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混血人,我的父亲是西斯科人,我的母亲是天朝人。
应该说我完美遗传了母亲东方人独特的美,同时因为父亲的缘故,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为我的脸添了几分灵动,但最令我自豪的是一头遗传自母亲的黑而柔顺的长发。
不过,现在我要和它们说再见了。
“小姑娘,你真的要剪吗?这么一头黑色的头发留起来不容易吧。”理发店的老板娘语气里似乎带着惋惜,迟迟没有开始。
“……您说能给我多少钱。”
“小姑娘,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200卢比怎么样。”老板娘搓了搓手,尴尬的讪笑。
显然她也知道我的头发远比这个值钱。
“剪吧,200卢比。”我闭上眼,心里有些苦涩。
这是西斯科,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物价极高,普通人的收入却极低。
我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在15年前,我就已经死在了一场黑帮火拼中,但或许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我在这个叫阿玖的小女孩身上重生了,当然我本来也是男的,不过这十五年的同化,男性的部分还剩多少可就不好说了,最起码,我看到自己短发的样子,很是崩溃。
“小姑娘,这是200卢比。”接过老板娘的钱,我对着镜中短发的女孩苦笑一下,走出了理发店。
200卢比,也就是两天的饭钱,这还是建立在全家人都不吃饱的情况下。要是平时,紧紧肚子就算了,但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我母亲交住院费的日子
所以,虽然很对不起,但妈妈,今天阿玖必须重操旧业了。
我蹲在街边,细细打量着经过的每一个人,终于选定了目标——一个带着宽大帽子的中年男人。
至于为什么盯上他,原因很简单,就算是个穷鬼,最起码还有那个帽子可以换点钱。
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是穷鬼就是了。
跟了男人三条街,我在他经过一个小巷时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冲出,一头将他撞进小巷,扑倒在地,男人马上想要反抗,但随即被我一记肘击打的连连咳嗽,同时我手中的小刀迅速地抵在他的脖子上,压低声音:“把钱给我。”
即便如此,男人还是挥舞着双臂,试图起身,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小刀微微切开他的皮肤,几滴血微微渗出。
“小姑娘,我,我这是救命钱啊,我的老婆还在医院躺着,换一个吧,换一个吧,求你了,求你了...”男人最终放弃了反抗,对我不断哀求,而我也觉察出这个男人的衣服下是一副骨瘦如柴的身体,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力量。
“把钱交出来。”
男人不说话,只是死死捂着衣服的左口袋。
我心里一阵烦燥,直接撕开了男人的左口袋,一个厚厚的信封掉了出来,我毫不犹疑,一把抢过信封,冲出了小巷,直奔家中。
眼角余光中,我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呆地坐在原地,没有一点生气,像一棵枯死的树。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道歉的。
虽然道歉可能也没有什么用……
一路奔回家中,我直冲进房间,一阵头晕目眩,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砰地把门关上,从怀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轻轻地撕开。
一千五百卢比,足够交这个月母亲的住院费。
这大概相当于一个大工厂熟练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呼……”
我深吸一口气,从信封中抽出一千卢比,又把头发的钱抽出一百和剩下的五百卢比放进床头的夹缝里。
一千卢比,我点了点夹缝中钱的数量,这是我每个月打零工攒下的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大概是家里最后的保险。
我几乎是全程冲刺进的医院,原因很简单: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抢的人。
来到医院,我找到负责母亲的医生,将一千卢比放到他手里。
“小姑娘,你,你哪来这么多钱?”医生有些愕然。
“头发。”我指了指自己的短发,“还有我打工攒的钱。”
但医生眼神中还是透露着怀疑,很快医生眼珠一转,换上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小姑娘,我们是正经医院,这来历不明的钱......”
