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哥伦比亚某码头
清晨的微光倾洒在码头口岸的一根根木桩上,海水轻轻地拍打着礁石,有规律地跃动着,给渐冷的秋季带来一丝暖意。清早的码头是充满活力的,晨跑的水手,守了一晚灯塔的老人在岸边缓缓地抖动着烟枪。忙着卸货的商人和工人,守望着丈夫外出捕鱼,嘴里念叨着什么的妇女,以及在房屋小巷中穿来穿去的少年。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存在着,仿佛是这幅静谧的画中唯一的动点。
在码头的边角,一个庞然大物停靠在这里,静静地休息。罗德岛总舰在海上航行的时间已经有点超负荷了,如此静谧且资源齐全的码头是“企鹅物流”给罗德岛的秘密宝藏之地。如今想要在哥伦比亚找到这样的地方,按常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无可置疑,“企鹅物流”在信息流通与资源管理方面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庞然大物的某个医疗室,一名男子在吃力地换着衣服,身上的伤口有的才刚刚愈合,虽然并不是什么剧烈的运动,但痛觉依旧会很清晰。
“果然就算是小伤···感觉也会很明显呢···”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这叫小伤吗,都快没了半条命了。真是的,该说你坚强好,还是鲁莽啊。”
“亚叶小姐,这种时候你就别打击我啦。”
“我可不想熬夜加班,看护你是真的遭罪。还有,把房间收拾一下,被子叠好!还有要吃早餐!别把胃给搞坏了···”
“好好好停!我知道了放过我吧,亚叶姐姐···”
“叫谁姐姐!叫医生!”
“好的亚叶医生···”
博士伤脑筋地把衣服穿好,慢慢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貌似可以自由走动了。亚叶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一点,开始口是心非的帮忙收拾病床上的衣物和被子。
真是的,亚叶感觉都快成我妈了,凯尔希老太婆的学生就是强势。博士内心嘟囔着。
“虽然你很麻烦,但总归是可以活动了,祝贺你,博士。”亚叶说道。
“麻烦亚叶医生了。”
“你不偷吃薯片的话能好得更快。”
“我错了···”
为什么连这事都能暴露,防得了神魔防不了亚叶啊···
亚叶将病房里即将枯萎的玫瑰换上新的,缓缓地注入水。浅色的玫瑰花为单一的病房染上一抹生气,淡雅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博士怔怔地看着花。
“感觉能理解到为什么病房不放假花了。即使它能一直美下去。”
“毕竟再怎么绚丽多彩,也只是仿制品。即使鲜花有一天会枯萎,但它却让病房活过。”
“正是这样。亚叶医生,看来我们某些观点上还是能够相互理解的嘛。”
亚叶笑了笑。“要不是你说想带白面鸮去走走,我还真不会放你这个定时炸弹到处乱跑。再油嘴滑舌小心我跟白面鸮打报告哦。”
“白面鸮可没这么容易动摇。”
“看来凯尔希的新任务得提醒她转交给你了。”
“亚叶医生我错了···”
亚叶看着冒冷汗的博士,开怀地笑了。
“好好去转转吧,大boss。假期快乐。”
“嗯。”
博士拎起大衣,缓缓地离开了病房
“哦,还有一件事,白面鸮对这一带挺熟的,有什么不懂的她可以当你向导,尽量发挥作用吧。”
“好好···唉”博士伤脑筋地朝食堂走去。
虽然有一个星期没见到白面鸮了,但早餐还是得好好吃的。不仅仅是亚叶,白面鸮知道了也会有意见的。
离开食堂,手里拿着温热的咖啡,向出入通道口走去。
清晨的微风吹拂着舰身,博士站在舱门,望着岸上的景色。美好的景色如同人间至秘一般引人入胜,顿时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真的是我可以看到的景色吗。”心里略微伤感地浮现出这句话。
宁静,太平。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一切都无比美好。在这乱世中,反倒显得不真实。
就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咦···鸮儿呢···”
博士开始翻找通讯仪,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在岸口的小街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伫立在那。少女身着紫色的衬衫,里服显出的棕黄毛衣面积不多,却点缀出了不一样的色彩。中间夹杂着的黑色连衣裙跟若隐若现的黑丝长筒袜,透出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表情平静的少女,比起平时显得更加的迷人。
博士停止寻找通讯仪,将手中的咖啡一口喝光,缓缓地朝少女走去。
“早上好,博士。”
“早上好。”
少女的银发在风中漂浮,这身衣服仿佛是要跟深秋的海边小镇融为一体一般无比的协调,充满美感。少女的脸微微泛红,如同深林中高贵的妖精般闪耀。博士呆呆地怔在原地,脸如同火烧一般。
“今天穿得比平时还要好看呢。”
“这是我极少数的便服中比较好的了,谢谢夸奖。看来博士最近的状态也好了很多呢。”
