血渍，垂着唾液，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冷凌易。
“终于找到你了。”朱恩一字一顿，嘴角微微扬起。
冷凌易的胸口被压得难受，他用力想掰开朱恩的手，却徒劳无功。
“你想干嘛？”冷凌易嗔视朱恩。
朱恩冷哼一声，说：“我想干嘛？你得想想你干了什么好事！”
“放开那个孩子！”安格喝道。
朱恩用余光瞥了安格一眼，不屑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冷凌易低下头，看见朱恩的手背布满血渍，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挣扎地更卖力。
“知道这是什么吗？”朱恩将从口袋里掏出的球状物体，在冷凌易眼前晃了晃，问道。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球！冷凌易瞪大了眼睛，开口道：“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这是你一个同伙的眼球，他那天在码头上打了我一顿，我挖他眼珠子回敬。”朱恩看着手中的眼珠，缓缓握紧，慢慢地用力。
冷凌易赶忙将头别向一边，以免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眼球被挤爆的声音传入冷凌易的耳朵，他胃里阵阵发恶。
“听他说，这件事是你指使的？”朱恩不紧不慢地说着，把捏碎的眼球扔进垃圾桶。
冷凌易缓缓地吞下一口唾沫，回过头直视朱恩，他眉头紧蹙，呼了口气。
朱恩一把揪住冷凌易的头发，嘴巴凑在冷凌易耳边，低语道：“没想到你个小不点，人小，心机倒是挺重的。”
冷凌易咬牙瞪了朱恩一眼，他看见朱恩放开他的头发，缓缓地摸向腰间一把血迹斑斑的弯刀。
“我就是用这把刀挖下那颗眼珠的。”朱恩微笑道，“现在，你的两个眼珠我也收下了。”
朱恩把玩着三寸长的弯刀，在冷凌易面前比划着，他没有着急下手，反而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
“我现在一无所有了，都是因为你！”朱恩说，“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冷凌易挥舞双手击打朱恩的手臂，但攻击不痛不痒，肾上腺素飙升的他心跳加速，猛烈地喘息着。
“怕了？”朱恩冷笑，“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说着，他紧握弯刀往冷凌易的眼睛扎去。
冷凌易瞳孔骤缩，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时间好像忽然间变得很慢，他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浪掠过眼皮，刀尖似乎离他不过几毫米，但却没有刺下去，反而，朱恩的手臂一直以来压制着冷凌易的力量，在一瞬间消失了。
冷凌易眉头微舒，猛地睁开双眼。
朱恩倒在地上抱着头，身旁是一块碎开的红砖。
“叫你放开他，你不听？”安格两只手支撑着上半身跪着，叫骂道，“你不好受，我被忽略的感觉就好受吗？”
“混蛋！”朱恩声音颤抖，咬牙切齿地说。
“你说你也是的，报复就报复，想动手就动手呗，废话还那么多！”
冷凌易回过神来，一把抄起朱恩掉在地上的弯刀，刀尖对准朱恩。
朱恩在地上蜷缩着，额头已经渗出鲜血，冷凌易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弯刀，上面的血迹使他很在意，他仰起头，把弯刀抛到屋檐上，弯刀卡在了瓦片间，刀柄向上直指天际。
突然间，朱恩倏地爬起，直接把冷凌易扑倒，冷凌易在地上滚了一圈，倚着墙壁爬了起来，朱恩半边脸淌着血，但他似乎毫不在乎，迈步向冷凌易走来。
冷凌易向前一步，跃起腾空，腿瞄准朱恩的脸部扫去，朱恩曲肘格挡，冷凌易踢在了朱恩的手臂上。
冷凌易摔在了地上，朱恩则站立不稳，单膝跪下。
朱恩闷哼一声，伸手抓住了冷凌易的两只脚，冷凌易并不重，朱恩怒喊一声，一把将其拉了起来。以左脚为支点，他拉着冷凌易的腿旋转一周，冷凌易整个人升到半空中，又重重地被摔在墙壁上。
背部收到的重击压迫肺部，冷凌易张大嘴巴，肺部的空气瞬间从他的嘴中喷出，他倒在地上，剧痛从背部蔓延至全身。
“别对一个孩子动手，有胆冲我来啊！”安格怒斥道。
朱恩冷冷一笑，脚步虚浮，一摇一晃地走向安格，猛地朝安格脸上踢过一脚，随后弯下身子，一阵拳打脚踢。
冷凌易口中吹出血沫，他耳畔嗡嗡地响着，眼前一黑，渐渐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