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跳跳舞，唱唱歌，还有一些糟糕的技巧。”休莉似乎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脸颊有些发红。她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挪动着身体，尽量远离那边脸上挂着笑意的苏。“她们是出色的吟游诗人，也是猎魔人的前身。”
——简单来说就是早期探险者中的一员，或者说是为了派到其它国家探听消息而培养的舞者。几乎没有哪个小镇会拒绝一个由像她这样出色的舞者所组成的剧团。
在艾登观察苏的同时，苏也用她的眼睛观察艾登。艾登和苏印象中的男性龙裔不一样，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守旧古板感。别的龙裔把荣耀看得比生命都重，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把它们当抹布。他很聪明，很务实，却绝对不是女王的追随者。
——也许他是一个比想象中还棘手的敌人。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苏却没有把这些表现出来。尽管古艾希人种不像兽种那样对女王充满狂热的崇拜，她也没有足够的立场去攻击被女王明令保护的艾登加入她的团队。
“那我就选择这个。”苏用舌头舔了下嘴唇，门牙轻轻咬在下唇上。“猎杀高神力反应的异变生物，报酬栏里可写着可以随便挑伊南娜的一瓶魔药。”
休莉皱起眉，她很显然对苏的提案不那么满意。“那种家伙都能借用神的权柄，在弄清楚具体能力之前危险性太高。这对两个人来说太难了，薇薇安她们现在可支援不了我们。”
“我也是成年的龙卫。准确来说我们是三个人。”艾登苦笑着。休莉完全没把他当战斗力看，不过相对于他面对献祭仪式一无所知的表现也是当然的。“只要把安妮护送出谷鲁格，我就能立刻投入探索。”
“你要找阿妮特，精灵永远是最好的向导。”休莉翻动她的任务本，找出谷鲁格谷地的大概地图。“这张图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张废纸，「活死人」的意志会极大地改变这里的地貌。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要仰赖阿妮特。”
“阿妮特也在你那边？”苏不经意地问着。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语气稍微透露出一点惊讶，尾音有些上扬。
“也许这就是艾登能在我们手指间活动整整十年的理由。幸好女王陛下并没有追查这件事。”休莉快言快语，她在阿妮特身上并不想讲太多。
沉默降临到三个人中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休莉哗啦啦地翻动书页，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她已经把不悦写在脸上，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艾登待不下去。他合上那一无所有的记事本，把它变回那枚印着蓝色龙爪的红金币。他总觉得这金币在讽刺自己是死人。渊国一直讲究死者要入土为安，金币上那捧着黄土的龙爪浮雕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伸手在长桌上胡乱一抓，捏到酒杯的触感让他本人都意外。艾登在休莉和苏各自复杂的眼神里把酒杯里的醇酒一饮而尽，随后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艾登可以妥协，但他害怕沉默的氛围。那种氛围让他想起只剩下自己和妹妹逃出皇城的那种黑暗和恐惧。安妮可以害怕，可以畏缩，但艾登不能。不论心里多么恐惧，他都必须要表现出可靠的样子。他是个差劲的王子，可作为兄长来说做的还不错。
休莉和苏在宴会厅里争吵起来，艾登没有去管，也不想掺和到阿妮特的秘密里去。不管阿妮特和猎魔者有什么关系，她都是艾登和安妮的恩人。
没过多久，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意识逐渐飘向某个充满吸引力的深渊。艾登的意识毫无悬念地昏睡过去。
…………
——唔。我为什么在睡觉？
艾登逐渐睁开眼睛，颠簸感，头痛感，议论声，一个都没少地钻进艾登的耳朵。他判断自己应该在马车上，也许马车进行了一次匆忙的急转。他打了个哆嗦从床上扶着木墙坐起来，略带茫然地观察着四周寻找安妮的身影。
安妮托着下巴，坐在车窗边。她忧郁的眼睛正看向车窗外，甚至带有些许迷惘。休莉坐在另一张床上，和阿妮特还有吉温打牌。凯撒一如既往地驾驶马车，只不过这次艾登没有陪他一起。
“国王。”吉温宣布他抽到了国王，微笑着把它展示给另外两位牌友。“我将获得一个免费的对子。”
“我怀疑你出老千。”阿妮特叼着树叶，含糊不清地指责吉温。“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抽到国王了。”
“我更乐意称之为赌手的智慧。不被揭穿的作弊就不是作弊。”吉温乐呵呵地把场上的银圈塞进自己的钱包。
菲博的银圈不像艾希银元那么值钱，含银量很低。也就价值几个铜币，经常有行商把银圈伪装成渊帝国的银点抵给不懂外国钱币的镇民。这种事吉温可没少干。
“那让我们进行下一回合吧？”休莉愉快地拿出另一枚钱币。她完全没有被人骗了还给人送钱的思想觉悟，她更在意的是吉温到底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抽到「国王」。她唯一能确信的是吉温这个普通人并没用出什么袖腕藏牌的把戏。
“不，如果你不把你那个该死的千术收起来，我绝对不跟你一起玩。”阿妮特收好钱袋，她现在烦透吉温这个白痴小丑了。
“那我也来。”艾登从昨夜休莉给他的钱袋里抛出一枚银币。钱袋就在他怀里攒着，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那种像梦境般的世界为什么能带出东西。
“加一组渊帝国。”艾登补充说。他收好沉甸甸的钱袋，里面金龙和银元混杂的重量让他十分安心。收买一位落魄王子有的时候需要的就只是这么一点代价。
安妮看着艾登的身影，表情有些复杂。早在，休莉把艾登搬上马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艾登怀里抱着的钱币。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艾登。不知道多少次，年幼的自己伏身在哥哥的怀抱里哭诉抱怨，不论是难记的音律还是这种背井离乡流浪的生活，她都哭诉过不知道多少次。艾登最初只是说都怪那个（指父亲）无能，后来又说自己无能，最后只是默然地抱紧自己。
他变得太快了，现在甚至能和猎魔者妥协，打成一团。安妮自责着，她太软弱了。明明血管里流淌着帝皇的龙血，她还是会被欺软怕硬的镇民侮辱欺负。
艾登并没有细心到能兼顾安妮现在的想法，他正忙着和休莉打好关系。他不可能指望那个在艾希人眼里像太阳般的玛茵女王特意一纸文书送他和安妮养老，他很清楚自己甚至连苏的敌意都没法应付。
“天坛。”艾登亮出他抽到的那张卡。“和我手里的帝芷，陨星组成价值15点的星坠，你们接下来的组合将减少5点胜利点。”
吉温轻笑一声，从牌堆里摸了一张牌。还是熟悉的方法和操作。他转过卡牌，把它牌在身前。“国王。”
国王本身有8点价值，单卡就能当做组合用。一旦拍出它，那么其它所有人都会减少5点数。
“又是我的胜利。”吉温双手一摊，右手顺着每个人身前摸过去，把赌注收归囊中。和他这样高明的小丑打牌一直是一种蠢主意，事实上没人看得出他怎么出的千。
艾登和阿妮特都不想继续下去，尽管休莉还兴冲冲地想要再来一局。这时候，安妮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马车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颠簸，能感觉到凯撒那边似乎开始驱使马匹减速。
“喂，喂！阿妮特！你快出来看看！”
凯撒慌张的声音让车厢里的每个人都汗毛直立，摇摇晃晃的马车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