博士并不吝啬赞美之辞,少女轻轻歪过头,嘴角露出一抹轻轻的微笑,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白面鸮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博士心中感慨。
“我们走吧。”
“好。”
两人缓缓地走在小镇的石阶上,舒爽的秋风吹拂着脸,头发轻轻地飘着,仿佛是能治愈一切的魔法,能让人忘却烦恼。这种状态,到底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呢。这时,白面鸮发话了。
“博士还没有好好地转过哥伦比亚的小巷子吧。”
“啊,那确实。我的记忆中甚至都没有关于哥伦比亚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来过呢···博士眉头紧缩,可是记忆就像宕机一样,完全是扭曲模糊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种虚无的感觉并不好受。
“那我姑且能当博士的向导哦。如果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我可以带你去几个不错的地方。”
“嗯,听你的。”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感十足。
“鸮儿也能好好对话了呢。感觉真好。”
“灰色的心,也是会有染上色彩的一天的。”
越过小小的山丘,茂密的树丛间,一个红色的招牌若隐若现。白面鸮推开微沉的原木店门,上方的铃铛发出细微的响声,这里有整整两三层高,博士这才发现,店身有很大一部分隐藏在树木里。在哥伦比亚,这等茂密的树木已经很难见到了,只能说明此处真的没有什么外界的干扰,真正做到了与世隔绝。
“这是我在哥伦比亚进行当地医护工作时常来休息的地方。这里的书很多,能让我调整好心情,让自己静下来。而且这里还有···一些宝贵的记忆。”
“感觉就像靠着源石技艺自己在运作一样呢,完全没有见到老板。这样的藏书量与规模,现在已经非常罕见了。这家店的老板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去经营下去的啊···”博士感慨着,轻抚着放在低排的书。“纸质所传导给人的感觉,电子板完全无法比拟。摸着这些书,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让人沉浸其中。”
“呵呵,说不定就是在梦里呢。”慈祥的声音从书架后缓缓传来,把博士微微吓了一愣。
“史塔克先生,好久不见。”白面鸮微微发声问候。
“好久不见,黎博利小姑娘。这段时间还好吗。”
“一切照常,谢谢关心。”
老人微微点点头,转头看了看穿着便装的博士,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这是您的伴侣吗。”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上司。”
只见白面鸮表情丝毫没变,脸上却挂满了红晕,耳朵不安地微微动着。博士不敢多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旁边附和着。
老人观察着两个人的举动,开心地微微上扬嘴角,颇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好了,我去给你们备点红茶,你们先去看书休息等待一下吧。”随后便转过身,向转角处走去。
“要是罗娜还在的话···该有多热闹···”
老人小声地自言自语,随后消失在书柜后方。
博士敏锐地捕捉到了,盯着老人离开的地方看。
“我们先上二楼,那里有可以久坐的地方。”白面鸮打断了的思绪,博士瞬间回过神来。
“嗯。”
螺旋式的楼梯充满了复古的气息,散发着木头的味道,温和的橘色灯光暖暖地充斥着走道,让人有种慵懒之感。白面鸮在书架上观望了一阵子后,抽出一本厚重蓝色封面的书,在靠窗边的木椅坐了下来。博士呆呆地看着一排一排的书籍,这些书显然是上了年纪了,微微发黄,都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气息。比起书店,这里更像是一个古老的书籍博物馆,用无声的方式,诉说着这片大地的故事。
“当时在乌萨斯市中心,也不见这般藏书量呢。老板看来不简单。现在恐怕连那少的可怜的量也没有了···”
“我跟华法琳医生来这看诊的时候,当地人说这个书店常有患矿石病的孩子来,我们就过来看看了。史塔克先生并不会拒绝矿石病患者,当地人起初也会对这种病症感到恐惧,但这一片区域受史塔克先生的影响,大家慢慢开始接受患了矿石病的人们。这件事还得感谢史塔克先生,我们的医疗工作开展得也比较顺利。”
白面鸮顿了顿。“只不过,连我们自己本身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说工作很顺利也太可笑了。”
“嗯,我想这正是罗德岛存在的意义。总有一天,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博士坚定地说道。
“这是我们医疗部一直努力的方向。”白面鸮微微一笑,让降到冰点的气氛些许暖和了些。“博士,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白面鸮拍了拍自己座椅旁边的空位。
“嗯···”
博士缓缓地坐下,两人的距离在慢慢拉近,温度仿佛在此刻上升,缓缓地融化着四周。