显然,我过于牵强的解释让这个该死的医生察觉了什么,无奈之下,我又拿出卖头发的一百卢比塞到医生手里。
医生拿到钱,脸上一下堆满了笑容,
“相信你母亲会很快好起来的。”留下这么一句虚伪的话,医生转头离开了。看着医生的背影一股猛然爆发的杀意瞬间充斥着我的脑海,我几乎是控制的不住的掏出了美工刀,准备冲上去。
“对了,今晚六点你母亲身体检查,别忘了去。“
随着医生的话语落下,我猛然清醒过来,那股杀意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也带走了我身体里的力量,我瘫坐在地,用双手扒住脑袋。
杀了他?我怎么又开始有这样的想法了。我突然感到身子很冷,上辈子的经历再次清楚地浮现在脑中。
杀人,跑路,再杀人,再跑路,这种单调又让现在的我毛骨悚然的循环构成了我的上辈子,而且到最后,我根本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为了黑帮的任务杀人,还是为了自己的愉悦杀人,因为我心里认为自己杀人是为了任务,但很多次,镜子里的自己看到血溅出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但我这辈子的父母改变了我,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还会有这样不求回报,无条件对我好的人
我强撑着身子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静静睡觉的母亲。
大概两个月前,母亲被车撞倒,一直住院治疗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将近五千卢比,家里的积蓄已经是用的一干二净。
你会好起来的,妈妈。
轻轻擦去母亲头上的汗珠,我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小玖,我有件事想给你说。”晚上,本应该在工厂工作的父亲突然跑进了病房,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了一头短发的我。
“小玖,你的头发.......”
“卖掉了。”
“啊,会再长的,会再长的.....对了,你妈妈这个月的住院费我有了!”
父亲努力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但眉宇间的忧愁依然挥之不去。
不过,这个国家,又有几个人能露出真心的笑容呢……
“爸爸把自己的战斗勋章卖掉了吗……”我看到往日熟悉的衣服上少了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开口问道。
“哈…哈,这种东西,身外之物。”父亲见我一语道破,用手挠挠头,笑得有些尴尬。
“爸爸没必要这样做,妈妈这个月的住院费,我都已经搞到了。”
“什么?小玖,你是怎么搞到的?”父亲和那个医生一样愕然,不过这次,我可没法用钱打发过去了。
“我去抢劫了,一个中年人。”
“你去干什么了?再说一遍,小……”
“我去抢劫了”我打断了父亲的话,然后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你,你,你这是犯罪啊!小玖,你妈妈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父亲似乎根本不相信我会干出这样的事,满脸痛心地朝我大吼。
“犯罪?犯罪又怎么样,不这样,我们怎么有钱度过下个月!面包、住院费、房租、水电费、还有学费,每个月最少也要花两千卢比,可是咱们家一个月的收入根本不够两千卢比,怎么撑到下个月!”见父亲这样,一时上头的我索性也把母亲教的什么淑女礼仪放到了一边,冲着父亲吼了回去。
“就算是不够,也轮不到你来想办法,而且学费?交这个有什么用?你已经几天没去过学校了!?”
“……”我忽然沉默了。
学校,一直是我向往的一个地方,上辈子我因为各种原因,没上过学。我原以为上学这个愿望可以在这辈子实现。但很快,我发现这也只不过是个幻梦而已,如果我不去打工补贴家用,我们这个家庭根本没法在西斯科生存。
所以,我三天两头的逃课,想尽方法赚钱。
“那,退学吧,我不上了。”
我想说出这句话时,我声音一定很沙哑。
“小玖,你别这样,爸爸只是着急了,当初不是你哀求想要上学的吗?钱,爸爸会想到办法的,小玖你好好……”看到突然哑火的我,父亲的话也软了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我又一次打断了父亲的话,没有办法,如果我还是任性要上学的话,最先垮掉的,会是我们的家。
虽然,我还是很想继续在学校里学习……
“小玖,不要哭了,明天去上学吧,爸爸会想到办法的。”
我哭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哭。
被拉进爸爸的怀抱里,我只觉得头脑昏沉,没有力气。
“小玖,累了就睡一会吧,我来守着妈妈。”
“嗯。”我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
对不起,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果然,这个地方,只有翅膀的鸟没有权利飞翔……