少女静静地看着颇似古老的书,如同森林里的妖精一般,散发着灵动的气息。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将银色的发梢往上一拨,淡雅的香气就飘向四周,博士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微微笑了一下。两个人仿佛如同一幅画,为沉寂的小店带来阵阵生气。
“你们的红茶。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老板不知啥时候来到了两人身后,笑眯眯地说着。
“啊好,谢谢。”白面鸮回过头,轻声表示谢意。
“没关系,你们好好聊聊,书店也好久没有年轻人来了。我就先不打扰了。”
老板转过身,往楼梯走去。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轻微地转头看了一眼两人,心满意足地下楼了。
“这两人的感情,可真好啊。”
受到老板的盛情款待,两人在书店呆了几个小时后,推开了书店的门。
“有时间再来拜访哦。”史塔克先生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后会有期,两位年轻人。”
两人回以告别后,都一致地伸起了懒腰,缓解肩膀的酸痛。
下午的秋风很舒爽,温度刚刚好。这是秋天特有的优势。
随后两人分别去了面包店,服装店,还有大街小巷。原以为千苍百孔的世界,竟然还有如此宁静祥和的一面,实在是让博士感到意料之外。
比起是博士带白面鸮来这,更像是白面鸮在跟博士讲述着一个个美好的故事,这着实让博士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感动和喜悦。
“我从未见过如此散发着光芒的鸮儿呢。”博士感慨般地说道。
“想要留下一个难忘的记忆,总归得努力点,正好这地方我熟悉。”
白面鸮看着博士的脸,脸微微发烫。
“不过,有个地方我必须得去一下。博士麻烦你了。”
“好。”
跟着白面鸮的步伐,往一座小小的山丘走去。路上没有行人,地上的落叶堆得厚厚的,仿佛许久无人问津。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白面鸮往树林的某一处走去。
博士跟在后面,缓缓地拨开上方的树枝,这片树林仿佛没有人打理,只是任其生长。
为什么鸮儿要来这种地方?博士心生疑惑。终于来到一片相对于宽阔的空地,这里头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格外显眼。
那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哥伦比亚语。
“我来看你了。”白面鸮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这位是罗娜吧。”博士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在史塔克先生那的几个矿石病孩子里,最大的就是罗娜,是移民过来的菲林族孩子。”白面鸮边说着,边把买来的花束放在石碑前。
“大自然抹去一个人的踪影,总是这么的快,快到我抓摸不透。我认识她的时候,矿石融合率已经很高了。”
博士看着地上的花朵,无言。他相信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对一个逝去的生命默哀,即使与自己毫不相干。他知道白面鸮会特地来看的人,一定是有很大份量的。不过问是对她的尊重。两人静静地待在这片寂静之地,守候着这个石碑的主人。
金黄的枫叶透着一丝深红,如同火烧的金子一般缓缓地下落。金黄的叶子仿佛诉说着一个个快走到尽头的生命的故事,为这里染上一丝悲伤之感。
“但愿世界没有疾病。”
“这一点也不现实嘛。”
“也是呢。”
重新走回大路的博士,还有点恍惚。即使看过无数次的生死离别,还是对“死亡”这件事感到恐惧与无力。人可以受很多次伤,却用不会对疼痛麻木。
此时,白面鸮轻微的咳嗽声传了过来。
“我去买点水吧。鸮儿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
白面鸮往路边的长椅上走去,博士也走向商店。
约过了五分钟,博士买好饮品后,回到大路上寻找白面鸮。当白面鸮渐渐出现在博士视野时,突然整个人停住,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默不作声。
少女抱着一袋子法式面包,闭着双眼,嘴唇微张斜着头靠在长椅上。发梢随着风微微飘动,一片枫叶慢慢地从树上落下,轻轻地落到少女的银发上。
顿时,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博士任凭着眼泪划过脸庞,没有去管它的余地。
他终于懂了。自己为了什么,该守护什么。
死去的人无法遗忘,活着的人无比珍贵。
博士悄无声息地在白面鸮身旁坐下,让少女的肩膀靠过来。傍晚的夕阳照着道上的落叶,显得波光粼粼,仿佛一片镀金之海。老旧的路灯亮了起来,照着两个年轻人,枫叶随着风越飘越远。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为的就是守护这幅画。即便已经千苍百孔。
此时,博士口袋中的通讯器,微微地振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